谁也不曾知晓,在远东的古老国度中,魔王降临了。
这既不是夸张也不是比喻,为了达成某个目的,拥有罪恶名讳的恐怖之物绕过了包围人界的“壳”,悄然诞生在这片土地。
在确认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后,魔王所做的第一件事是——等待。
以渺小的人类之身降生的她,最初拥有的力量实在太过孱弱,完全不足以支持她完成自己唯一的目标。
之后,十余年岁月匆匆逝去,现在——
〇 〇
“这位先生出价两千一百四十一万!还有没有人愿意继续出价?”
谷水自由市的某家拍卖行中,一场面向中上层阶级的拍卖会正接近尾声,最后一件竞拍品也已经接近了拍卖师预期的上限。
会场中一片寂静,虽然坐满了参与者,却只能听到拍卖师的说话声以及大厅外传来的雨声,顾客们除了偶尔凑到旁边的人耳边低语外,只用手势来表示自己出价的想法。
并非拍卖行特意做出了这样的规定,在有资格参与这场拍卖的人群之间,维持这种安静可以说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礼节。若是有谁大声喧哗,必然被当成不懂规矩的暴发户迎接众人鄙夷的目光。
拍卖师十分享受这样的气氛,虽然他本身不属于那阶级中的一员,但这从容优雅的氛围让他觉得自己的工作十分体面。
现在正在竞拍的商品是从一位中世纪神学名家的墓葬中出土的古书,虽然目前还没人能解读出上面的密文,但参与鉴定的牧师们一致认可其中蕴藏着不同寻常的能量。
拍卖师观察了一下先前出过价的几名客人,不是面露为难之色,就是已表现出放弃的态度,于是他举起了手中的小木锤。
“两千一百四十一万第一次!”
“两千一百四十一万第二次!”
最后一位出价者轻轻捂住脸,用指尖揩去额角的汗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虽然两千多万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但用来买一本尚不清楚价值的古书,还是令他心中有些忐忑。收回双手后,他再次露出自信的微笑,无论如何,他已经准备好接受大家对中标者的掌声了。
“两千一百四十一万——”
一道突兀的声响打断了拍卖师的结束宣言,细碎的雨珠随风吹进大厅,坐在后排的客人们不禁缩起了脖子。众人向被打开的大门望去,一名全身被雨淋湿的少女,正站在门口急促地喘息着。
她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被水濡湿的长发漆黑如夜,挂着雨珠的可爱脸庞令人心颤,装饰了无数蕾丝与层层花边的纯黑哥特式长裙吸满了水,紧贴在她纤细的身体上。
“……五元。”
清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厅,人们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后,纷纷惊讶地瞪大了眼。不知所措的拍卖师收回了手中的锤子,向大厅中的客人们询问。
“有人认识这位小姐吗?在场的各位中有没有她的父母,或是可以暂时代理监护者的熟人?”
大厅中无人应答,少女向前走了几步,再次大声提出了自己匪夷所思的要求。
“五元,把书给我吧!我身上只剩这些钱了。”
惊讶之下,客人们忘记了传统,彼此交谈起来。他们看向的少女的眼神有的不解,有的不耐,也有的带着十足的同情。谁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女孩子究竟有什么样的苦衷,才会不顾被雨淋湿如此焦急地来到会场,但谁都明白,不可能有人出于怜悯便将这天价的书白白送给她。
“保安,请将这位小姐带出去,帮她找件干净衣服。”
拍卖师下达了逐客令,十分合理的处置,谁也没有说什么。一名保安来到少女面前,没有像对待一般闹事的人那样拿出警棍,而是和颜悦色地弯下了腰,打算拉着少女的手将她带走。
“小妹妹,不要闹了——”
保安的声音消失了。
拍卖师呆呆地看着前方,他不能理解出现在自己眼中的究竟是什么。从门口吹进来的雨似乎变热了,他下意识地用手抹了一下,黏腻的触感在脸颊上漫开。
那不仅仅是一个人的,而是来自数十人的红色——带着铁锈味的深红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迟了一拍才响起的尖叫声充满了整个会场,幸存的客人们惊慌失措,通过大厅两边的侧门夺路而逃,剩下的几名保安很快反应过来,拔出腰间的手枪对准少女开始射击。
拍卖师躲到了桌子后面,抱着头蹲了下来,在阴影中瑟瑟发抖。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一个无可置疑的结论闪过他的脑海。
——异端……
仅仅十几秒后,枪声骤然停止,整个大厅中除了他自己快要炸裂的心跳外,再也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声音。死神的脚步越来越近,他听到那双脚踏过过道,踩上舞台,一直来到摆着旧书的小木桌前。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流下口水,身体在极度的恐惧中痉挛起来,一滩温热的液体在地面上蔓延。
这时,他听到了五枚硬币落在桌子上的声响。
〇 〇
十几分钟后,某条小路上,十几辆警车正火速赶往发生了恶性事件的拍卖公司。警察们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人行道上走过一名身上染着红黑色印迹的少女,手中拿着一本因失望而被扯破的旧书。
“结果,这次的也不是。”
她对着迎面走来的短发少女失落地说道。
“姐姐……”
妹妹欲言又止,她默默地从姐姐手中拿过旧书,并将一把雨伞递了过去。
“不说些什么吗?又毫无意义地杀了这么多人,身为人类的你,心里不舒服吧?”
她没有撑开雨伞,直直地盯着妹妹,直到对方移开视线。
“……再等几天就好。”
最终,妹妹以听不出情绪的平静声音做出了回答。
“取回全部力量,就不用做这种事了。再等几天就好。”
她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否定,只是用哀伤的眼神看着妹妹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