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铁的气味相似，来自於油脂过氧化物被二价铁还原後所产生的醛酮类物质。那类物质对肉食类野兽具有极强吸引力，当下车厢中充斥的就是这个味道。
不知它是否已聚集了不少饥饿的食肉动物呢。
回到了属於新人的第二十号车厢，第七轮预选流程即将开始，在此之前，车厢内的气氛不说和乐融融，但至少相安无事。
身穿铠甲的银发女孩专心一志地擦着枪，那是一把斯太尔AUG突击步枪，标准配置不到5kg，颇适合她这种体型的使用者。不知道以她的年纪是从哪弄来这种东西的。
角落的几个男人在打着牌，一边聊着有关女人和婚姻的话题。
白发少女正无声流着泪，楚楚可怜地滑着手机，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忽然哭成这样，但她的表情看起来不像伤心的样子，而且手机中不断发出的声效明显来自《糖果传奇》。
另一边，青年绅士稀奇地收起了他那本《花花公子》，正在和那位亚洲男子严肃地低声谈话，两人不知在商议着什么。
蓝发斗篷则离开了他的座位，和角落的鹤花春夜聊着天。
因为他的动作，墨才终於看清他斗篷下的面庞，却难以分辨出这个人的性别。他的声音中性，五官又太过精致，完美融合了两性的优点，有如西幻故事中的精灵，看起来像是一位漂亮得过分的男性，也像是一位俊逸得过分的女性。
不喜言谈的日本少女居然和他相谈甚欢，脸上洋溢着阳光笑意。墨暗自点头。永远不要要小看美男子对花季少女的影响力。
至於诺儿，她正静静地闭目养神，宁静的睡颜看起来像是另一个人。墨从没把她当作一位有吸引力的女性看待，事实证明，诺儿闭嘴时还是很有魅力的。很多时候她的言谈根本对不起那张堪比香奈儿专用模特的脸蛋。
“你回来了。”克萝瑞丝坐得最靠近门边，原本她正盯着窗外出神，见到墨回到车厢，立刻把少女从卡蜜拉她们身边拉开，“让我检查看看，她们没有对你乱来吧？”
没有。但是你有。
墨冷冷拍开了她到处乱摸的手。
“太迟了，墨的好感度已经被我们刷满了。”李潇潇面无表情地说。
“你们果然和我想得一样龌龊！”克萝瑞丝愤怒叫道，“你们对墨做了什么！快教教我！”
“闭嘴，恋童蕾丝边。”卡蜜拉踹了她一脚。
踹得好。
“其实非常简单。”李潇潇装模作样地说，“要点就在出手的时机、接触的部位、施力的角度，以及揉捏的手法。”
说什么傻话……
墨瞪着她。
“回来啦，墨。”
听到这个声音，卡蜜拉面色不善地看了过去。
“走吧。”说话的是诺儿。红发女人笑着朝墨伸出了手。“等你很久了。”
墨从卡蜜拉身边走过，跟随诺儿回到座位。
窗外，列车依然以不疾不徐的速度行驶在万丈高空，外头黑白分明的景色几乎没有变化，看不出目的地究竟在哪。
根据计画，墨必须接近并吸引诺儿的注意力，让诺儿投票到墨身上，然後李潇潇她们会负责控制票数。只要撑过这一轮投票，李潇潇就能让诺儿失去所有盟友。
但，卡蜜拉不知道的是……
“一切顺利？”诺儿拉着少女坐下，悄声问道。
“是的。”
“李潇潇没打算乱来吧？”女侦探问道，“那家伙可不能掉以轻心。”
“一切按照计画进行。”墨淡淡道。
没错，墨和李潇潇那一方的交涉其实是事先设计好的。诺儿和李潇潇早就是盟友了。到此为止发生的一切都在计画之中。
另一边，克萝瑞丝正在和卡蜜拉等人谈话，鹤花春夜和蓝发斗篷也在交流圈中。李潇潇解说完了那个计画後，克萝瑞丝和蓝发斗篷便离去了，还朝墨的方向隐蔽地看了几眼。
这两人代表的不只是他们自己，还有他们的好几位盟友。
被蒙在鼓里的人可真不少。
“那么，墨，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有没有最想把谁除掉，或是看谁不顺眼？”诺儿笑着问。
“没有。”墨不感兴趣地说。
“那你随便选一个吧。”诺儿说道，“只要再死四个就能通关了，已经决定了三个人选，最後一个不知道要杀谁，抽签又太不公平了，命运怎么能由运气来决定？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呐！”
这话不可能出自一个头脑正常的人口中。墨愈来愈相信这女人自称侦探只是一个低劣的玩笑。
“好吧，别这样盯着我。”红发女子一脸无辜，“我知道你是杀手，最讨厌这种杀来杀去的事。”
“您真幽默。”黑发少女面无表情。
“谢谢。”诺儿装作害羞的模样笑了笑，接着好奇地问：“话说回来，你刚才真的没有吓到吗？那个被我背叛的戏码，我可没有事先预知你。”
“没有。”墨淡淡问道。
“是吗，但是我却被吓到了呢。”诺儿的表情却忽地冷了下来，“你已经准备和李潇潇联手背叛我了，不是吗？”
该死，被出卖了？不可能，她们还没有对话过，只是测试而已……
墨迅速分析着，不动声色地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诺儿立刻展颜笑了，“哼哼，我不会让你有机会背叛我的啦！”
她仍然对墨十分多疑，有意无意在各种小地方不断测试她的想法。这是好事。一个莫名其妙信任自己的家伙，只会让墨想从背後捅她一刀，欣赏对方错愕中混杂悔恨的表情。
对墨来说，当一个人愿意透漏真实想法时，那个人便不再是同等的合作关系，变成一个可随意利用、抛弃的道具。这个原则不适用於一般人，她也不认为这种理念有多么伟大，仅仅是一名杀手应有的价值观罢了。
暂时看来，诺儿还是一个够格的合作夥伴，因为她从头到尾都在隐瞒。
“我最爱这里的一点，就是所有人都戴着一张面具。”诺儿摇晃着酒杯，忽然说道，“那是表世界人在社会中扮演各种角色的必需品。”
“投票流程再两分钟就要开始了。”黑发少女不感兴趣地打断她。
诺儿却浑不在意，继续说道：“因为待得久了，面具早已在脸上根深蒂固，也早已忘了自己戴着面具，当最重视的事物即将被摧毁，才会不顾一切地把它撕下。所有人都是这样，包括我，也包括你。”
她在暗示什么？
黑发少女面露不快。
“某些人最重视的事物是生命。”诺儿继续说，“对另一些人来说，最重视的事物却是记忆。不只是自己的记忆，更包括别人的记忆。准确点说，是自己在别人记忆中的痕迹。”
她的眼神涣散，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声音愈来愈大，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最重要的人，重要到失去对方的话你会考虑自杀的人，在你被中出後，只会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过活，把关於你的一切永远忘记……那种结局，是多么令人绝望啊！”
红发女子从座位上站起，演说一般摊开双手：
“来到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而对这些人来说，最不希望的就是自己的故事被删除，但是明知道会有这种下场，还是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这里！”
“你也是吗，布朗可？”青年绅士沉稳地问。
“这个嘛，其实我没有什么在意的人。”诺儿轻松地说。她真是一个熟练的骗子。“但是我可不想死。还记得亚历山大吗，就是那个被我杀死的可怜虫。其实，我很羡慕他啊。”
众人静候着她的下文。
“他失去了曾经的记忆，为了找回它，而在表世界四处旅行，然後才来到这里，但是他的过去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多幸福啊，忘记了自己做出的一切，因为他曾经就和你们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人渣！”
“又要开始了吗，你那无聊的正义幻想。”退伍军官冷声道。
“你是前加拿大皇家海军上将吧。”诺儿转身看向他，“平时是多么冷静、威风的男人啊，当你死前，又会露出什么样的卑微丑态呢？”
退伍军官面色一寒。
“接下来我会加速预选进度。”女侦探淡淡地说，“我就挑明了说吧，不想被我处刑，并将曾经的罪恶公诸於世的人，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忍耐限度。没错，这场预选的规则已经改变了，任何人只要和我结盟，就绝对不会被淘汰。只剩下四个淘汰名额，我说是谁，就会是谁。”
她弯了弯嘴角，目光扫过面色难看的众人。
“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这场预选的主宰者。有意结盟者，欢迎私下洽谈，不过找我的时候，注意不要被你的队友发现呦。还有，如果有谁发现有人想对我不利，请直接向我举报，视贡献程度，我会给予相应的奖励。”
她最後看向身边的墨。
“所有人之中，我最好奇的非你莫属。你是这里最特别的人。你的每句话、每个反应都刺激着我的好奇心。你几乎让我疯狂。知道为什么吗？”
墨直视着她，没有答话。
“我亲眼看到的。”
她指向自己的左瞳，微笑浅显而矜持，赤色的发如火一般燃烧，目光深处却始终透着一抹轻狂。
“你根本不是你所自称的杀手。你只是个普通的少女。你的真名叫李雪。你没有任何不堪回首的过去。但是，你变了。在那女人死後，你变成了完全相反的存在。内心充满同情的你，变成了最痛恨同情心的反派。”
女侦探的眼中浮现出了能打动任何人的热情，而在这个瞬间，它只为一个人绽放。
“所以我会亲手杀死你，墨。”
那一刻的风姿绰约，谁能忘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