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内涵的作品不该只让读者重新思考世界观,也该在作者身上起到同样的效果。
导演这一切发生的诺儿,是否也感受到了李潇潇此时的情绪?
墨冷眼看着李潇潇的处刑。
大袋的面粉被加入锅中,打蛋器开始剧烈搅动,无情地碾碎所有接触到的事物。
墙上的计时器剩下一分三十四秒。
少女在逃命。
巨大的搅拌器追踪着她的方向。李潇潇的体能本就不出色,无法使用超能力时的她,只不过是一位普通的柔弱少女,在充满黏性的巧克力池子里头寸步难行,还得回避其他障碍物。
但她没有放弃希望,甚至还保持着冷静。被这更残酷的酷刑都曾在她眼底下发生过,那些囚犯同样清楚知晓他们只有死路一条,却不曾放弃一丝生机,那么,她有什么理由就这样接受命运?
所以她不断地游、不断地游,就算脑後的机械声愈来愈近、愈来愈激烈,也始终面不改色。
卡蜜拉恐惧地哭了。就连不在意李潇潇是死是活的人,面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剩下一分零三秒。
丢失了眼镜的她看不清周围,被某个重物击中身体,但她没有丝毫停顿。
五十五秒。
距离愈来愈近。
四十秒。
搅拌器追上了少女。
她却猛地转身,从池中抽出一根铁棍,奋力捅入搅拌器的缝隙,卡住了它!
倒数计时还在持续,当搅拌器终於碾碎那根异物时,李潇潇已经逃出了很长一段距离。
时间停止时,背景音乐刚好结束。搅拌器消失了。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但是音乐很快又再度响起。
巨大的锅盖从天而降,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墙上的投影变成了一个温度计,并在短时间内上升到了恐怖的高温。电子设备爆裂的声音不断传出。
卡蜜拉浑浑噩噩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当锅盖被打开时,除了完全融化的巧克力以外已经看不见其他成分。
一小球内容物从中飞出,变成了甜甜圈的形状,落在地上,除此之外的东西同时消失。
“处刑结束,进入自由时间。”广播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所有人才终於回过神,一时间鸦雀无声。
墨盯着身旁一脸意犹未尽的红发女子。
如她计画的一样,李潇潇死了,那么下一个会是谁?李潇潇提到的那个复活计画,诺儿是否早就知情?
有谁会愿意把所有人全部复活?就算墨暂时还不清楚那个评价分数有什么用处,但那不妨碍她理解到它是能帮助她更快达到目标的好处。
半分钟的死寂後,率先打断了沉默的居然是一阵大笑: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一个人突兀地笑了起来。那人捂着肚子,双肩颤抖,甚至笑出了泪。
众人愕然看了过去。
“克萝瑞丝·康拉德森……”青年绅士皱眉看向她,“你胃病发作了?”
“啊啊,抱歉,实在太好笑了,你们不觉得吗?”身材标致的金发女郎拭着眼泪,“那个人其实是我。”
“什么?”
“我的意思是,背叛了李潇潇的人是我啊。本来应该投给卡蜜拉,结果却投给了李潇潇的人是我,她才会被淘汰。”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然後才喘着气说:“但我本来并没有打算除掉她的,我是真的想让两个人的分数持平,才这样做的,天知道我也被骗了,导致情况完全超出了我的掌控。”
“原来是因为你……”卡蜜拉死死压抑着怒火,嘶哑地说。
“没错,但你可不要忘记是我救了你啊。”克萝瑞丝说,“想要淘汰你的是李潇潇,我是为了不让任何人被淘汰,才会这么做的。”
“为什么这样做,我的生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确实没什么关系,但……”克萝瑞丝猛地指向了远处的墨,“我只是想要她去死而已。”
终於不打算再演下去了吗。黑发少女在心中冷笑。
“什么意思,那不是更加无关了吗?”黑人壮汉问道。
“当然有关!”克萝瑞丝猛地激动了起来,“只要她不死,我们就会一个接着一个全部死光!我、克莱因、萧、鹤花春夜、V、薇拉、克蕾欧、宦渊明,还有卡蜜拉你,全部都会死!只有她和诺儿是一夥的,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所有人考虑着她的话语的真实性。朝墨投来的视线瞬间充满了怀疑的情绪。
“你说这话,只怕是因为她死去会对你有什么特别好处吧。”唯有青年绅士淡淡质疑道,“你可是负责处刑她的人,却特意手下留情,避免造成致命伤,要不是那样,她也不会侥幸活下来。”
“当然有好处了。”克萝瑞丝笑容灿烂地说,“在墨死後,那个手提箱——就是她姐姐的概念契约——不就顺理成章变成我的了吗?”
“什么?”墨皱眉询问道。
“就是这个啊,李月影的所有物。”克萝瑞丝从座位下方的置物空间拖出一个深棕色的物品。
怎么……可能……
看到它的瞬间,黑发少女的意识陷入彻底的空白。
这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不可能,为什么偏偏是这里!
那是一个手提箱,准确地说,是一个1910年代风格的复古手提箱,容量为66×38×20.32cm,光是视觉上就带给人一股沉重感。看似马鞍皮革的材质做成的表皮上满是时间留下的痕迹,除了各种刮痕、锈迹和补贴,左下角还有一小片深色的血印。
这东西的实际材质不明,无法以正常手段鉴定,因为它看似破旧,却有着刀枪不入的坚硬度。这不是夸张的说法,墨再清楚不过了,因为它是她曾经的几件收藏品之一,但它应该待在表世界中,就算出现在任何地方,也不应该出现在眼前。
不,说不定只是个巧合……
墨强迫自己冷静,上前把手提包抢了过来。入手的重量和记忆中没有两样,但只有在确认了背面後,她才能知道是否只是虚惊一场。
於是少女将之翻过,然後叹息。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敛去所有表情:“从哪里拿到的?”
想起了什么记忆吗?有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诺儿感兴趣地观察着墨的反常举动。
“你们两个被淘汰後,所有人就随便同意我保管你们的东西,除了这个手提箱以外,我还分别替你们两个保管了行李。”克萝瑞丝拖出了两个品牌一样但款式不同的行李箱,黑色的那个有着专业的商业设计,另一个则是粉色,上面还有黄色小花,充满了少女气息,“瞧,都在这里。”
墨死死皱眉,手指在手提箱侧面的表皮上磨擦。如果它真的是墨知道的那个手提箱,这里应该要有一个稍微凹陷的手感才对,而一些其他细节也并不吻合。
其中最明显的差异,就是背面的贴纸,这个手提箱上只有十四张,原本应该要有十七张才对,就连少了哪三张墨也没忘:一个是十六世纪初的某冰岛城镇,一个是巴哈马的新普罗维登斯岛,还有一个是秦始皇陵,她记得一清二楚,当初为它进行鉴定时,就把一切都仔细地检查过了。
然而,世界上无疑不可能出现两个如此相似之物,连这些贴纸的细节也刚好一模一样,但是手提箱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手提箱是墨还在表世界时、身为男性时的所有物,却跨越空间,出现在李月影这个陌生女人手中。没有理由。这根本不符合逻辑。
“你说这是一个概念契约?”卡蜜拉不敢置信地说。
“毕竟你们压根不知道墨的姐姐有一个概念契约,才会让我捡到这个便宜,但是我已经检查过了,无论怎么样也无法激活它,契约似乎还未解除,所以我才觉得很好笑啊……”克萝瑞丝看向了面色阴沉的黑发少女,“你也觉得很好笑吧,墨,对於你能活下来这个事实。”
“你的留手并非故意放我一条生路。”墨冷声说,“而是算准了即使不是致命伤,我也必死无疑,结果这个多此一举却给了我存活的机会,但是,你想杀死我绝对不是为了避免我被中出,而是出於其他原因。”
“说得对,当时我想让你流血致死,就是真的如此坚信的!”金发女子笑了,眼角再度泛起了泪光,“只是你说错了一点,我那么做并不是多此一举,而是必须要那么做,但是没想到你还是活了下来,唯独这个我实在想不通,那种出血量,应该会令你在二十分钟内完全窒息才对,暗属性根本就没有治疗类秘技,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可恶,到现在还是搞不懂啊……”
讽刺的是,李雪确实没能活下来呢,活下来的,是我……
墨想。
“难道真的是诺儿亲了你一口,然後就满血复活了?”
“很可惜,我和墨其实还没kiss过呢。”诺儿满面娇羞。
就算你不澄清大家也知道。墨瞪了她一眼。
“当时看似最维护墨的人,原来才是最处心积虑想害死她的一个……”卡蜜拉死死盯着克萝瑞丝。
“为什么非要让墨失血而亡?”白发少女问道。
“稍微想想不就知道了吗。”克萝瑞丝的笑容微微扭曲,“只有那样死去的人,才能在意识陷入黑暗前,感受到最大限度的不甘和绝望啊。”不含情绪的声音令人感到发自内心的寒冷。
“为什么?”卡蜜拉咬牙切齿,微微颤栗,“墨有哪一点值得你如此痛恨?”
“开玩笑的。”克萝瑞丝瞬间变得面无表情,“我这么做并不是在针对墨,而是因为另一个人。”她的眼中被愤恨填满,面色却愈发苍白,“这一切都是那个人害的,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而那个人……”她深深吸了口气,才低声说道:“就是墨的姐姐。”
“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克萝瑞丝答道:“李月影当时根本就没有使出实力。别的不说,这个概念契约原本就是属於她的,但她却根本没有使用,主动接受了被淘汰的命运。
白发少女蹙眉道:“怎么可能?你是说她放弃了生存的唯一机会?”
克萝瑞丝道:“我也不明白原因,但我能够保证,她的死,以及我们现在面临的局面,全都在她的计算当中。”
“死亡能带给她什么好处?”
“就说了,我也不清楚,最後大概有谁会复活她吧,我做的这些纯粹是为了自保,我还被强迫着和她缔结了魂链,听懂了没?”金发女郎转为看向墨,继续说道:“我并不讨厌你,墨,正相反,我其实挺喜欢你的,但是因为你的姐姐,我们注定只能成为敌人,因为那女人计画中的关键明显就是你。”
青年绅士问道:“那你就更应该乾脆地把墨杀死才对,为何非要追求杀人美学?”
克萝瑞丝应道:“美学个头,那纯粹是因为魂链的契约内容。条约的限制令我不能主动伤害墨,还必须尽力保护她。间接让她摔死、失血过多或窒息而亡,是少数可行的办法。”
卡蜜拉冷冷制止了她:“如果你说这些的目的是想要挑拨离间,不必白费心思了。”
克萝瑞丝面色一沉:“我已经说了,墨和诺儿是一夥的,她们会杀死所有人,就像刚才死去的李潇潇一样!”
“够了。”卡蜜拉朝墨伸出了手,“走吧。”
墨任由她牵着,一同离开了车厢。
棕发少女的手心温暖。
“为什么还愿意相信我?”墨淡然问道。
“刚才,在处刑开始前,潇潇塞给了我这个。”卡蜜拉抽出了一张车票,在墨眼前晃了晃,“她在我的耳边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话,是叫我无论如何都要相信你。”
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知道……
墨面色阴晴不定地想着,问道:“另一句话呢?”
洛杉矶少女看着她,露出了微微羞涩的表情,面颊红红地说:
“是……秘密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