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生活的步调很快,快得让人以为这就是进化的象征,但实际上很多人在退化——大脑在退化,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人已安于现状、放弃思考该如何去改变。
不懂得进步,高度发达的都市就只是由钢铁形成的森林,猴子仍然是只猴子。
孤身一人漫步在丛林间,自然的气息填满肺叶。周围没有声音,逼迫少女去思考。重要的、不重要的,开心的、不开心的,高尚的、不高尚的……
她想了很多,但首要之急还是先闯过这个音绝之森。
危机将至。
整片森林都没有声音,不过她嗅到了某种味道。
那个味道叫杀意。
周围绿荫占了极大部分,因此视野有限,并且没有任何声音,只能通过雷达捉摸对方的方位。
名为“白兽”的不速之客迅速接近,从暗中现形。头顶上的字符说明它量化的战力是墨的五倍以上。
危险的纯白轮廓从林间浮现,然后消失。
风开始暴涌。
——右前方。
墨在半秒内反应过来,避向反方向,一记侧翻,瞬间拉开距离。
那道身影再度消失,有如鬼魅,但墨知道那不是错觉。
虽然只是一刹那,她的视线捕捉到了它的大致模样。对方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雪白色,身体呈流线型。
它的行进方式飘忽不定,在刹那间消失无踪,好似变为透明,再次出现时已在少女身后,扑咬向这个温热可口的猎物。
墨四处迅速游走,对於敌人的追击早有准备,猛地返身,一刀送往对方的血盆大口。
白兽毫不闪躲,一爪拍来。
墨咬了咬牙。锋利的黑尘刀砍在对方的肉掌上,却连它的皮都没能擦伤,反而是墨被那股夸张的巨力震得虎口发麻,兵器几乎脱手而出。
然而,极大量的黑粉却从刀身周围缓缓涌出。
少女朝旁飞扑,落地时,那团云雾似的粉尘已接连绽放出剧烈的白光。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沙多丝从手提箱中窜出,在一旁没心没肺地看着热闹,“真英雄不回头看爆炸☆”
爆破———!
火光之中,劲风吹得少女长发散乱。
强力的爆炸产生了应有的光与热,却没有声音,剥夺了应有的真实感。
“黑尘爆破”的威力墨再清楚不过,尽管消耗低下,但光是1界的份量便能轻松湮灭Lv50的巡逻生命体。墨刚才一次性花费了5界界质,制造出五倍分量的黑尘,在那么近的距离,刹那的冲击力理应足以吞噬任何生命。
然而……
“那是什么圣技?”
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是个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和李雪年龄相仿。
墨淡淡看去,终於看清了这位敌人的长相,却比想像中还不讨喜。
白兽乍看之下像是一头豹,但是那张血盆大口已经不能称之为嘴了,而是“口器”,一圈圈螺旋状的利齿令人反胃,当中伸出几根舌头似的细长触手,像是科幻片中的猎奇产物。
这只生物头部肿大,长满肉瘤般的沟壑,像是顶着一颗白色的大脑,上面没有眼睛,或许不是以视觉分辨方位。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冷血无情的掠食者,它刚才的袭击说明了它想杀死墨,然而,此时它却好整以暇地刨着土壤,惬意无比,磨着亮晶晶的利爪。
让墨深感不妙的是,它头上的名条显示出的HP为“94/100%”,不,这会儿已经回升到了“95/100%”。
刚才爆炸的地方到处都是狼借的土,它却根本没受到什么伤势。
——它绝非她能抗衡的对手。
意识到这一点,少女压低身子,掉头就跑。
白影却瞬间暴起,一爪抓来。
墨回头估算距离,差不多为二十二米,以对方袭来的速度必然逃不开,只好跃向最近的树丛,就地一滚。
白兽一爪撕向障碍物。
眨眼间,七人合抱宽的巨树被拦腰斩断,重重倒下。大量鸟类、昆虫被突如其来的狂震吓得四处窜逃。
白兽优雅地弓著身子。
模样可怖的怪物和黑发少女面对面直视。
情况不妙。
“你真不错。”白兽没有动口,却神奇地发出清丽的声音,让人恶寒。
墨眼神凛冽,紧握刀身。这是唯一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东西。
无论是白兽、柳杨眉还是孤酋,实力强到这种程度的存在,绝不应该出现在最初几个楼层。不知道墨是不是太过不幸,居然接连对上了这些怪物。初入颠倒尖塔的她,和他们作对根本没有胜算。
但她不可能退缩。
墨擅长的是杀人,不是怪物,但就算是那样,她的手心依然无汗,呼吸平稳,蠢蠢欲动。
“姑且确认一下,那个叫做墨的新人就是你,对吧?”白兽的声音让人联想到一个柳眉倒竖的丫头,只不过外表却是一只顶着隆起大脑的猫科巨兽,极其违和。
它那大概是鼻子的部分耸动着,明目张胆地嗅着黑发少女,令人寒毛倒竖。
古怪的是,白兽身上居然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香味,有如天竺葵般清新,让人打从心底感到愉悦,和它猎奇的外表是极端反差。
“你是谁?”黑发少女不动声色地问。
“我是白兽,来自3F。”它晃晃脑袋,骄傲地绕到少女的前方,口器微张,露出一圈渗人的锯齿。这大概是笑容吧。“伪域人,我没有恶意,否则你已经死七十七次了。”
墨警惕踱步,做好准备。
白兽和她的距离不超过一支匕首,要是它突然发难,她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不,应该说连留下全尸的把握都没有。
没有恶意?确实。白兽先前二话不说对她展开猎食,欲置人於死地的气势绝非错觉,但它或许真的没有恶意。
就像榕树下的孩童,能够饶有兴致地观察蚁群,也能够毫无顾忌地把它们通通踩死。
无关善恶,只是能够做到,便如此做了,仅此而已。高一等的生物没有义务去理解下等生物的存亡——理所当然。
事实上,如果白兽想杀墨,墨早就死了。它和她压根不是同一概念的存在,那种规模的爆炸也只是伤及皮毛,近身战更不可能是它的对手。
但是,再弱小的蝼蚁,也可能拥有意外强大的灵魂……
少女猛地朝它扑去。
没想到她会主动进攻,白兽一愕,反应过来,发出猫叫般的咆啸,不退反进,毒箭般的森冷爪子锁定了少女的咽喉。
“气势不错!可惜……太慢了!”
黑发少女却猛地止住脚步,借由反作用力,身躯化成优美的弧形,迎风跃至空中。
一个旋身,她已来到白兽背后的死角,化腿为斧,笔直劈下。
肌肉止不住地发颤。因为恐惧,也因为兴奋。
如此美好的……生死之间的全力挣扎……
真是的,本不该冒这么大风险才对,但是,不妙啊……对於快乐,这具身体远比原先的自己来得诚实呢……
少女闭上眼,掩去当中盛放的鲜红。
久违的刺激让她感到强烈欢愉,几欲呻/吟出声。
这个剎那,她的心中有一座城堡轰然塌陷,然后,爆发出了……只有最擅长杀戮的恶鬼才有可能产生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