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
一个在虚构作品中常被过度罗曼蒂克化的职业。
事实上,杀手的本质只是连环杀人犯,他们的杀人动机纯粹是为了钱。
使用各种手段让目标永远消失,是正规意义上的杀手的工作。
而现实中的杀手都是疯子——不是指智能障碍,是指道德障碍。“能理所当然地夺去陌生人的性命”,按照大众的定义来说,确实是精神疾病,只不过这样的疯子或许比人们想像中的多。
为了一定程度的好处,很多人都能毫不在意地夺去陌生人的性命,所谓的道德只不过是对法律制裁的畏惧,只不过是利益不够吸引人,只不过是没有更好的机会……
给你十万,让你杀死一个陌生人,并且不会被法律惩罚,也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圈,你干不干?
一百万呢?
那么,一千万?
选择接受这些提议,并且也拥有相应技巧的人,就成为了杀手。
墨比较不同。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他是被那个女人从贫民窟带走的。
薇萝妮卡。
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太善良了,所以才因之而死。
矛盾的是,她擅长杀戮。
墨在她身边待了十年,一切和杀戮相关的知识和技术都是从她那儿学来,除此之外,什么目标也没有的墨,自然走上了和她一样的道路。
唯一的差别是,薇萝妮卡其实并非杀手,而是一名赏金猎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赏金猎人也算是杀手,但他们不杀一般人,而是专门狩猎超能力者。
这个世界的阴暗领域中,像这样子的赏金猎人不算稀少。
超能力者拥有超乎常人的力量,但却和普通人生活在同一个社会,有时自然会因为冲动而干出一些不该干的事。严重触犯了法律条规又不愿受罚的家伙,自然就成了逃犯,社会需要人手负责清理这些家伙,於是赏金猎人等特殊职业者就有了赚钱的途径。
薇萝妮卡并没有收养墨,只是把他带在身边,是师徒的关系。尽管墨一开始非常排斥她,但无可避免的,身为孤儿、甚至连姓氏也没有的墨,十年来早已将她视为真正的母亲,或许,还混入了别的情愫……
“为什么要杀他?”当时年仅六岁的墨是这样问她的。
薇萝妮卡手持一把小巧的SIG P232,枪口抵在一名陌生男子的脑上。
那人被封印了超能力,四肢被手铐铐住,嘴巴被封住而无法说话,面对威胁,他却没有发出绝望的哀号声,而是用无比阴狠的目光盯着两人。如果机会允许,他大概会毫不犹豫、不择手段杀死薇萝妮卡和墨,以换取自己的性命。
“你害怕吗?”薇萝妮卡注视著男孩。墨小小的身躯看起来弱不禁风,脸上却没有表情,只有不符年龄的沉稳。
“我不怕。”
“已经见识很多次了?”
“对。”
“那么,你认为我为什么杀他?”
墨沉默了很久,才问道:“他曾经杀过其他人,对吗?”
“记住,无论一个人曾犯下过什么过错,他仍然是一条无辜的生命。人命是不能用数量衡量的。”
“……我不懂。”
“你会为了拯救一百个人,而杀死一个人吗?”
“会。”
“那是错误的,墨。虽然很多人并不认同,但是我认为那样做所带来的结果既不是公平,也不是正义。”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呵呵呵……”薇萝妮卡笑了,“虽然是错误的,但是我不得不去做呢……”
“……”
“在这个由恐怖与绝望组成的世界,公平和正义根本不存在——从来不曾有过,并且永远不会发生。所以,成为我所痛恨的那种人,是我唯一能够减少更多悲痛的方式。”
薇萝妮卡轻轻扣动了板机。
枪响。血流一地。
“这就是我的理由,既不是恶,也不是善呦。”
她牵起墨的小手,再度扬起笑容,却藏不住眼神的颤抖。笑容中的落寞情绪,到现在墨仍记忆犹新。
从那天开始,墨便向她学习起杀戮的技巧。
直到……
她在他面前死去的那天。
那年薇萝妮卡三十岁,墨十六岁。墨记得很清楚,她是笑着死去的……
回忆终止。
“传送点什么的,以前的年代可没有那种东西,Act与Act之间的穿越手段是一个叫做‘存在往流’的圣技,使用难度不高,但是锁定方位可能有点困难。你不会也没关系,我能用‘同调’的方式代替你执行。”
背上载着黑发少女,扎朵丝降落回久违的地面,一边发出询问,一边舔起右足的利爪。打湿爪子后,她居然用它清洗起面部。金色的眼球惬意地瞇起。
很难想像一头有著如此威吓性外表的龙,却有著猫咪一样的习性,但它无疑正在旁若无人地做着这件事。
“也就是说,刚才那场闹剧完全可以避免掉,是吗?”黑发少女双眸微挑。她表现得平心静气,但她的心中实际上有多少无奈,只有自己知道。
扎朵丝主动去找列车长麻烦,确实只是为了出一口气,然而,双方根本还没交手几招,就不了了之,但是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名歌阿赖耶最后故意那样子做,明显是为了让墨彻底进入更多势力的眼中。虽然演技糟糕,连“下次就不会这么便宜你了”的台词都是那么老套,但是有谁认为监督者会故意装出吐血的样子?
扎朵丝不知道以墨的实力怎么能让名歌阿赖耶受伤,但是她更不相信她会开那种玩笑,因为名歌阿赖耶的作风从来都极为严肃、杀伐果断。从来没有人敢忤逆她,或者应该说,那些人已经不存在了。
所以她根本没理由演出如此戏码。那样子她又能获得什么好处呢?
墨想了想,发觉自己可能惹到名歌阿赖耶的地方,似乎只有参加了影尊战争这一点而已,那么,就是说……
她忽然感到毛骨悚然。
对参战者来说,最糟糕的莫过於在战争初期就暴露自身的资讯和所在地点,而她们的组合似乎已经离这不远了……
“说吧,你想去的方位。”扎朵丝终于洗完了脸,对坐在自己脑袋上的搭档催促道。
周围一无所有,指挥家也已经驶离视野范围,此间的气氛不可谓不压抑。
凝滞的空气中只有极少量的界质,不足空气含量的5%,此时扎朵丝的HP条却显示已经恢复到了【2/100%】,代表她的界质生成手段与利用周围环境无关。
“哪里都可以?”墨确认道。
“你刚才不是说过了,现在我们只要保持隐蔽就好,暂时不必考虑战争的事,无论你想去哪,我都会负责保护你。不过‘存在往流’有一个限制,只能前往你曾经去过的位置,否则将会是随机定位,我虽然能代替你使用,但是限制依然存在。”
也就是说,不能跳关……
墨有些残念,但她还是追问道:“表世界呢?你能带我回去吗?”
“除非你有足够的权限。”
好吧,果然没有那么简单。不过墨很快便重拾信心,有了扎朵丝这个强力帮手,她认为接下来的一切都会一帆风顺。
接下来第一个目标,是找回丟失的手提箱。没有它在身边,墨连黑尘刀都无法召唤。
柳杨梅身为一名监督者,应该没有必要抢走它才对,而且它作为一个令牌,只要墨不主动解除绑定,其他人就无法使用。
“带我去Act 1的98F吧,至於在那个楼层中的具体方位,我似乎无法準确告知你,这样还能成功传送吗?”墨问道。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出现的方位……有很大机率将会是完全随机。”扎朵丝的声音中多了一丝犹豫,不过她考虑片刻后,才恢复了自信:“那个楼层的总面积,大概是欧洲版图的四百五十次方大,不过我和你距离愈远,互相联系的程度就愈高,我能够在一天时间内把你找回来。不过,你连名歌阿赖耶都有办法应付,似乎也不需要我太过担心呢。”
“……你怎么知道欧洲有多大?”
“我也去过伪域的好吗,当时那些愚昧的十字军还把我当作异端通缉呢,不知道战争最后是如何收尾的……不过你的关注点好像错了吧。”
扎朵丝垂下龙首,将黑发少女放回地面。
墨抬起头。
巨大的黑龙盘踞在她身前,片片龙鳞像是斑驳的黑曜岩,延伸而上,形成一座壮观的山脉。
扎朵丝就这样俯瞰著她,金黄色的眼中猛地燃起一丝光芒。
墨和扎朵丝之间的无形联系发出悸动,体内界质逐渐开始自行流动,顺着复杂的界质工程,构筑成了一个整体:
溶解、释放、扩展、扩展、扩展、扩展、扩展……
再次睁眼,周围的场景已然发生剧变。她又回到了音绝之森,虽然只离开了半天,却令她生出物是人非的感叹。
扎朵丝不见了。看来她们的运气不怎么好。
墨出现在了一座湖边。
湖的范围很小,没有动物在这边饮水。
墨看向水中的倒影,里头却只显现出一位年轻姑娘。
她纤细,她娇小,但眉宇间始终噙着一抹坚定的凛然。
这真的是我吗?曾经的那位冷血杀手,如今沦为了一个连人类都称不上的未知存在?
呵……
她带着厌恶,冷笑自嘲,然后唤出了黑尘刀。
还好,虽然手提箱不在身边,但回到了98F之后,就能正常动用它里头的概念契约了。
因为,她发现了,在来到这里的瞬间,就有东西在暗中观察著她。周遭确实没有声音,也看不见血条,但隐约的森冷息势始终芒刺在背。
是个极度警惕的家伙……
墨开启了控制面板,检查向雷达功能。
便在那个瞬间,林中窜出大片黑影,竟然是无数粗长蔓藤,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她盯着那一根根触手般灵活的条状物,冷汗直流。
嗯,没办法了……
艺术家就是要有用下体做艺术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