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下午,洛林城内最为热闹的时刻,穿透了逐渐萧条空气的阳光总是令人心生倦意,第一次面对镜子坐在桌子前的柯尼更是困的恨不得倒头就睡,每当他钓鱼一般点头时,后脑勺就会传来女仆佩莲卡抱怨的声音。
「啊,真是的,少爷你好歹用点心呀」
「唔嗯……」
除了「打法无聊时间」再也想不到其他理由,才使得这个女仆会如此兴致勃勃的在白天的最后一点时间来给柯尼整理仪表,而柯尼也是提不起一丝兴趣的进入了呆滞等待眼皮合上的状态。
「好了!」
似乎是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完事之后的佩莲卡交握双手欣赏起来,不过双手松开的下一秒,柯尼沉沉的埋下了脑袋。
「柯——尼,少爷!」
「啊?恩,是……怎么了,我在看着呢」
「已经完成了,请照照镜子」
「哈……呼,很不方便的感觉呢」
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柯尼重新打起精神。
从进入这个家就没有修剪过的头发现在已经在后劲好好地扎起来了,虽然“很不方便”并不是指头发,倒不如说这样比披散着更加方便锻炼,只是大下午的被佩莲卡强硬头上到下静心的打理了一番,穿上了明显高档次的衣服令自己感到非常的自在。
「才不会呢,这样看起来……恩,走出去才像是尹贝拉伯爵家里的少爷形象」
「诶?光听着就感觉更麻烦了」
「还有刚刚那个大哈欠,在外面可不许这么做,会让柯尼少爷的形象大打折扣的」
「是是」——会给尹贝拉家丢人,贵族确实是非常的麻烦,但体面上的问题并不是每个人心里都这么希望去做的,而是这个时代的禁锢。
「那么,佩莲卡小姐是出于何种心情才会想到在这个时间点把休息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呢?跟其他人聊聊不是更好吗?」
身后的佩莲卡放下双手轻捋了柯尼的发鬓。
「因为啊,很闲嘛」
从镜子可以看到佩莲卡有些开心的笑脸。
「而且这个家里只有你和我年龄相近……比我小两岁吧」
「比较像可以欺负的弟弟?」
「才不是呢!要我看来少爷在人生的经历和领悟上要比我成熟和深刻的多」
「多谢夸赞,但你现在做的事可是和你要表达的意思背道而驰呢」
看来被深深的误会了,佩莲卡微微拉下了眉角。
「佩莲卡,那个……我也是和你想的一样,因为年龄相近,随意说话有些肆无忌惮,所以……」
「我希望你能和大小姐能够尽快撤下各自的芥蒂,变得和睦起来」
「我也有吗?」
再一次从内领整理到外领的佩莲卡让柯尼起身面对自己,帮他扣上扣子,并且从上到下的整理折皱。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就我所了解大小姐的性格,她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是比较容易顺应别人的」
「可是她却并没对我敞开心扉呢」
「错了哦,是少爷你不够坦诚,所以才让你们之间一直保持着这样陌生人般的距离」
「是,是吗……」
「因为你对她做的都是你认为自己该做的事,而不是你真诚的想要接受她而做的事情,所以大小姐她也只好顺应你的想法回避着你」
在柯尼下巴前方是低头整理的佩莲卡,不过衣服实在是没有太多需要打理的地方,最后双手还是有所牵挂般落在了他的领口。
「虽然有些难以让人认同,不过仔细的想一想……有些地方,或许确实如同你所说的那样」
和茉诺莉一样,无法放下已故的人去接受一个闯入自己生活的陌生人,柯尼无意识的做出了自己觉得“是正确的态度”与茉诺莉打招呼和相处。
「而且,我也很希望少爷能把自己当做尹贝拉家中的一员,墨瑞尔少爷的葬礼已经过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也确确实实被老爷当做自己人一般的看待,从生活上来看这里的生活也渐渐适应了,浮躁的心也可以就此安定下来」
佩莲卡确实是一番好意,毕竟照顾了柯尼这么久,可以说是这个家里除了老爹之外和自己最为亲近的人了,所以她也和老爹一样,自己的任何想法以及心思都被看透了,但要说安定下来……
艾薇亚、墨瑞尔的仇要怎么办?米娜蕾丝那个女人又要怎么办?这是自己一辈子都难以放下的。
跟提克老爹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他经常会语重心长的回忆些什么,而密琳夫人的微笑总是掩盖不住几分的落寞。
「说的,也是啊……」
说到底,这些都是战乱留下的永久伤痛,假若这个世界永远的和平下去……忽然有些好奇米娜蕾丝说的“没有战争的国度”。
不过事情总归要一步步的来,把眼前能做的事情都做好才是最重要的。
随着鼻息声慢慢沉下、紧锁着的眉毛,柯尼仔细的回想自己做的一切以及所失去的——艾薇亚是无可替代的,但接受茉诺莉并不等于替代了她的地位,或许自己确实如佩莲卡所说的那样,并没有真心的想要去接受茉诺莉。
「佩莲卡」
被上方的视线紧紧盯着,佩莲卡只是直勾勾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因呼吸而起伏的胸口,只是没有聚焦的瞳孔明显是在逃避这让人感到难为情的直视。
「是,请讲」
「问题回到现在,为什么要下午给我这样打扮呢?又不是为了去接见某个贵族」
「没错哦,就是为了去接见贵族」
「什么?!」
来自女仆的会打令柯尼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恐怕是作为平民出生的他觉得贵族们最为厌烦的事情之一了。
「老爷吩咐过了,让我好好给你整理一下着装和仪表,让你能够挺起胸膛走出这个家门去接见一个人」
「老实说,只要不是裸着,我穿任何衣服都可以挺起胸膛走出去」
对柯尼的碎念丝毫不去在意,佩莲卡继续讲解道。
「作为长辈也有必要干涉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问题,所以请少爷准备完毕后坐上马车去接大小姐回家吧」
「呼……」
什么啊,原来是去接茉诺莉,害的柯尼以为要去会见其他贵族什么的,那样的事情还是饶了他吧,没有受过任何教育,根本没办法融入上流社会间的措词,不过佩莲卡倒也是没有骗他,迎接的贵族就是自己家里的大小姐。
「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是今天」
「最近大小姐忙于骑士团的事务,每天都很晚回家,说实话,老爹非常担心,但也不想直接出面去询问,会被骑士团的人笑话不说,也会让人对大小姐的能力感到怀疑,所以最终按捺不住的老爷终于在今天吩咐我这么做的」
「老爹也是用心良苦啊……」
「作为伯爵家中只有一位夫人这样的事情是非常少的,而且现在还只剩下大小姐一个孩子,所以老爷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我明白了」
收到了柯尼肯定的回答,佩莲卡微微一笑后退一步,仰望的视线中多了几分期待。
「可是就算这样子打扮,我也终究不过是……茉诺莉她会接受么?我比较担心她会当初闹别扭,挥手把我丢在后面」
「放心吧少爷,我认为像少爷这样的异性出现在眼前迎接自己时,没有少女不会动心的,来,稍微走两步试试」
柯尼无奈的摇摇头笑了。
「好,那就听你的」
靴子扣响地板发出沉稳的脚步声,柯尼绕了一圈来到佩莲卡面前,像是在上演戏剧般的单膝跪下牵起了佩莲卡的手。
「佩莲卡小姐,我来迎接您了」
已经泛起橘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耀进放假内,佩莲卡圆润的脸庞也缓缓染上同样的色泽,不断放大的瞳孔努力将此刻的情景烙印在心里,随着嘴角上扬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声。
「做的很不错哦,柯尼少爷,虽然动作有些夸张,但还是会让没有任何经历的少女们抱有无限的幻想」
「诶?你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了,这样做很夸张吗?」
「单膝跪下什么的……又不是求婚,只是简单的迎接罢了,尽量大气又不失风度就可以了」
「喔……好的」
「那么接下来我还有事情要忙,少爷您一路顺风」
「恩,谢谢了」
佩莲卡离开的时候,和以往沉稳的样子不太一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迅速离开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她,但柯尼是打心底感谢她的这份用心。
*
另一边,经历了紧张而又沉闷的骑士团议会后,又和其他候选人一同觐见骑士团的最高统治者,这个世界上唯一存在的天使——莎儿.爱伦特,然后又再一次回到骑士团本部做训练的茉诺莉一行人的大脑已经混乱不堪,唯一记得的内容就是1.自己的任务2.终于见到莎儿她本人了。
头好疼,真想立马找个柔软的东西倒下就睡。
「那个,尹贝拉小姐……」
「尹,尹贝拉小姐……今天就此别过了」
「啊,好的,再见」
同茉诺莉打招呼的是自己小组里的两个成员,一个是叫做拉蒂斯.西路塔的少女,跟茉诺莉刚认识的时候介绍说自己是一个乡村贵族;还有一个是叫做米路的男生,普通平民出生,在面对拉蒂斯和茉诺莉的时候明显有几分拘谨,在骑士团内赶到自己格格不入,却在这个小队中找到了几分亲近感,因此对于自己小队人数略少于他人赶到了几分安慰。
不过刚刚回答是不是有些冷淡了?但是真的感觉好累了,客套话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组织了,说起来刚刚爱伦特大人说了些什么来着?算了,回家之后再去想吧。
疲惫席卷而来,回家的路并不是很远,而且作为双翼骑士的她体能也是远高于常人的,但精神上的压力让她感到这比任何训练都要劳累。
「尹贝拉小姐!」
「恩?怎么了」
才刚转头又被拉蒂斯叫住,刚刚不是有好好的相互道别了么,难道声音太小对方没有听到吗?
「那边……是不是来迎接你的」
「什么?」
顺着拉蒂斯的视线看过去……
隔着洛林城外唯一的石板路对面,透过被秋季干燥的冷风扬起的黄叶背后,遮挡住了傍晚时橘黄色霞光的树荫下,停着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
至于为什么拉蒂斯会被认为是来接茉诺莉的呢,原因是在马车前有一位看起来风度翩翩贵族少爷以等待般的视线朝这边观望着,在与惊愕不已的茉诺莉对上视线后显得有几分僵硬,但在车夫的催促下,他轻吸了一口气向茉诺莉走来。
「——茉诺莉,我来接你了,今天……很累吧?」
为了掩饰同样害羞的心情,对方挠着脸颊,只是比黄昏还要温暖的表情与平时有着极大的区别,那张笑脸……以更加真实的表情浮现出来。
「你……为什么会」
要说不开心当然是不可能的,上午还在怨恨着的人现在却露出了像是放下了一切般笑容走向自己,而且这副并不算华贵却很有品位的衣着搭配,以及后颈绑着的头发都给人一种脱胎换骨的清新感觉。
虽然剑术得到了父亲提克的很高评价,但因为是受过很重的伤加上平时披散着头发,柯尼给茉诺莉的感觉就是一个只是在应付自己的伤人。
不过这样的印象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还是那张脸,却感觉整个人都精神焕发,就连疲惫不已的自己也受到感染一般开始打起精神来了。
不过比起内心的东西,茉诺莉更多的是感到羞耻……
「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啊,这、这可是骑士团总部啊!」
看的出来茉诺莉有些开心,而且激动的情绪也让嗓音变得尖锐起来,不过被她这么一提醒,柯尼自己也感到了众多年轻骑士们扎人的目光。
「什么什么!这突然出现的羡慕死的人场景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位贵公子是尹贝拉小姐的未婚夫吗?呜哇,果然伯爵的女儿就是不一样,有这样英俊的人来迎接……真好」
从衣着上来看,首先就排除了管家的可能性,从态度上来看有可能是兄长之类的人物,也有青梅竹马的可能——但果然还是未婚夫这种选项最叫人兴奋不已!
「这……怎么会,尹贝拉小姐已经有未婚夫了吗,我……」
拉蒂斯和米格持有完全想法的态度,众人以看热闹的心态观望着,在这中心的柯尼和茉诺莉则是慢慢感到了齐聚的视线,脸上也迅速升温。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保持冷静,也就是强行装作冷静好让自己真的沉静下来做出正确的抉择。
「茉诺莉,抱歉呢,没有通知你就擅自过来迎接你」
茉诺莉并没有理会他,或者说是因为害羞的不敢抬起头来,害怕不小心碰上周围人的视线了。
在家里的这段时间我也思考了很多,一直这样下去并不好,总需要一个人站出来正视这个问题,而我作为男人必须要主动一些,这些天看的出来你很劳累的样子,今天应该是特别的日子,所以我想或多或少为你做些什么」
「太……太难为情了」
羞耻心占据了大部分,只想着回避他人的目光,茉诺莉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能讲此刻脑海中浮现的词语说出来罢了。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来到时刻都有可能抱头蹲下的茉诺莉面前,柯尼露出满意的微笑,转而面向她身后的两人。
「两位是茉诺莉的朋友吗?」
「是……是吧?」
「应该算是部下吧」
「机会难得,不如也一起来到伯爵府共进晚餐吧」
「诶?这……这怎么行,像我们这样的人……而且还打扰你和尹贝拉小姐的两人世界」
面对柯尼的盛情邀请,米路和拉蒂斯自然的流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而且其中还有不小的误会。
「不,不是哦,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未婚夫,倒不如说我可没有那个资格。邀请两位也是提克老……提克大人的意思」
「提克大人,才辞去团长职务的提克.尹贝拉大人吗?」
「是的」
「我去!」
「既然不是未婚夫的话,我也去!」
终于在柯尼的邀请下,4人在众多视线的交汇下走进了马车,关上门后柯尼这才松了一口气。
——感觉还不错,要是给刚刚的自己打分的话,10分可以打8分这样的高分了。
「麻烦了」
对车夫恭敬的下命令,马车摇晃着开始移动了起来。
在马车上,几乎全是拉蒂斯在向柯尼提问和花痴一般的赞许,这引得米格原本低沉的心情更加不悦了起来,从头到尾都是一言不发的望着窗外的姿势,茉诺莉虽然也是一言不发,但却总是低头捂脸……专心于遮掩躁动不安的内心。
话说回来,茉诺莉还真如佩莲卡所说的那样,这么乖巧的就乘上了马车,总感觉这样……真是一个非常可爱又惹人怜爱的女孩子,真不想让她碰到任何坏人!恩,多多少少有些理解老爹的心情了,柯尼看向点头哼着小曲的车夫叹了口气。
今天的晚宴稍微有些豪华,像是原本就为了庆祝什么事一般准备的,拉蒂斯和米格被提克热情的招待不胜惶恐,虽然是为了茉诺莉的朋友庆祝些什么,但两人总觉得像是在给柯尼和茉诺莉庆祝一般。
但对于米格来说有些难以应付的柯尼却对自己意外的热情,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拉着自己聊天,另一边的拉蒂斯比较主动的向尹贝拉夫妇和茉诺莉打探柯尼的事情,也相当的令人不爽。
晚饭吃了很久,等到散宴时天已经非常的暗了。
「两位可以的话今晚就住在这里也没事」
「抱歉,骑士团有规定……如果不是住在洛林城内的一定要去登记,在那之后就安排好住所,要求每天必须回归就寝,如果发现夜间外出或者不回的情况……提克大人应该是清楚的吧」
「是啊,感谢提克大人的好意了,但我和拉蒂斯必须要尽快赶回去」
「这样的话我写封信告诉……」
「不,这样的话影响不大好,所以感谢您的这次盛情招待」
「是吗,那以后有空要常来玩,茉诺莉还是有很多需要向你们学习的——我让人准备马车送你们回去吧」
「不胜感激」
老实说,跟伯爵又兼任过团长的人物在一起用餐,拉蒂斯和米格都感到难以言喻的拘谨感,但好在他的性格是属于那种率直开朗性的,不会在意礼节方面的事情,这一点让他们感到了极大的欣慰和放松。
要说今晚开不开心呢,那当然是非常的开心,毕竟和这样的大小姐做朋友又有这样通情达理的父亲,虽然对于柯尼的事情还是一点也没有搞明白,但还算是个不错的人,不是未婚夫也,也不是兄长,疑团很多,这是唯一困扰着米格的事情。
深夜坐乘着马车的两人被灌进来的冷风吹拂,将晚宴的热度缓缓吹散。
「你觉得怎么样?」
「很棒,很好吃,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
「不是这个啦!」
回去的路上拉蒂斯突然向米格提问。
「那是?哦哦,提克大人感觉非常的亲切,很有父亲的感觉呢」
「笨蛋,我问的是尹贝拉小姐」
「啊,这个啊……尹贝拉小姐当然是非常的漂亮清纯可爱!」
「……」
「还不对么?」
「我的意思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你觉得她能够胜任团长嘛?」
拉蒂斯的问题问到了米格一直不愿去思考的地方了,就这些天在一起共事的时间来看,茉诺莉虽然各方面的条件都是压倒性的优越,但从性格和指挥能力上来说……问题不是一般的大,米格也因此沉默的垂下视线。
「我,我不知道,但即便她的恩赐之力再怎么强大,她也只不过是和她的外表一样娇弱少女罢了,但即便是如此,我还是想要帮助她,希望她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并且让她得到他人的认可」
「诶……我也是这么想的呢,只是不知道有怎么样的考验在等待着我们,我从团内听说过一些事情的,尹贝拉小姐她好像是今年战争结束时失去了她的哥哥,也是尹贝拉家中的唯一的儿子」
「传闻果然是真的呢,那个叫柯尼的男人跟尹贝拉小姐保持距离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兄长之类的人物,但要说是未婚夫也太过于亲近了」
「仆人们都叫他少爷,有些搞不明白呢」
「谁知道呢,只要不是什么渣滓就好,要是对尹贝拉小姐动什么歪心思,那时候我一定会好好修理他的」
「咦?难道说米格你……难不成喜欢尹贝拉小姐吗?真是的,就算大家都在双翼骑士团,但身份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伯爵家的千金可不是你高攀的起的,而且作为尹贝拉伯爵唯一的后代,今后她应该是要继承伯爵的,女伯爵哦」
同坐在马车一侧的拉蒂斯挑逗般的弯下腰,窥视者拼命遮挡脸的米格。
「说,说什么呢!我才没有……也是,如同你说的那样,像我这种平民确实高攀不起,所以我可没有幻想过这样的事情,只不过想成为她的力量这样的想法是真真实实的,那个看着就像要去保护的背影」
没有预想中那般的动摇有些令人扫兴,但从作战关系上来说,如果存在着爱慕一方的话会有很多隐患——私人感情会很大程度上影响任务的顺利进行,特别是在一方表露而另一方拒绝的情况,好在这样的情况并不存在于他们的小队中,拉蒂斯稍微有些放心的舒了口气。
「那就让我们稍微期待一下尹贝拉小姐能不能走出阴影并且成长起来,米格,我也和你一样哦——我想要帮助她!」
「恩,那我们一起加油吧!」
*
前一天晚上确实是累坏了,由于接受了太多的东西而陷入了大脑几乎烧坏的程度,经过了一整夜的休息,清晨醒来的茉诺莉才慢慢整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首先是有即将要执行的任务,时间方面还没有给出具体的安排;其次,面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天使大人。
没想到那个传闻中的天使竟然会是一个金发蓝瞳的小女孩子,原本以为会更加的成熟,更加的富有母性慈爱的女神感觉。
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类都是黑发黑瞳,因家境和年龄影响,有的呈现出泛黄或者棕色,不过这都是很正常的现象,而跟普通人有着极大区别的则是那些魔女契者了,他们的魔女都有着和普通人不同颜色的,非常鲜艳的瞳色,不过发色还是和普通人一样,因此要混入人群也挺容易的。
而作为天使的莎儿.爱伦特,据她自己说遗传了诺夏和莉迪亚金发蓝瞳的特征。
老实说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睛时就已经确信,莎儿大人确实并非人类这样一个大家都知道却难以体会的概念,即便她外表看起来是个11岁小女孩的模样,但眼神中却读不出任何称之为“欲望”的情感,难以理解,难以捉摸,这也是昨天脑袋思考混乱的原因之一。
或许这就是超越了人类的存在,不需要为食物,名利,金钱而困扰的结果。
在用冰凉的水洗过脸后,精神又更加振奋起来,茉诺莉回想昨天的对话内容……似乎与任务没有太大的关系,爱伦特只是做了简单的慰问以及鼓励的话语,大概是为了让所有的竞选者不要紧张才做的寒暄。
今天也是令人紧张的一天,除了像往常一样去一趟骑士团还要再去面见爱伦特大人,虽然是非常令人高兴的事……但却不知不觉胃疼了起来,一想到今后的人生或许就像父亲一样在战争和厮杀中度过,茉诺莉着急的几乎要哭了出来。
「不要怕……我是双翼骑士,是“王国第一骑士”的女儿,今后是要成为带领双翼骑士团的人」
碎碎念一些让自己更加担忧的无用鼓励,茉诺莉的心情在清晨再一次低沉下去。
「咕啊!」
低头自言自语的行走在长廊上,没注意到拐角处的人,以双翼骑士的身体如果太过于惊讶而动作过大容易伤到人,但是茉诺莉并没有这个自觉,而在听到声音时察觉到了对方是柯尼,反而更加紧张的猛的后跳。
「茉诺莉……早啊,本来想问你昨晚休息好了么,但是,啊啊好疼,一大早来了个头锥攻击,看样子……今天的精神不错嘛」
熟悉的声音抽掉了内心的焦虑不安,柯尼摇晃着有些恍惚的脑袋,捂着疼痛不已的下巴开着玩笑。
「唔,早……早,还好」
大概是忘记了道歉,经历了昨天的事情,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从陌生人变成了“有些尴尬”的有关系之人了,想要将他赶出家门的想法淡了许多,茉诺莉支支吾吾的回复了便立即低头逃跑了。
柯尼也一如既往的起床起早,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值得去关注的,而且明明不喜欢这个人,但总感觉内心所困扰的事情对他来说一定非常的拿手,或许是因为他是像父亲一样的战士,浴血奋战才是人生的每一场戏。
像往常一样进入骑士团大殿内,和往常不同的是今天的茉诺莉一下子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女孩子用羡慕和嫉妒的眼光审视打量着自己,而男生们的视线则是略微复杂,好在这种令她感到不安的气氛在格威尔主教的出现后立即消散。
「罗格,弗雷德,克林特,瑟伦缇娜,戴蒙斯,茉诺莉——上前!」
声音一如既往的响亮,仿佛震破耳膜一般回档在大厅内,与茉诺莉的反应相似,其他5人也是在被叫到名字后脊背一挺,硬着头皮走出人群站上大厅的正道上。
「很好,都在这里了,如果感觉到压力或者难以承受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极限和力所能及的事情」
……
台下一片寂静,如果说没有退缩的想法是不可能的,但是既然被念到了名字就说明当时所有人都愿意去承受这一切。
「你们的回答呢?!」
「是!」
6人的洪亮回应振奋人心,格威尔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跟我来,爱伦特大人正等着你们呢」
「诶?现在嘛」
「不应该是下午吗」
面对骑士们的疑问,格威尔凶狠的扫视了一眼,台下立马安静了下来。
「爱伦特大人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她会抽取任何可以利用的时间,还是说你们觉得这样的安排不合适?」
「没有!不敢有!」
「那你们6人就去外面列队等着,不需要带上小队成员」
突然提前和天使大人的议会虽然有些突然,但这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自己的时间除了训练以外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了。
而事实上在乘坐马车的时候,格威尔才说出了事实,那就是昨天与爱伦特之间的闲聊虽然普通,但也是了解一个人的过程,而在竞选者名单上交之后也需要时间去核实他们6人的真是身份,严格来说是除了茉诺莉之外的5人。
「我们的身份为什么还要核实啊?不是有恩赐仪吗,难不成还有冒充的双翼骑士吗?」
作为竞选者中的第二位女性,瑟伦缇娜希望打探出爱伦特的更多用心,格威尔也并没有打算隐藏其中的隐情。
「有人向我汇报,昨天从洛林出行的一些商队都受到了同一伙强盗的洗劫」
「一般不都会请雇佣兵的么?难道是人数不够还是说这些人都是些吃白饭的窝囊废?」
「不,不是」
格威尔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说出来你们可能难以接受——强盗中有不少人曾经是和你们一样的年轻双翼骑士」
「怎么会……」
「说到底,爱伦特大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好几百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因此对人类的本性还是非常的了解,因此在选定了你们几个候选者并没有立即把任务内容告诉你们,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担心你们中会有那样的人存在」
「“那样的人”是指?」
瑟伦缇娜大致明白了格威尔的意思,但还是希望他能确切的说出来,让自己确信这个事实。
「堕落双翼——我们是这样称呼,有辱双翼之名的双翼骑士,因为周围的环境和自身原因而没有走上正途,先不提那些拒绝加入骑士团只想过个安稳日子的“无能双翼”们,堕落双翼差不多就是那些谋财害命的双翼骑士们」
「明明拥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要去做那种事……」
在这一点上,瑟伦缇娜不太理解,年轻、率真的想法是年轻双翼骑士们的主流,格威尔对此感到既欣慰又担心。
「所谓的人啊,就是这样的生物,如果有一个简单,随性的方式去谋求更加舒适的生活,作为比普通人各方面都要优越的双翼骑士,在欲望的面前是非常容易堕落的,所以现在的你们不管力量有多强,精神上一定要坚强和坚定,要不然的话,诶……爱伦特大人对人类,对双翼骑士失望的次数太多了,所以我要你们保证!在这辆马车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许令她失望」
「我……我们会加油的」
「给我肯定的回答!」
「「「「「「我们一定会做到的!」」」」」」
如同一位老兵般的口吻确实让人信心十足,但这种齐刷刷的口号却让路过的市民们极度的不安,引来了大群卫兵的搜查,等到抵达教堂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爱伦特大人啊!求求你了,请你发发慈悲绕过我吧!」
等到6人见过爱伦特时,眼前的场景骤变成了现在这样,格威尔杀猪般的哭嚎流遍了教堂后方。
虽然有些好奇这个一直精力过剩的主教会不会有低头求饶的一幕,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了。
现在被扒光了上衣的格威尔四肢被某种魔法以跪立的姿势束缚着,而在他肌肉发达的胸口紧贴着2个悬浮的水晶。
「啊啊啊啊!」
经过刚刚的一阵哭嚎,一阵炫目的电光闪过,在场的6位候选人向天发誓,这是他们生平第一次离闪电这么近,霹雳啪嗞的声音和焦糊味从未如此的真实过。
「我们去侧室商量吧」
爱伦特将不停哭求着的格威尔遗忘般丢弃在那,示意其他6人跟上,现在他们由衷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了,那么可怕的格威尔在爱伦特大人面前……竟然会漏出这等可怜的姿态。
来到侧室的会议桌前坐下,候选者们有些在意外面响彻不断的惨叫声。
「那么,大家的各个方面的事情已经得到了我的确认,我现在要向各位正式的阐明这次任务的主要内容」
「那个……爱伦特大人,外面的,格威尔主教他……」
只见爱伦特闭上双眼合上双手,4道光芒从掌心溢出将房间封锁起来。
「这下子稍微安静了点」
……
「虽然确实是晚了些,但格威尔大人也是在为我们打气才那样做的,如果要受罚的话……」
年龄看起来很小的爱伦特眼神中却看不出任何的感情流露,笔直的看向克林特。
「老早就告诉他要学会温柔待人,首先要从说话开始,从他年轻的时候就一直这么教导他的,没想到今天竟然因为这种坏习惯浪费了大家的时间,没办法了,只有对他做出一直想要试一试的惩罚方式」
「一直想要试一试?是指那个电击么……会不会有些太严厉了」
爱伦特摇了摇头礼貌性的微笑着。
「呵呵,怎么会呢,他胸前挂的2个电击球,一个是侦测他是否会说话的,一个是侦测他的音量的」
「请详细说明」
「如果不说话就会放电,如果声音过大也会放电,对于平时说话粗鲁又吵闹的人来说是一个艰难的考验,希望他能撑过去,另外……顺便给他那身筋肉锻炼一下」
爱伦特大人其实是个恶魔吧?克林特庆幸自己刚刚没有说出一起受罚的想法。
顺带一提,今天的爱伦特大人和昨天是相似的打扮,白色的长袍有金色绸缎的镶边,华丽的微卷金发毫不掩饰的披在她小巧的后背上,蓝色的漂亮眼睛随着袖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流露出一股高贵难以接近的气质。
「好了,既然那种废物没有时间,就由我来亲自告诉大家接下来的任务了」
对战后有战功的士兵的册封是在这个周末,而他们的任务于下周一正式启程。
首先是瑟伦缇娜,追回叛逃的骑士,骑士的名字叫杰森,曾经是双翼骑士团团长的候选人之一,在竞争失败后销声匿迹,经过爱伦特的侦测发现了他在一窝强盗团里做首领,对于新人的瑟伦缇娜来说,这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也不是一个急于求成的目标,曾经多次派遣过部下去追查和剿灭,结果都是白白的牺牲了。
罗格,追踪杀人犯,真实身份是一个研究魔女契者而陷入疯狂的学者,名字叫做雷欧,因为沉醉于自己对魔法的研究而捕捉了大量活人作为研究对象,虽然还没任何成果。
克林特,护送商人免受强盗的袭击,跟瑟伦缇娜有些接近了,最好的结果是两人碰到遇到了堕落双翼杰森,但因为强盗团太多,所以要碰到杰森带领的几率很小。原本对克林特的任务来说,时间上是可以立即投入战斗中去的,但考虑到公平竞争,时间上也一定要公平,因此依旧是下周一开始执行。
弗雷德、戴蒙斯的任务是安抚战后受难的家属,收货并不会比他们小,虽然危险性比较低,但精神上可能会承受大量的负面感情,如何将这份感情化作动力才是最终的目的。
「综上所述,除了最后的安抚家属之外,其他人的任务目的并不要求活捉,务必以任何方式自保,除了倒戈背叛——如果你们之中有人敢这么做的话,那时候我会亲自去处决他」
亲自处决……?
爱伦特依旧平淡的眼神中没有显露出真实的感情,听起来很恐怖,但作为天使的她应该不会这么做的吧,大概吧……
光是详细介绍任务就花了一上午,会议在用过午餐后一直进行到了黄昏,大部分是候选者与爱伦特之间的提问与回答,至于要怎么做和该怎么做,他们需要请教不是爱伦特,而是老一辈的双翼骑士们。
然而这次会议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爱伦特唯独没有将茉诺莉的任务详细说出。
「尹贝拉家里的小姑娘」
最终,在所有人都离去后,茉诺莉被爱伦特叫住了。
「是,有何吩咐,爱伦特大人」
原本缺乏感情的双眼像是看穿了她的内心一般突然锐利了起来,这样的眼神引得茉诺莉内心一阵惊慌。
「你的任务是最下签,浪费你一天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但为了你好,所以在此我希望你就此弃权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