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坠入了情网。
一想到他,就觉得胸口刺痛。
痛得几乎让她怀疑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死去。
而自己又是在什么时候察觉这份心意的呢?
她试着回想。
但事情过去太久,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早从搬到他邻家……
开始跟他一起玩……
不知不觉间……
真的就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变得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他。
“……”
当然她一直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绝对不能这样。
虽然说自己知道,情感却没有这么容易听自己使唤。
所以她落寞地轻声叹了口气。
“……唉——”
时雨遥张开她惹人怜爱的嘴唇,轻声吐了一口气。
她有一头漂亮的黑色半长发,一对瞳仁很大的眼睛,穿着格纹百褶裙和宫阪高中水手服。
她看起来只是个非常平凡的女高中生,却有着与平凡女高中生不太一样的一面。
例如说她会定期失去记忆。
不,或许说会忘记现实比较贴切。
她忘记的现实就是自己为何出生、为何存在。
原因就是为了不让监视对象发现自己是监视者。
为了不让住在隔壁的青梅竹马铁大兔,发现自己在监视他。
大兔一直跟自己一起玩。
大兔一直跟自己一起笑。
自己会失去记忆,为的是不让这个自己不知不觉间喜欢上的对象发现,自己其实只是为了监视他。
“……”
因此连她自己也觉得,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自己只是个平凡无奇的女高中生。
因为她没有记忆。
因为没有最重要的记忆,因为记不住真相,她才可以成为一个纯粹喜欢青梅竹马的平凡女生,觉得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好幸福,还从十二岁开始就梦想着要当他的新娘。
平凡的女生。
“……”
但现在她却忽然想起了现实。
在创造出自己的主人觉得有需要的时候,就会突然想起来。
——你是监视者。
——你生下来唯一的目的,就是监视身上暗藏着“上古魔女”力量的铁大兔。
——你要完成任务。
她突然想起了这点,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
所以我的胸口才会这么郁闷。
喜欢上了自己万万不能喜欢上的对象,而且每天都在做着背叛他的事。
短短几分钟前,还觉得只要看到他对自己笑,就是无比的幸福,转眼间又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要他对自己笑。
感觉糟透了。
对大兔过意不去的心情,以及自己的所作所为……
“……”
这些都让她觉得自己龌龊得不得了,恶心得想吐。
当四周没有其他人时,她甚至会想大声哭喊,大吼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我做成会喜欢上别人的人呢……”
她小声地这么自言自语。
手掌隔着水手服用力按住胸口。
“我不想……不想这么难受。”
她这么自言自语。
她以快要哭的表情仰望天空,发现天空万里无云,明亮得令人烦躁。她直视着天空,试着挤出笑容。但每当记忆恢复,要挤出笑容就显得十分艰难。
自己真的是个平凡得可悲的小女生,只是个控制不了自己感情的平凡小女生。
所以每到这种时候……
每到这些记忆恢复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想哭。
“……”
就在这时,她发现视野中突然出现一个越来越大的黑影。
这里是上学路。
是一条位于她家与宫阪高中之间,两侧都有豪宅围墙的狭窄道路。
围墙上有个黑影越来越大,接着有个少年从黑暗中出现。
那是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
这个少年有着漆黑的头发与不带感情的锐利眼神。
遥抬头看了看这个少年的脸孔,发现自己认得他的脸。眼前这个少年的脸孔,和在她学校里担任学生会长的少年一模一样。
然而……
“……”
她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不是宫阪高中的学生会会长红月光。
所以她抬头看着他说:
“……你就是天魔的使者?”
少年听了之后,仍然以不带感情的冰冷眼神低头看着她说:
“应该算是吧。”
说话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冰冷。
她抬头看着他问道:
“……你是来杀我的?”
“不是。”
“不是?”
“不是。”
“那……”
遥问道:
“那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少年看着遥说:
“我来警告你。”
“警告?”
“对。”
“什么样的警告?”
她这么一问,他就从围墙上跳下。这个长相和红月光一模一样的黑天魔乌鸦从围墙上跳了下来。
但他什么也不说,眼睛直视她背后。他的眼睛直视着远方,仿佛在看着离她还远得很的宫阪高中。
最后才说道:
“……不要太接近哥哥。”
遥听了微微一笑:
“你说的哥哥,是指月光?”
“……”
“毕竟你们长得一模一样啊。”
“……”
“你们一定很要好吧。”
“……”
“不过我想我大概没办法乖乖听你的。对不起哦。”
少年再度看着她说:
“……可怜的女人。”
他的眼睛里面除了深邃的黑暗与悲伤,看不出其他感情。
遥看着他阴沉的眼睛说:
“……那,你肯杀我吗?”
他听了摇摇头:
“杀了你也无济于事。你这种人偶要多少有多少,就算杀了你,那些住在月亮外侧的怪物也会创造其他的监视者,不是吗?”
“嗯。”
“那我为什么要杀你?”
“啊哈哈,说得也是。”
她本想接着说“我还真是连被杀的价值都没有”,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因为她觉得这样实在太作践自己,觉得这样实在太可悲。
所以她又傻笑了几声,接着问道:
“那你打算拿我怎么办?”
她朝着敌人……
朝着对她的主人来说最强大的敌人之一,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听了淡淡一笑,说道:
“什么也不做。”
然后又说:
“不,这么说也不太对啊。其实我本来想小小利用你一下……不过还是算了。”
遥听了微微歪头问道:
“为什么?”
他以冰冷的眼神看着遥。
接着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既然活着会让你难过得露出这.... 种表情,你就一定会报仇。对创造出你的那群杂碎,对住在月亮外侧的那些神报仇,不是吗?那自然用不着我动手了。”
说完他就转过身去,再度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眨眼,眼前的光景就恢复为一如往常的上学路。
日子似乎恢复成普通又平凡的女生生活。
但处在这平凡小女生的日常当中,她却独自流着眼泪。
她笑着流眼泪。
然后她开始想——
想得胸口都快胀破了。
原因就是她坠入了情网。
因为喜欢上了不能喜欢的人。
所以一想到他,胸口就会作痛。
痛得几乎让她怀疑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死去。
这段恋情想必不会开花结果。
现实世界不像童话,不能只糊弄一句“可喜可贺”,王子公主就能永远在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可是既然如此……
那么自己生下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自己生下来只是为了背叛大兔,也未免太悲伤了。那么,我生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
遥突然想到这些问题,但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早在喜欢上他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有了答案。
那就是要让大兔……
要让他尽可能地远离自己。
远离这个疯狂世界的剧本。
远离自己。
远离赛托希梅亚。
远离天魔。
远离住在月亮外侧的神。
遥在内心发誓,就算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让心爱的大兔远离这些——
“……”
但这时记忆开始从脑海中消失。
她感觉得到,感觉到重要的事物全都逐渐从脑海中离去,感觉到必须知道的信息正要在脑中沉睡。
每次有这样的感觉,遥就会非常抗拒。
因为一旦忘记这些现实,回想起来的时候就会陷入深沉的绝望。
因为每当回想起来,就会深深受到伤害,想一次又一次不断地尖叫。
所以我……
我——
“……”
但这时遥睁大了她那双瞳仁很大的眼睛,接着朝自己所在的地方四处张望。
“奇怪,我为什么会待在这种地方?”
说着歪了歪头。
接着摸摸自己的脸颊。
“哇哇,等等,这是怎么了?我竟然还哭了。”
说着赶忙从书包拿出手帕擦掉眼泪。要是自己一个人在路边哭的模样被附近邻居看到,很可能会把事情闹大,所以她赶忙擦去眼泪。
四周张望确定没被别人看到之后,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
她知道自己有时候会这样,会不知不觉来到陌生的地方,失去来到这里之前的记忆。
不记得自己之前到底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来到这里。
母亲对她这种状况非常担心,在她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就曾带她去找医生诊断,但这种情况真的很少发生,而且虽然做过很多检查,但结果都显示她极为健康,整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医生说也许是青春期特有的情况,例如可能是得了习惯靠说谎来引起他人注意的幻想症等等,但母亲听了就生气地说:
“我家女儿才不会说谎。”于是就不再找医生了。
不过……
“……会突然丧失记忆,还是挺可怕的。”
说着她看看四周,试着回想自己现在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记得学校举办避难演习,所以提早放学回家。然后自己感叹着都没看到大兔,就这么离开学校,跟茜还有夕纪三个人一起回家。她们回家的路不一样,于是在途中跟她们挥手道别——
“……奇怪,跟她们分开以后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她有点困扰地皱起眉头自言自语,接着说:
“嗯——还是再去一趟医院看看吧?”
说着她开始往前走。
天空晴朗得万里无云。
早上播报天气预报的大姐姐说今天是大晴天,应该会是个很适合洗衣服的日子。遥心想如果跟大兔在教室阳台上一起吃便当,一定会很舒服,所以还费了不少心思做便当,只是……
“……总觉得今天……运气实在有点不济啊……”
她略带悲伤地这么自言自语,接着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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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分钟后,她就这么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