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哥哥你扮小丑扮得太久了,演得太入戏,都快要忘了自己吗?”
“我是......”
“你本该是个咆哮世间的怪物啊,可为何要收敛爪牙当个废物?”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像潮水涌入他的脑袋。可他就是想不出来,每一次思考都会使脑袋更乱。在那内心的最黑暗处,看不见的深处有一双黄金瞳猛地睁开,太古洪荒般野兽的原始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哥哥你不是一直认为你是一个衰小孩吗,只会整天说着白烂话。看那边,哥哥,有人抢你的糖果啊,让我们一起......杀了他!”黑暗中的那只野兽慢慢地浮出它的面孔,狮子一般的面孔,低头咆哮时露出的尖锐獠牙。
“我是......路明非啊!”
他的黄金瞳慢慢地睁开,就像光突然撕裂黑暗,一切事物重新恢复到视网膜上。古奥威严的眼神终于从这双曾经迷茫的眼神里迸射出来。赤金色的瞳孔映射着那可怕的一幕,就像巨大的湖泊中央倒映出撒旦的魔影。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胸口一下撕心裂肺的剧痛。
“神啊!”见到这一幕的人肯定这样说。那个伟大的神就站在自己面前,白色的身躯布满鳞片,八足神马“斯普莱尼斯”扬起前四足,向路明非吐出寒冷湿润的鼻息。
路明非忽然一怔,发现自己的胸膛上是那柄该死的昆古尼尔。路明非默默的站着,任由自己的身体慢慢扭曲龙化。他的身体布满了黑色的鳞片,骨刺从他的肩膀,后背疯狂地生长出来。破败的黑色膜翼从他的背后张开飘舞,就像两面宣告死亡的战旗,当两面战旗完全展开的时候,窗外的月光都逆着天空照射!
诺诺只觉得一股及其恐怖的力量突然灌注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她听到骨骼开裂生长的噼啪声,就像一座座冰山正在开裂。
可斯普莱尼斯无法再前进一步了,因为路明非抓住了它的四足,下一秒他猛地发力,把这匹怪兽一般的天马掀翻在地!这个伟大的生物在地上翻滚嘶鸣,路明非冷冷的看着这匹马,脸上毫无怜悯之意。他那长着利爪的手掌上,捏着一颗紫青色的,布满鳞片的心脏,上面流淌着淋漓的马血。
路明非的脸上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悲伤,他狰狞的脸因为鳞片而扭曲,更如一种癫狂的状态,好像杀戮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值得恐惧和悲伤的事。
如果你拥有神一般的力量,那么杀戮对于你来说,已经从一场生与死的博弈变成一场游戏。
诺诺不知道什么事情发生在了他的身上,她呆呆的看着这个背影,这个平时冷静果断的红发魔女不知道如何去反应,她不能确定眼前的路明非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时隔多年,陈墨瞳终于又见到了三峡水底的那个怪物,记忆像水泡一样幽幽的浮起。她酒红色的头发在水中飘舞,与上升的血雾混在一起。她记起来了,记得这个怪物抱着她,脸上露出像是孩子一般的惊恐,他大喊着:“不要死不要死......”她忽然又想起那个她经常做的噩梦。在梦里是一片近乎黑色的蓝色,光隔着水从头顶上照射下来,水的波纹投射在她的脸上。她浮在无尽的水波中,自己微弱得连心跳都感受不到。一切忽然被猛地撕裂!水,光,近乎黑的蓝色,一切的一切,被一双利爪撕开!好像是天穹被撕裂,裂缝里露出一张脸,一双亮如白昼的黄金瞳,那双狰狞扭曲的。衰小孩的脸。
路明非缓缓地转过身来,用力从布满鳞片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嘴角和脸颊边的鳞片相互摩擦切割:“师姐,你不要怕,你不会有事的。”他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只要我还在这里,你就一定不会有事。”说完他叹了一口气,好像那个微笑和这些话用尽了他全身的力量。他的表情真像是一只恶鬼,仿佛只要一露出獠牙就可以同浮世绘中的怪物比较。接着他的声音变得轻轻的,像是自言自语:“当别人小弟被人罩着,总有一天是要还的啊......”
他不清楚诺诺有没有听到那句话,也没等诺诺回答。路明非向后伸出一只脚,身子前弓,像一支随时会射出去的箭羽,像一只愤怒的公牛随时准备冲锋。走廊尽头的奥丁披着深蓝色的长袍,看不到什么表情,只看到一双金色的瞳孔在无声的闪灭。
可就在那时候奥丁开口了,他的声音干哑又粗糙,就像炽热的火焰混合着灰烬。“是你吗?”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无数的黄金瞳从周围的黑暗中亮起,这条走廊好像变得无限大,黑暗显得没有边际。“你我都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将死之人,看不到盛世重新凋落了。”路明非的嘴巴不受自己的控制,吐出了一句他自己都搞不懂的话。
话音刚落,路明非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用尽全力鼓动双翼,猛地扑向奥丁,像一只黑夜中冲锋的鹰,黑色的鳞甲在灰白的月光下闪烁。奥丁的死侍们也嘶声吼叫着,随他一起冲向路明非。电光火石之间,怪物们已经来往冲突了很多次,在空中留下无数残影,利爪与鳞片之间划出黑红色的火花。
他们咆哮,他们厮杀,这是王与王之间的战争,唯有死亡可以终止!
如果有人站在一旁围观这次战斗,他们只会看到两个人影在黑暗中无数次的碰撞,一个深蓝色,一个漆黑如墨。发出像是刀与剑碰撞到一起的铿锵声,他们凶狠的面目在一次次的火花中被照亮,随机又消失。
而对于他们自己来说,每一次撞击都是元素的乱流,超越音速的速度在空中发出微小的爆鸣,空气锋利地呼啸而过,像是要撕裂人的耳膜。他们在走廊中厮杀,周围的玻璃全部崩裂,碰撞发出的元素乱流使整个大楼电闸跳闸,诺诺缩在走廊的尽头捂住耳朵。路明非发出狂怒的吼叫,他鼓动双翼,带着奥丁突破一层层的混凝土,笔直的冲向高空!奥丁即惊且怒,用利爪不断的戳刺这路明非的腹部。
多么美好的月夜,两位王相拥着冲向高空,龙的嘶叫随着高度的上升而变小。北京CBD的灯光阑珊星点,这个城市安静地像是已经睡着。路明非用力将奥丁与他分开,泛着金色的血液沿着他们上升的路线下滴,美丽的像是烟花那样。两人都跌跌撞撞地后退,他们吸入大量的空气,奋力压迫伤口愈合。强大的血统给予他们疯狂的恢复能力,肾上腺素不断冲向大脑。他缓缓拍打着黑翼,他的腹部被奥丁的利爪反复戳刺,破碎的鳞甲随着血液一起下落。奥丁也伤得不轻,那一层层的混凝土,路明非都拿奥丁挡在前面突破,他的长袍已经全部破碎,蓝色的风氅布满灰尘。
竟是路明非占了下风。可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自己赌上一切筹码,奋力的一拼竟然不敌对方。
“路鸣泽!”
小魔鬼无声的出现在他的身边,穿着全黑色的西装,同样的黑色膜翼在他的身后拍动。“哥哥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呐,拿去吧,有特殊加成哦哥哥!去吧,上去把奥丁杀了!”路鸣泽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里面躺着那个男人的长刀,村雨丸。
路鸣泽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哥哥上啊,这次我把服务给你做全套了。你要记住,我们的怒火,要把世界都燃烧啊!”他的话音像是有魔力的咒语,村雨的尺寸突然变长,变成适合路明非的大小,当路明非用双手握住这柄长刀,黑色的火焰突然弥漫刀身,鬼魅一般的焰浪在刀尖跳动。这不是那把暝杀炎魔刀吗?
路明非的脑海突然跑出一个人的身影,那歌男人也是这样握住这柄刀,在无数个危险关头,把自己挡在身后,将所有危险全部迎刃而斩,还伴着一副面瘫的脸和他说没事了。
今天路明非终于能和他一样使用这柄刀,替他把这个死敌斩成两半了。
他恍然记起一句话:“如果你还有命去拼,就别等到后悔了才去拼。”路明非像是突然发狂一般,黄金瞳里似乎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师兄!今天我就帮你斩了这个狗日的奥丁!”随叫随到的小魔鬼帮他解了围,于是他就像正在打架的小孩有了靠山,向对面的奥丁喷吐怒火。
路明非破碎的腹部正在疯狂的复原,肌肉组织和鳞片以看得见的速度再生长。路明非不会用日本刀,他是学着那个人的样子。而今天他也有机会了,有能力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衰小孩了,他鼓动膜翼,上升到高空,用猛虎一般凶猛的刀式斩向奥丁。
“在那装什么酷?老子今天就是要替师兄帮你斩成两半!”
“你真是个傻子啊,让我忍不住......和你一起下地狱了。”路鸣泽轻声说。
奥丁也不避让,他把双手聚过头顶,想用手接住这把刀。
可他实在是低估了这把刀和这个人的力量,灼热的刀身一边释放出黑色的焰浪,一边自动沥出水银,两样东西对奥丁来说都是有伤害的。路明非用力的斩下去,奥丁的双手被水银和妖异的黑色火焰灼烧得冒出白烟。奥丁慌张得推开这把刀,向后退去。路明非站在上空俯视着他,眼神中充满着疯狂的嘲讽。
“就凭你这个伪神都想伤害我师姐?我的师兄呢?”
奥丁没有回答他,而是带着一群死侍又冲了过来,路明非冷冷的看着他,像是看待一个将死的蝼蚁,仿佛杀死他只需要翻翻手掌。路鸣泽张开双手名股东双翼,变成一道黑影冲进了路明非的身体,他大口地呼吸着,黄金瞳又变成原来的状态。奥丁只觉得这个年轻人变了,这一刻狂风吹动他的膜翼,呼啦呼啦如大旗作响,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散发出阵阵的威严,有如帝王般的威严。
“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王,几人称帝?”路明非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到。
现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混着好几种元素,人和龙,恶魔和少年。
路明非摆出一个从容的动作,心形刀流·四番八相。四番指的是四种不同的进攻藏在预备动作里,对手不知如何出刀防御。八相指赤炎,修罗,罗刹,幽冥等八种可怕的景象。学生在学习这招禁手的时候需要依次地想象这八个景象,而他的老师也会辅佐他,在他感受赤炎的时候,真的有烧红的铁尺紧紧靠着他的脊背,令他感受到如烈火焚烧自己一般的幻觉。学会必须经过这八种景象的考验,才能驾驭这个凶狠的一刀。
可奥丁是龙王,他不屑于偷袭,也同样不屑于猜测对方的进攻。他带着他的死侍军团向路明非冲去,破烂的风氅与空气摩擦发出呼呼的响声。
林崎流·居合爆发。一般的日本刀,刀身都不是笔直的,而是具有一定的弧度,而路明非摆出心形刀流·四番八相的时候,他就猜测奥丁会笔直地冲过来,毫无防备,路鸣泽太清楚龙组的思维了。路明非右手持刀,到柄向前刀身向着身后,而左手则用力扣住具有弧度的刀身,在奥丁冲过来的一瞬间,居合的爆发力量菜真正展开来。路明非左手松开,右手忽然发力,路明非强大的臂力可以斩切出比普通人类强许多的效果。噗的一声,奥丁的右胸被这柄长刀村雨刺穿。龙族果然骄傲自大,认为自己有绝对碾压的力量。接着路明非左手跟上右手,变为双手持刀,从奥丁的右胸横向左切,奥丁痛苦的发出咆哮,他极力的用双手拔出这柄长刀,可他的双手被上次路明非的劈砍而变得破败不堪。路明非用尽全身的力量把刀身想左推,黑色的火焰和水银正在疯狂的灼烧着奥丁的胸膛,就像硫酸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冒出白烟。接着他转动刀口向上,向着奥丁的心脏切割去。路明非用长刀在奥丁的胸口划出了一个L形,从右胸开始插入横向移动到左胸,然后九十度转折向上切开心脏。
奥丁的咆哮声终于慢慢地变小,双手也开始无力的挥舞,直到没有力气可以用。路明非用利爪一把掏出奥丁的心脏,然后用脚直接把奥丁的尸体从村雨上踢了出去,失去任何生机的奥丁在空中自由下坠,画出美丽的弧线。同时路明非也开始虚弱,强大的龙血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了。他没有力气再去鼓动翅膀降落,只能任凭意识模糊,肾上腺素退去后的大脑开始疲惫虚弱。
他和奥丁开始下落。路明非金色的瞳孔开始变得暗淡,这是龙血退去后的征兆,他的身体在坠落过程中开始变化,他整从狂暴的魔鬼,变成那个爱吐槽的年轻人。轰的一声,路明非重重的砸在坚硬的混凝土上,扬起阵阵尘土,像是天使从天堂坠落而下。
“路明非啊.......千万不要死啊。”诺诺从角落站了起来,她闭上了眼,不敢去看路明非。
空气忽然有点安静。
“师姐啊,”路鸣泽的声音从周围响起,“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哥哥还是这么难过啊,师姐你说有些结局,就算我们有巨大的权力页无法改变是不是?”
诺诺张开眼睛呆呆的看着这个仿佛从空气中走出来的小男孩,又看了看路明非,两行泪水从脸上划下。
“如果那天晚上你能问问他,那场烟花是不是他准备的,该有多好。”路鸣泽叹了口气,眼神里面满是悲怆。“只是你觉得他离你太远啦,他这种榆木脑袋怎么能想的得出这么浪漫的事来逗你开心?”
“可那就是他做啊。”路鸣泽悲伤的望着躺在地上的那个男孩,然后他又转头看向诺诺:“因为就是他这种榆木脑袋,也会想让你生日快乐啊。”
诺诺花了很长时间来弄明白他说的烟花是什么意思,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路鸣泽,脸上露处巨大的惶恐。
在卡塞尔学院的那个山顶,他和路明非用脚泡着冰冷的溪水,礼花在黑暗中肆意的盛开,紫色太阳般的蒲公英,下坠的青色吊兰,红色和金色交织而成的玫瑰花,白色盛开的大丽菊......短短的一瞬间,夜空仿佛变成了花篮。
“师姐你说,追一个女孩就要把男人的尊严和未来都赌上去,可这个傻瓜把命都搭进去了。”路鸣泽缓缓闭上眼睛,“你为什么就是不看他一眼呢?”
诺诺终于被巨大的悲伤击倒了,一种无力可依的茫然感让她倒在地上。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男孩问她的一句话:“我在想,如果我就这样消失了,会不会有人来找我?”她终于明白了,那家伙似乎并不在意答案,只是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明确的给出了他的答案:“你放心,如果你有天消失不见,我会去找你。”
像一只傻猴子一样。
做什么都是为了唐僧。
或许这个唐僧对他并不是那么的好,但她带来了光,把这个傻猴子从孤独的五指山上抓出来,为他缝制了破烂的衣服。
也许根本没有理由,只是因为她是唐僧,所以只有唐僧才能带着顽劣的孙悟空出去看世界。
也许就像路明非只能爱上陈墨瞳那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