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极度忐忑的心情,席安再次站在那个街角,那家名为【金家书店】的店又不见了,那家人偶馆又静悄悄地伫立在书店的位置,像一头静默的野兽。
到底是自己走错了,还是……这里某个时空裂缝?席安已经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直愣愣地进了人偶馆的门。
这个地方似乎是块巨大的磁铁,把她往里吸引毫不费力。身体轻飘飘的不受控制,思绪游离到了大陆之外,脑中出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
直到馆主把一只漂亮的茶杯摆在面前,嗅到红茶浓郁的香气,席安才觉得自己的灵魂回到体内。
“emmm……我到底是怎么了?”
今天总是走神,睡眠不足真的有那么严重么?
身下的沙发很柔软,人偶馆内的留声机里,流淌着柔和优雅的古典音乐,在这样的环境下,瞌睡虫慢慢往脑袋上爬也情有可原。
有点想睡了……
“您似乎很疲惫啊?小姐。”
馆主手里拿着银色的小汤匙,逆时针搅动杯子里的茶,小口啜饮。
听着这家伙催眠到极致的嗓音,困意又深了几分。
“有点……睡眠不足,夜里想事情想得很多……”
怀孕的事情,想了想不太方便跟陌生人透露,席安就把话咽下肚子, 改成委婉一些的说法。
其实是纠结黑诊所的问题,才彻夜难眠。
“我也曾经彻夜难眠,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馆主把茶杯放下,突然掀起自己右边的裤腿。裤腿底下是一只银色的机械义肢,已经不是正常的血肉之躯。
看起来相当笨重,所以走起路来才一瘸一拐的吗?席安很想问这条腿到底是怎样失去的,毕竟她这个小屁孩的好奇心非常旺盛,也不太懂什么叫委婉。
问询的话即将脱口而出,馆主自己却抢先一步,把故事说出来了。
“你肯定很好奇,不过这故事也算不上精彩,顶多是别人眼里无关痛痒的一个话题。”
馆主的黑色眼珠转了几下,用指节叩击着右边的机械义肢,陷入沉思。
“其实就是很俗套的爱情故事,我只是个很贫穷的修理技师,专门给别人修理机械设备,换取一些钱糊口。当然,在那条街上我算是最富有的,贫穷是相对于那些有钱人而言。”
接着,她把裤腿放下,把双手枕在后脑勺上。席安注意到馆主之前一直戴着手套,一只手套下藏着的似乎也是机械手。
这个女人,绝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我很不幸地喜欢上了这附近最有钱的庄园主的女儿,对方是个众星捧月的大小姐,我们有一些年龄差距,不过我们并不在意这些,经常在公园里幽会。”
这故事听着的确有够俗套的说,两个身份悬殊的人相爱,爱而不得,被身份更高的一方的家人强制分开。
“所以,大小姐的父亲是不是给了你一笔钱,说【我给你XXX万,离开我的女儿】之类的?”
席安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句经典台词。
从馆主现在的生活条件看,喝得起高端的红茶,用的杯具也是高级货,不像是没钱的样子。她可能是拿了巨额分手费,靠着自己的努力和聪明才智,变成了真正的有钱人。
馆主轻轻摇头。
“你说的那种怎么可能出现,太天真了。我们在做刺姬的事情时,你懂得……被她的家人发现了。就在我们经常一起过夜的那家旅馆,她的父亲踹开门,把我打了个半死……”
席安稍微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两个人未着寸缕,被长辈捉jian什么的,绝对是无限尴尬啊。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然后,她的父亲就把我一只手一只脚砍了,扔在街上让人们围观,说敢对她女儿有想法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讲述着自己悲剧的馆主,脸上的表情没有波澜,就好像是转述别人的故事似的,太平静了。听故事的席安非常内疚,她本以为只是个意外受伤之类的小故事,没想到……
如果是自己父王发现她跟别人这样,应该会以很温柔的方式处置。
“对不起……我不该向您打听这些的。”
……
席安恨不得把这份好奇心一棒子打死,因为那位馆主的表情在讲述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阴郁。
“没关系,是我自己非得拉着你听故事的。”
两人的茶杯都空了,馆主往里面倒入了新的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打算有始有终,把故事讲完。故事才讲了一半,这么吊着别人胃口,总感觉不太道德的说。
席安的表情分明写着:我好想知道后续啊,超级想。
“那之后,我几乎是爬着爬回了自己的修理铺。一路上,人们都在看我的笑话和热闹,总之他们都畏惧那位庄园主的势力,不敢提供帮助。”
那个场面挺心酸的,曾经跟自己以朋友相称的家伙,现在都变成冷漠的吃瓜群众。
只有馆主知道,自己在路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仅仅用一只手挪动着,到底是怎样一种绝望。
“那……那个女孩……她怎么样了?”
席安小心翼翼地询问,手里捧着红茶杯。
这个爱情故事,必然是以悲剧落幕的,只是她很好奇是以怎样的形式落幕。
“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我。一个残废,配得上庄园主的大小姐吗?后来她拿了一大笔钱,告诉我这是补偿,她只是不满父亲安排的结婚对象,加上跟同伴打赌,才来跟我交往的。她讨厌的女生……似乎对我有点意思。”
说完,馆主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双目短暂地呈现目光游离的状态。
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很多,她也是那些人之中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但那些没有经历过的家伙,用“比你不幸的人多了去了”这样的说辞,让她振作,听起来非常可笑。
那些混蛋全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
她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后来庄园因为做违反生意出事了,那位庄园主被执行死刑,却在死刑前夕被仇家大卸八块,至于女儿嘛,最后当然也死了。”
馆主笑了,表情莫名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