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日记的内容戛然而止。席安的手指停留在最后一页上,心里被数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填满。它们在心脏内横冲直撞,因此她感到那里在隐隐作痛,接着是更为剧烈的疼痛。
这些事情,16年来父王从未跟自己透露过只言片语。她失去爱人之后,选择独自承受至死去的那天。
“一定……很痛苦吧……”
席安合上日记,唏嘘不已。比起父王的切肤之痛,自己的遭遇似乎算不上什么。虽然也挺悲惨,却显然没有那么浓重的悲**彩。
况且,父王从来不在自己面前露出难过的表情,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以至于她总是觉得,父王一定每一天都过得非常快乐,否则怎么可能总是在笑?
但是……
“她一定是为了让我不觉得难过,才勉强自己保持微笑的。”
16年间数千个日日夜夜,实在无法想象父王怎样度过。
“陛下是为了殿下您……才决定继续活下去。就差一点点,她就要去见王后了。”
卡尔文还对那一幕记忆犹新。
陛下手里拿着针管,针管已经刺入皮肤内,只差最后一点点,席安的啼哭声却最终让她放弃死亡,选择活下去。站在门外,几乎要来不及阻止惨剧的她,当时整个人都瘫软在地,回过神来时,陛下已经抱着殿下,两人哭成一团。
即使决定为了守护席安殿下而活,陛下也始终未能从悲痛中走出,每到深夜便会在花园内饮酒,哭泣到天亮,第二天再装作没事人,度过一天又一天。
“现在回想起来,我总是向父王撒娇,提出过分的要求……还真是不应该……”
滚烫的泪珠脱离眼眶,肆无忌惮地洒落在日记本的封皮上,还有席安的手背上。那句话很有道理——[子欲养而亲不待],自己还没活到能赡养亲人的年龄,父王就因为体弱和郁郁寡欢病逝。
且不说承欢膝下,连给父王泡茶这么简单的小事情也做不到了。
一切都晚了,她只能追悔莫及而已。
“但是……洛瑞琳殿下还在。殿下查明当年真相的初衷,就是为了解开你们的心结。当年我并未全部向她透露,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席安殿下,请振作起来。你们姐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卡尔文的话又让席安稍微振作了一些。
因为上一代的感情纠葛和恩怨,不幸受到冷漠对待的姐姐大人,其实也非常无辜。自己还有父王的疼爱,姐姐大人却因为母亲先王妃犯下的过错,母债女偿,实在不太公平。
“我绝对不会丢下姐姐大人不管的。”
她下定决心,要再度返回格利德,将父王的日记本交给姐姐大人,然后解开两人的心结。虽然……不清楚姐姐大人是否愿意见自己,又是否愿意接受这一现实。
心里还是放不下,因为……她非常非常喜欢姐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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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夜里,洛瑞琳经常失眠。身边躺着熟睡的笨蛋精灵,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在耳边,却扰得她莫名的心烦意乱。
“睡不着……”
她数了上万只绵羊,最后还是以无法入睡,失败告终,然后放弃了继续数下去的念头,选择起来喝点酒,借助酒劲增加睡意。
卧室的壁橱已经改造成酒柜,以便随时能取出酒来喝。洛瑞琳选择了烈性的朗姆酒,用开瓶塞将木塞去掉后,并不需要酒杯,直接往肚子里猛灌。
这一点她深得父亲伊图纳格的真传。父女二人都是酒鬼,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喜欢别的,但是非得要喝点酒才能舒坦。
睡不着的原因当时还是因为洛斯特。
因为没有什么国王的实权,洛瑞琳在周末时选择了微服私访,到格利德边境的昂加瓦大森林里来了个两天一夜的小型旅游。
说是去旅游,其实主要为了调查洛斯特的来历。而拍卖会会场的主持人表面她便是在这附近被人类捕获,说不定家就在这附近。
旅游当日。
“虽然那么做不太道德,那也是没办法的啊。”
洛瑞琳皱眉,回想自己忽悠某笨蛋精灵吃下带着强效安眠药的蛋糕。那块蛋糕里的药量能放倒一头大象,放倒一头精灵似乎更加容易的样子。
于是洛斯特就卧倒了。
去调查她身份和来历的事情,洛瑞琳并不想告诉她。如果自己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玩物跑了,自己的生活就会变得无聊起来。
她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要对一只玩物这么上心。
“单纯只是无聊而已。”
……
换上了野营装扮和登山靴后,洛瑞琳开始在广袤的山林间穿行。这场旅行没有一个同伴,从头到尾都是她独自一人的旅途罢了,很衬她孤僻冷淡的性格。
她也并非那种娇滴滴的王女殿下和大小姐,从小没有受到过与王女殿下身份匹配的优待,她跟外面街上乱跑的野孩子差不多。爬树掏鸟窝,在地里挖红薯,或者到河里去摸鱼,这些都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洛瑞琳大概是格利德史上最接地气的王女殿下,或者最具平民气息的国王。
现在她正在淌过一条小河。河水很浅,并且水流平缓,连膝盖的位置也没到,因此走起来很轻松。
“唔……现在是在这里……”
比照地图上的图标,距离发现洛斯特的位置还有一些距离。因为精灵族神出鬼没,并且聪明善战,人类并不敢随意接近它们的领地。曾经有过人类想靠抓精灵发大财,结果被狠狠修理一顿,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便不敢随意进犯。
若非做了万全准备,断不可轻举妄动。
洛瑞琳本意不是发财,所以那些注意事项都是浮云。渡过小河,来到河对岸以后,又是一片更加葱郁的密林。林间小道已经许久无人使用,逐渐被杂草和荆棘掩盖。
“啧……还好准备了镰刀。“
她不可能空手而来,便从随身的装备中拿出切割杂草用的镰刀开路。
——沙沙。
山风吹响了树林,树叶摩擦窸窸窣窣,一道黑影在树丛中快速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