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 DAYS AGO--
“泠……泠……”
听见平淡地呼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泠的眼睛稍稍动了动,睁开了,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泉——那个身着清雅的古式服装、长相精致的男人——一只狐仙。
见泠醒了,泉轻轻地眯眼—笑:“泠,‘桂宫’要到了。”说完,不再抱着泠的他站了起来,望向了某个地方;泠跟着站了起来,顺着泉的视线望过去——远远的,在天的尽头,一片明亮,一座银玉色的宫殿岿然而立,金色的灯烛点缀着,让一切显得无比安宁圣洁;还有一阵阵馥郁的香味在这个空间安安静静地回漾:桂树——四周围都是的,泛着浅浅黄色的小花轻轻地展颜,漫香四处。
宫殿上方夜空如墨、宫殿下方云雾似雪,远远地看到璀璨了满天的星辰,圆月悬着,一面是光、一面是影。
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中秋了呢……所以桂香了、所以月圆了、所以梦醒了,所以愁浓了……
秋——“愁”。旷荡而安静的空间,一颗心碎掉的声音格外刺耳。
泠记得小时候,爸爸妈妈会和她一起坐在爬着藤萝的老院里,一边闻着桂香看月亮,一边把月饼、桂花糕送进嘴里,偶尔也会被喂两勺桂酒,泠至今觉得那甜甜的味道奇奇怪怪的……
——诶?怎……怎么了?
察觉到的时候,泪水已经在簌簌地往下掉了。泠慌忙地去擦拭。
这时,一袭白衣轻轻荡在了眼前,泠不禁愣了愣——那衣裙的领口、袂边、裙摆,都绣上了月银色的细纹,轻卷的纹样像新展的叶,精致而鲜明。
“参加晚宴,总得穿身好的吧!”泉的声音温柔地响起。
泠才注意到自己衣衫实在不雅,顿时羞红了脸。
泉忽地一笑,将泠抱起——像是童话中王子抱公主的动作,泠只好勾住了泉的脖子。但相触的一瞬,却蹭到了一个略显粗糙的地方,惊得泠收了手。
步履间,长发飘摇,泠怔怔地看着泉的后颈——刚才无意间触碰的地方,竟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而且似乎仍在延伸——到了后背。已是不知多久前的了。
“泠,把眼睛闭上——别看。”泉仍向前走着,不曾停下,但泠忽然感觉他的温和成为了面具,遮掩了一切心情。
“对不起……”泠轻轻说着,然后重新勾住了泉的脖子。
随着与桂宫的接近,周遭的妖怪渐渐多起来,他们见了泉,无不恭恭敬敬,有些甚至会行礼——只是从不见泉回礼过谁。
“泉……?”
“嗯?”
“那个……能不能放我下来……”泠有些忸怩,“我自己走就好……”
“可以是可以,就是注意别和我走散了。”泉将泠轻轻放下,换作了牵手的姿势
领着她,然后又补充着,“会被吃掉的……”
泠不禁一个冷战,顿了下来,惶恐地看向泉。
“怎么?——怕了?”泉跟着泠停下,半回了头,笑容有些诡异。
泠不安也看看泉,又低下头去,未牵着泉的左手不住摩挲着衣裳。
她也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不久前,她还求着狐仙吃了自己。
——什么时候,对生命有了留恋?
“这样吧!”泉忽然转身,伸手在空气中随意一抓的同时单膝跪了下来,面对着泠,笑容柔和地摊开手——掌心竟有了支小小的哨笛!
这支哨笛只有约五、六厘米长、一厘米宽,周身桂黄浅淡,不带任何光泽,显得朴质却不失美丽——那笛身上镌了一只优雅而坐的狐,较之哨笛的总体色彩略微显白,栩栩如生,特别是用琥珀点上的眼睛,似乎真有什么蕴在了里面。
泠轻轻地从泉手中取过哨笛,含在嘴里轻轻吹了吹,却没有任何声响。
“这只哨笛的声音只有我可以听见。”泉温和地说道,“危险的时候,就吹它——我一定会来到你的身边。”
又凭空变出一条绳,系起了哨笛,泉亲手将它佩上泠的脖颈,一边说道:“这支哨笛,记得不可以取下来。只要还是挂在你的脖子上,别人就碰不得——因为我在保护你。”
“嗯……”泠小声地答应着,被环在泉双臂间的小脸通红,很害羞地没有看泉。
泉系好了结,又默默地念了什么,表情非常冷淡,只是泠低着头,并没有看见。
完成这些后，泉又恢复了温柔的笑容,摸了摸泠的头说:“走吧。”泠点点头,牵起了泉的手。
不知觉中,竟已到了桂宫的殿门口。高大的浅金色门扉上刻了四圣兽的图案——青龙吐雾、白虎咆哮、玄武集缠、朱雀盘旋，竟真是像要狞出来噬人的样子。特别是那双双眼睛，都是用泛着蓝色的墨黑石块嵌的，炯炯有神地盯着门前人。
泠看看那雕刻，不禁手握上荡在前胸的哨笛——那只狐狸的双眼，也是如此。
——有活着的感觉。
泠不禁这么想到。
“走吧!”泉忽然开口说道。他带着泠转了个弯，到了宫殿的侧面，那里有个门，从地面直接通了长梯。泉带着泠从那儿往楼上走。这内部也不是很暗，时不时就有开窗洞，外面璀璨的光芒就这么透进来，还有就是头顶实在又暗又明的夜空。
顺着楼梯走了很久，从窗洞看出去已经离地面——或说是云面越来越远。其间也路过了不少似乎是房间的地方，但泉都没有停下过。直到到了一扇纯白玉的门前——那扇门很漂亮，与旁边的墙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白玉门上有几行小字，泠没有仔细去看，只是旁边还有两个大字——月雁阁。门上雕了只大雁,又是栩栩如生。
泉直接推了门进去，泠则跟在他身后。只见了七位身材窈窕的女子端坐着，两个紫衣的捧着笙、两个青衣的吹着萧、两个蓝衣的擎着笛,而中间那个着了一袭米色长裙的、被六女挡着、背门而坐的，正弹着古筝。
与这古色古香的幽雅场景极不协调的是一边三个中年样子的男人,他们似乎是在品赏美女，但更像的是在看娼妇——总之一副色迷迷的样子。
但听到了动静的他们又转向了门口，看起来十分不快。
但泉似乎没有想要理会他们的样子，只是唤了句：“约匣。”
三个男人的表情变得更加不爽。其中一个似乎是“头儿”，长得满身肥膘，他高傲地对泉说道:“没看见雁姑娘现在在伺候大爷们么?”
“出去出去，别扫大爷们的雅兴！”另两人挑着眉头附和。
“你是……参仙吧？”泉眯起了眼睛笑着，向那胖子问着。然后向另两人瞟瞟，又道：“还有参妖人？快达到仙级水平了吧？蛮厉害的嘛……”
“知道了还不给大爷们出去！”人参妖怪三人都挺了腰，很不屑的样子，依然是高傲地笑着。
“但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约匣可不是娼妓。”泉冷笑道。
但这时，中间那米衫女子忽然起身转了过来，倾国倾城的面貌对向了门口，她幽雅地一跪，慢声道：
“基路亚大人。”
另外的六女也毕恭毕敬地行礼，齐声：“小女子见过基路亚大人。”
“基……基路亚大人?”那参仙顿时僵住，而两个参妖则是登时吓得六神无主。
泉也不回答，只是深笑，显得有些不屑。
忽然那参仙“扑通”一声跪倒：“小……小仙……不不！小妖有眼无珠,不识基路亚大人,求……求大人宽恕!!”另两个参妖也顿悟似的跟着跪下拼命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呵！”泉不屑地轻声闷笑。泠听着有些不安，正想看泉时，不料泉一个闪退，到了泠的身后。泠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象就变了——泉用宽袖遮住了泠的双眼。
只听得那三个参怪的惨叫：“大……大人息怒！大人饶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忽然这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泉移开了袖子。泠发现：刚才还站着那三个妖怪的地方,已空无一物——的的确确是什么都没有剩下了。
“那……那三个妖怪呢？”泠的声音有些颤抖。
“死了。”泉如实回答,脸上仍是不屑的笑容。
泠看着这样的泉吗，不禁一个寒战。
“不要在意他们，泠。”泉这么笑着、说着,却没有看泠。泠忽然觉得那笑中隐藏了太多太多别的东西，多到它们早已混在一起、无法辨别了。
——不要……在意？
泠的心很慌乱。
——泉到底……杀掉过多少的……“东西”？
又是一阵寒战。
这时,泉一个手势,六个女子便颔首告退了,只留下了刚才在中间弹古筝的倾城女子。
泉笑着看着她，似乎很温和。
那女子低低地颔首，再一次施礼道：“约匣见过基路亚大人。”
泠这才回过神来：这个倾城的女子，就是约匣——就是泉刚进门时，呼唤的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