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艾夏姐的话——”
他凝视着那两杯赤红色的果汁——
“等一下。”艾夏姐扬起下巴：“我可以理解成——你拒绝了我的好意么？”
“不对，应该理解成现在的我充满自信。”
他低声回应着——实际上没有什么底气、可是他却说自己充满自信。
那个本来已经在镜子里，说不再打扰他的日常生活——那个说希望他能够以他自身的愿望活下去的那家伙，似乎开始一点点显露出不同的态度。
原本是沉睡着的状态，现在却像是完全不能袖手旁观了一样。
是因为碰到了真正在意的存在吗——
曾经被称作是“大哥哥”、或者“瑾殿”什么的，是死神之中值得尊重的个体——然而现在却已经变成了普通的男子高中生之类——
这份普通，甚至还不是指代现实世界的普通，而是被构造出来的故事之中——并且、还必须是基于他自身的世界观。
基于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的存在，就是无敌的存在。
毕竟这个世界并非是以个人的价值观为基准构建的——胜负之所以很少有反转，大概是因为活在这个世界上、基本都要遵从他人订下的规则。
并不适合所有人——甚至、也许并不适合多数人——
可是，一定会有人在这样的规则之中得到好处——
大概就是订下了规则的人，和能够轻松适应规则的人。
那种无论怎样的状况都能轻松适应规则的人，应该在怎样的世界，都能活得相当轻松吧——
然而、那种人当然是不可能多的。
有多少胜利者，就会制造成倍的失败者——
在领奖台上只站着三个人会被记住的情况下，在领奖台之下就是尸山血海了——顺应着规则，也依然无法站在最高处——
而那份痛苦甚至不是任何人给予的。
之所以有能够成为尸体的机会，想必也是好好适应了规则吧。
如果不能认可那份规则，应该连化作尸体的机会都没有——甚至不可能出现在试炼场——
而习惯是一种相当可怕的东西。
就算是之前在樱小姐的宅邸之内、那种完全和人道无关的试炼场，他竟然也习惯了下来什么的——仔细思考一下，算是相当不正常的状况。
最初他的心中还有——也许下一次对方就会杀死他的恐惧——
渐渐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就只是过分依赖着自己的能力——
担心什么时候就会失去的力量——之后却逐渐变成了“反正也完全不会失去”的思考——
再继续推进的时候，甚至转变成了“即使失去了也没关系”的想法。
如果那份力量失去了，是否也能算是一种“解脱”的思考。
对于自己的生死变得相当麻木——明明最开始在地下室的时候，还在思考着自己会不会“社会性死亡”的问题——
不过考虑这种事，反而是还有活着的欲望的证明吧。
若是对于活着没有任何执着，失去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应该就能干脆结束掉。
只是看似随波逐流的态度、实际上却依旧是以自我为核心——逐渐转变为了看似以自己为核心，实际上却放弃了一切本来不该放弃的东西。
甚至就算是结束掉——就会变得空虚、乃至空荡的生命——都已经觉得无所谓。
在自以为没有自我价值活着的时候，其实是最在意自我的价值之刻。
已然放弃了——那份价值也好、生命的存在——已经不再思考，鲜活的疼痛感甚至成为了自己活着的证明——
樱小姐到底在这个过程之中——磨平了什么呢。
选择——真正提供了选择。
过分缩在了被自己制造的壳中，会认为自己是“无敌”的——实际上却没有考虑过从闭塞的壳中钻出来的可能性——
将规则转变过来、才是真正提供了选择。
是为了在那之后、就算是选错了选项，也能不怨怪他人么？
两个他都充分激活的情况下，也就不存在谁为谁牺牲了。
他能够如此强烈感知到——某个灵魂，似乎也开始试图夺取身体的控制权——
在那之前，都是相当消极的态度。
实际上之所以会做出大义凛然的态度，就和他完全不敢告白是一样的——害怕迄今为止的东西破坏掉。
当然、在樱小姐所制造出来的投影——和那种泡沫一样的存在的对峙之时，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艾林当然也做出了选择。
樱小姐从阶梯上走下来的时候，闪烁着的眼神——还有暧昧而玩味的笑容，那是不曾注意就不会察觉、一旦看到就不能再忽视之物。
她的那份笑容——之所以他未曾注意，大概是那个时候确实也没有什么注意的必要。
那并不是对着他而展露出的笑容——
其实也没能留在他的记忆之中。
对于有心者而言，却会记在自己的记忆里。
“我终于理解了——”声音——从自己的嘴巴中说出的声音——
却像是在受到西哈诺的控制的克里斯蒂安。
声音是在身后传来的、是从远处传来的——自己念出的，只不过是他人所写的信，自己的存在只不过是一具躯壳。
然而自己的意识还是清醒地知晓——那个大鼻子情圣、并不是自己。
从自己的皮囊之中，是吐不出相同的话语的。
对于一个本来相当陌生的女人——内心涌现出的怀念感。
以及这份了解和感动——没有任何情感是属于他的——
如果在这里只是听戏的话，或许自己真的会变成克里斯蒂安。
不单单不知道对方的真心究竟是对着谁，甚至就连自己的感情都无从知晓——自己那一瞬间究竟是真的心动了呢？还是说——受到了对方的控制才产生的情感？
在第一次被对方察觉到只是绣花枕头的时候，就结束了情感——或许之后也就不会再有发展——
和每个无端被拒绝、被发卡的人一样，轻轻叹一口气——在某个地点饮下苦酒，等到天明的时候就把一切都忘却。
正因为有动摇的感情——
所以也知晓到底哪一份才是属于自己的感情。
“如果是艾夏你——当然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事而忧心忡忡。你只是，不想要再制造出下一个自己了——正因为知晓痛苦，才不想把这份痛苦让其他人承担，可是我之前没有发现这件事、还口出冒失之语，真是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