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汪洋(三)

作者:林仲明 更新时间:2010/7/1 14:21:50 字数:0

此后又过了一夜一日,黄辰龙两人到了侯津。照着徐掌柜的指示,黄辰龙驾车到了城中一座朱门大宅前的石道上,停了下来。大宅门顶挂着一个金字牌子,上面写着“徐府”两字,被灯笼照着,闪闪发亮。徐掌柜下了马车,立刻急步走到朱漆大门前,拉起狮头门叩,重重敲了两下。过了片刻,仍未见有人应门,她加重手劲,咚咚咚地再敲了三下。

“谁啊?”这时门内有人听到,无精打采地应道。

徐掌柜答道:“是我,二小姐。”

谁料门内那人说道:“什么二小姐,这里没有什么二小姐。”

徐掌柜说道:“你是新来的吧。你快叫徐昌过来。”

门内那人说道:“嘿。我在徐家好歹也做了四年,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二小姐。你什么人啊,别在这里招摇撞骗。”他话语中满是轻蔑,气得徐掌柜脸上发红。徐掌柜心中恼火,低声向黄辰龙说道:“华凤,你给我敲得满院子都听到。”

黄辰龙不明就里,不过见徐掌柜心急,仍是听她吩咐,手掌暗暗运劲,轻轻挥动,打在门上。咚咚咚,他打了三下,声如鸣钟,那大门也都震得不住抖动。门内那人吓得失声,说道:“这,这,怎么…回事?”

又过了片刻,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恭敬地说道:“是哪位贵客到访啊?”

徐掌柜答道:“徐昌。是我啊,二小姐。”

那人闻言,声音颤抖,说道:“真…真的是…二小姐吗?”

徐掌柜笑道:“怎么了?认不出我的声音了吗?”她嘴上带笑,眼眶却渗出泪水,真不知是喜是悲。

那人大喊:“是二小姐啊,是二小姐啊!”说话间,大门咯咯作响,一位高瘦老仆打着灯笼,在门前迎接。

徐掌柜拉住黄辰龙的手,走进大宅,吩咐道:“徐昌,先别声张。”她又走了几步,再吩咐道:“快把大门关上。”一旁的一位年轻仆人闻言,慌慌忙忙地关上大门。看见他的胆怯模样,黄辰龙便知这人就是刚才那应门的人。

老仆喜极而泣,一边打着灯笼照路,一边问道:“这位便是姑爷吧?仪表堂堂,威风凛凛,和小姐真是般配。”黄辰龙听见,不禁感到尴尬,偷瞄了徐掌柜一眼,见她神色自若,不见有所动摇,一颗心不知怎地,彷佛落在无底洞一般。

徐掌柜答道:“徐昌啊。你可别一口气把话说完了。如果这位不是姑爷,这祸闯大了。”

老仆彷佛受了当头一棒,瞪大了眼睛,吃惊地说道:“怎么?他不是姑爷啊!”

徐掌柜嘻嘻发笑,说道:“徐昌,你放心。他是姑爷。”

老仆听后,笑眼**,又再打量黄辰龙一番,不觉已经走到了正厅。

正厅的主座坐在一位约三十五六岁的男人,坐在他的右首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两人都是华衣锦服。显而易见,这两人正是徐府的男女主人。而在右侧的客座上,坐着一位约二十岁的青年,身上的衣服用料名贵,但是样式却很单调,仅仅染满墨绿色而已。

那青年见徐掌柜进来,兴奋不已,喊了一声“姐”,便扑了上去。那青年长得不算高大,但也是健壮,这样扑上去,徐掌柜受不住力,不禁往后倒。黄辰龙见状,左手轻轻一顶,两人才没有倒地。

徐掌柜推开了那青年,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笑道:“子麒,你都长这么大了,还给姐这样扑过来。”

徐子麒嘿嘿傻笑,说道:“姐,你都七年没回家。我当然……”

没等徐子麒把话说完,男主人故意咳嗽了一声,说道:“三弟,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没见到有客人在旁吗?”徐子麒闻言,只好无奈地退回座位上。而男主人迎身走向黄辰龙,作了个手势,说道:“请坐吧。”

黄辰龙打算入座,徐掌柜却一把拉住他,说道:“大哥……”

“大哥”两字刚出口,男主人便指了指徐掌柜的鼻子,又指了指黄辰龙的鼻子,说道:“别叫我大哥。我没有这个妹妹,偷了传家的清海灵珠,跟这个男人跑了吗?”说话时,他满脸怒气,红中发紫,就连两根眉毛都像飞了起来。

这时,从后堂传来了两声咳嗽,一位老妇人老态龙钟,拄着拐杖,眯着眼睛,哆嗦地走了出来,见到徐掌柜,马上唤道:“是凰儿吗?是凰儿吗?”老妇人虽然体弱,这两句却说得清晰,厅中各人都不禁往她注视。黄辰龙自幼丧亲,想到母亲爱惜子女之情,黯然生悲。

徐掌柜更是满脸泪水,走到老母亲身边,一把就抱住她,哭道:“娘,我是凰儿。娘。”黄辰龙闻言暗笑,这徐掌柜真的叫凰儿。

老妇人轻抚女儿的后背,说道:“傻丫头,哭什么哭?快点让娘瞧瞧你的脸,都七年没见到你。”

徐凰儿扶老母亲到一旁坐下,自己就站在她面前,左摇右摆,想让母亲看见自己活得精神。老妇人见徐凰儿眉若凤毛,双目似泉,红唇如火,白肌如雪,真的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心中高兴,那满是皱巴的嘴唇不禁咧开。她又见徐凰儿眼角带上一丝皱纹,摸到那双手却不似以前细嫩,猜想女儿在这七年里操劳,不禁心痛,便唤道:“徐昌,徐昌!快叫厨房给小姐煮燕窝啊。”

在一旁的男主人却觉得憋气,说道:“娘,您太宠他了。”

老妇人闻言,睁开眯着的笑眼,双目有神,向大儿子瞥了一眼,甚有威严,说道:“我不宠我女儿。难道要宠你这个只会埋头算钱的大儿子,或者坐在那边笑嘻嘻的整天闹事的不成器的小儿子?只有我女儿最会体贴我。”男主人虽然觉得这话无理,但不敢反驳,只是尴尬地低下头。而麒徐子麒是笑嘻嘻,彷佛没听见老母亲说他的不好。

说完,老妇人才发觉黄辰龙,不禁上下打量他,问道:“孩子,你叫什么?你在哪里高就啊?你平日里有什么爱好啊?你……”徐凰儿截住母亲的话,说道:“娘,你别一下子问这么多。他啊,叫华凤,是你的女婿。……”

徐凰儿话刚说出,老妇人似乎受了夜风,不住咳嗽起来,众人不禁担忧。徐凰儿劝道:“娘,你快点回房休息吧。”老妇人咳嗽不已,只是点头。徐凰儿便扶着母亲进房休息。

厅中众人目送两人,等两人走进后堂,男主人又瞪了黄辰龙一眼,便想发话。谁知,徐子麒打住他的话,说道:“大哥,我那小侄儿闹心得很,你还是早点休息,养足精神吧。”女主人闻言,附和道:“三弟说得对。宝儿昨天折腾了一夜,今早你也忙这忙那的,怎么睡得足?今晚趁着他不闹,就早点入睡吧。这里就交给三弟处理吧。”说完,她也不禁打了个大呵欠,便径直走回房去。男主人见妻子回房,又觉得精神确实不足,心想事情也不急在一时,交代了一句:“三弟,你别给我乱出馊主意。”他便匆匆回房。

徐子麒没有答应,只是等他远去,便一把抓住黄辰龙的手,笑道:“姐夫。姐今晚定是和娘一起睡了。你就到我房间去喝酒喝到天亮吧。”黄辰龙大吃一惊,不是因为才刚相识的徐子麒能如此热情地招待他,而是因为徐子麒这一手抓功确实厉害,快捷又精准,就像鹰爪一般扣着他的左手。黄辰龙见过的高手众多,其中也不乏人有这般身手。可是,眼前的青年眉清目秀,细皮嫩肉,脸上稚气不脱,却能有如此功力,这是黄辰龙万万想不到的。

黄辰龙知道这其中有古怪,都是他并不惊慌,也不挣扎,只是觉得好奇,说道:“有酒喝,那是最好不过。”他便跟着徐子麒来到宅邸西厢的一间房间,正是徐子麒的住房。

两人相对坐下,徐子麒斟满了一杯白酒,递给了黄辰龙,微笑着问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这句说得颇有气势,不过徐子麒脸上眼角、眉毛、嘴唇满是笑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黄辰龙怔了一怔,说道:“在下华凤……”

没想到,徐子麒听后哈哈大笑,说道:“在下徐子麒。”然后,他自顾自地斟满一杯酒,举杯就喝尽,说道:“不过,在下问得不是这些。阁下不是我姐的丈夫,是什么人?”

黄辰龙说道:“你喝醉了。”

徐子麒笑道:“一杯怎能醉倒人?我是见过和我姐私奔的情人。而你,不是他。”

这也是黄辰龙万料不到的,他迟疑了许久,说道:“没想到啊。她是死了丈夫之后,才嫁给我。”然后,他连斟了三杯酒,都囫囵地倒进口中,装作一副受骗的可怜样。

徐子麒说道:“你不用骗我了。你们说话满是破绽。你没有反驳我大哥的话。你既然不是和姐私奔,而是姐的丈夫,应该生气才是。”

黄辰龙无言以对,只好继续往自己嘴中送酒。

徐子麒见他那为难模样,说道:“你也不必防着我。我们姐弟情深。姐的事便是我的事。你有什么困难,我也会帮到底。尽管告诉我吧。”

黄辰龙说道:“既然被你看穿了,我是应该告诉你的,不过……”

黄辰龙才说了这么两句,徐子麒就帮他把话说完,说道:“不过事情并非如我所想的简单。我当然知道事情不简单。我姐姐性情刚烈,这么多年不回家,就是不想被大哥小看。难得她今日回家,事情自然是不简单。”徐子麒似乎觉得喉头干渴,又喝下了一杯酒,说道:“我姐姐既然做到这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余下的,就是我这个作弟弟代劳,就看阁下的意思。”

黄辰龙觉得有理,可又不想再连累更多人,说道:“我是谁,兄弟不需要知道。如果兄弟肯帮我,就想法子带我到严国。”

徐子麒笑了一笑,似是佩服,又似是轻蔑,说道:“这事好办,明日一早,便有船载你到严国。今晚吧,就先痛痛快快喝个够。”说完,他挽袖提壶,又向黄辰龙的杯中倒满酒。

黄辰龙看着杯中酒,却没几分心思喝酒,匆匆喝了几杯,就到准备好的房间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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