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汪洋(四)

作者:林仲明 更新时间:2010/7/3 15:07:56 字数:0

次日一早,公鸡还没有啼叫,徐子麒就领着黄辰龙坐上一艘大船。那艘大帆船,长十丈,宽三丈,前尖后平中间宽,三道长桅,船头画上两只巨眼,就如鲨鱼一般,甲板两舷布满火炮,让人望而生畏。黄辰龙是徐家的客人,自然被徐子麒招呼到船舱中的一个客室。方室之中,有一张低矮木桌,两旁各有一张草席,桌上美酒佳肴,好不风雅。

水手起锚,船长发令,方帆立刻扬起,大船也就受风离港。黄辰龙平生多在陆上活动,骑马驱车都是常事,甚少坐船,而坐这种海船更是第一次。他从半开的窗户远看,其时天气晴朗,只见海港码头愈来愈小,港上行人建筑渐渐变得像陶塑泥像一般,慢慢成了海地一线,越缩越短,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之中。他心中兴奋,在客室里坐不住,便起身欲到甲板上欣赏海景,无奈他晕船,走了几步,只好又坐下。

徐子麒常在海上活动,看见黄辰龙脸色渐白,便知道他正在晕船,说道:“阁下说要坐船到严国。我以为阁下熟悉水性,没料到阁下会晕船。”说完,他倒了一杯酒,喝了起来。船只随波浪起伏,那杯酒居然一滴不出,全都落进他的肚子里。

黄辰龙虽然晕船,但是并不严重,头脑仍是清晰,见了徐子麒这般定力,说道:“兄弟。我也想不到。我小看了这海波,坐上这种海船便头晕眼花。看到兄弟你在这风浪之中,居然能把这杯酒端得稳稳当当,我真的是无地自容。”这么一说话,他竟觉得胸中闷气稍减,脸色自是渐渐转红。

徐子麒见状,笑了一笑,说道:“那阁下为什么打算坐船到严国?”

徐子麒这一问来得突然,黄辰龙一时错愕,无言以对。他是要亡命,但是不能告诉徐子麒。

徐子麒继续说道:“是不是我姐姐拜托你?”

黄辰龙心中奇怪,问道:“兄弟,为什么要这样问?”

徐子麒闻言,眼露惊讶,随后又微微一笑,说道:“原来阁下不知道?”

黄辰龙问道:“知道什么?”

徐子麒笑而不答,只是斟了一杯酒,递到黄辰龙面前。此时,一个急浪打在船上,船只立刻东歪西倒一番,可是那杯酒满满当当,却连一滴酒也没有溢出来。徐子麒笑道:“阁下请快喝。我可没把握能在这海浪中端好酒杯。要是泄了,岂不是可惜?”

黄辰龙接住酒杯,一饮而尽,不过在这风浪中,还是有小半杯倒了出来。他先前自以为内敛功力,指上运劲,这杯酒就会不泄,可是到他喝酒之时,才发觉全然是错,心下便不得不对徐子麒更加敬佩。他说道:“兄弟这门功夫,我是十分佩服,能否指点一二?”

徐子麒笑道:“阁下过奖了。我只不过自幼与海为伍,久而久之,习惯了。”然后,他在桌上拿了一碟话梅,递给黄辰龙,说道:“我见阁下脸色稍好。吃下这话梅,然后躺一会,也就会舒服多了。反正到严国还需要不少时日,干坐着也是无趣,海景也是单调,睡一睡养足精神吧。”

黄辰龙挑出一颗话梅,含在口中,果然闷气也去大半,觉得他话中有理,又想自己两日未得饱睡,便卧在木板上,浅浅入睡。

这船乘日出扬帆,直至日落,一帆风顺,虽偶尔有急浪,却是无碍。船上水手自是安心,各自寻乐,或是打牌,或是睡眠,或是喝酒。忽然间,一名水手大呼:“右前方有船!”船长闻言,便命人催促水手准备。其时海寇猖狂,水手闻之色变,有的拉索,有的备炮,有的张弓,有的持枪,莫不紧张。

徐子麒和黄辰龙听到脚步烦杂,便从客室走到甲板。徐子麒向船长打听道:“老李,发生了什么事?”那“老李”指的是船长,他两鬓苍白,但精神抖擞,双臂虬筋突现,孔武有力,一旦都不比年轻人差。

老李答道:“三少爷,右前方有艘船。看船体狭长,而且直冲过来,是海寇。”

徐子麒笑道:“取我的弓箭来!”老李便命三名水手去取。黄辰龙心中奇怪,取弓箭有何须三人,莫非他能使三张弓。过了片刻,三人捧了一张半丈大弓,那弓通体黑亮,除了弓弦,竟然全是精铁打造,沉甸甸的甚是吓人。

徐子麒左手提弓,毫不费力,右手扣住箭羽,便搭在弦上。他左脚伸直,右脚屈膝后踩,左手绷直前伸,右手屈臂后拉,双目凝神,口鼻屏气。嗖地一声,那箭飞射出去,似乎能追日贯月,在晴空下划出一道银弧,咚地一声,如雷霆劈木,射进那船主桅,入木竟有四寸。两船相隔尚有五十丈,徐家的水手看见自是惊呼,那船上的人似乎被箭声所吓,全都伏身下蹲。黄辰龙心下暗忖,徐子麒弓术如神,这般远射,江湖上多少成名高手都做不到。

徐子麒得意地笑了一笑,喊道:“那船的兄弟,莫要再靠近,我们各行各的道吧。”他这番说话,中气充沛,越洋而至,海浪涛涛,却不能掩盖,传到那船众人耳中,都清清楚楚。

那船上的人见到徐子麒这般神勇,哪敢说个不字。船上的一名长须大汉走到船首,显然是海寇老大,便喊道:“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望兄弟赐个万儿,交个朋友。”那船此刻已经转舵,不再直冲徐家的大船。

徐子麒答道:“在下,宁国侯津徐家徐子麒。兄弟怎么称呼?”

长须大汉说道:“原来是破浪羽徐家三少爷。失敬!失敬!我是雾衣岛沈沙。我们这就离开。”徐子麒经常游走在这海域,靠这手绝妙弓法多次驱走海寇,故这海上的人都称他为“破浪羽”,羽箭破浪,百发百中。

徐子麒笑道:“阁下若然来到侯津,在下必定以美酒侍候。”不过,他见这贼船越驶越近,左手提弓,右手扣箭,双目注视着沈沙,不敢放松。等两船接近到十丈,那艘船的船头才指向东北,正与徐家的大船方向相反。此时,徐家的水手见那船的大炮被收起,这才收起自家的大炮,以示没有交战的意思。

突然间,那船有一位少女大喊道:“徐三少。救命啊!救命啊!”

徐子麒听见少女声音娇美,循声望去,见到少女身段婀娜,黑发亮丽,双手被缚,正被一名彪形大汉扣住。他是一个风流青年,怎能不心动,便举弓强射。箭矢直飞,凌厉破空,不偏不倚,正好掠过那彪形大汉的面颊,直插在贼船桅杆上。那彪形大汉听到箭声如风,只觉脸上一热,不禁伸手去摸,手上便满是鲜血,吓得他马上松手,坐在地上,双膝颤抖。

少女见彪形大汉松手,情急之下,跳起一跃,直冲大海,竟忘了自己双手被缚,不能游泳。此刻白浪滔滔,时高时低,而少女手脚慌动,时沉时浮,不时张口吸气,只求活命。

徐子麒见状,抛下弓箭,不顾衣冠,直奔**,打算去救起少女。他自幼习水,竟似水中游鱼,片刻过后,便到了少女身边。他从海中抱起少女,见少女脸色苍白,双目似闭似开,口中连连吐水,十分虚弱,心中很是着急。此时,一艘小船急急驶来,原来是徐家水手见少爷落水救人,便放下小船援助。徐子麒见到,顿时宽心,游到小船边上,扶住少女上船,自己才跟着上船。

等小船里的一行人登上大船,水手们都放下心来,不禁欢呼,唯有黄辰龙脸带烦愁,说道:“那海寇又驶过来了!”徐家水手本是全神关注少爷和少女,现在闻言惊慌,各自匆匆准备作战。徐子麒自然也不甘人后,怎奈喉咙上有一股凉意,斜眼看去,竟是少女手持匕首,用刃尖抵着他的喉头。

徐子麒怎料得到,自己所救之人会加害自己,目露惊讶,问道:“姑娘。你这是干什么?”转念一想,他便知道自己落入海寇的圈套,心中不免气愤,怪责自己糊涂。

少女目露冷光,一手便往他身上穴道点去,叫他上身不能动弹,说道:“徐三少,你道我是干什么?”

徐子麒笑道:“姑娘与海寇为伍,自然是来劫船。”他生性风流,虽生死只差半寸,但见少女云眉秀美,双目如珠,脸泛红桃,白肌如玉,他不免心动,浅浅微笑。

少女见他傻笑的样子,也不禁微笑,嗔道:“你笑什么笑?”没等徐子麒回答,她随即收起笑容,大喊道:“徐三少被我劫持!船上的人如果妄动,我就刺死他。”那时,徐家水手只顾备战,黄辰龙更是凝视贼船,谁也没注意到徐子麒被劫,等少女大喊,全员才转目看去,心中大呼不妙。

老李抢前两步,见少女匕首推近三少爷的喉头,这才连忙停步,说道:“姑娘。你们不过想求财而已,我们这船货物全归你们,求你放过三少爷。”说完,他跪地磕头,就如敬拜神灵一般。这船的水手都是看着三少爷长大,日夜共济,心中又急又慌,也都跟着跪地磕头。

少女说道:“货物我们要劫,这人我们也要劫……”

老李闻言惊色,喊道:“什么?”

少女恼老李打断她的话,说道:“老头,你再敢打断我的话。我就给你的三少爷穿个大窟窿。”说完,她的匕首一起一落,割下徐子麒身上衣袖一角。水手见状心惊,就连大气也不敢乱喘,自然也不敢插话。

少女继续说道:“我们还要清海灵珠。所以请徐三少到我们岛上作客。四日后,就在这里交货换人。”说完,她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抛给老李。老李慌忙接住,打开一看,正是一张海图。这海图的纸用油浸泡过,所以海图随少女在海中游荡,仍然滴水不渗。

徐子麒听到“清海灵珠”,觉得好笑,便笑道:“姑娘。这清海灵珠已经不在徐家了,你打错算盘了。”少女以为徐子麒说谎,好让自己脱身,她瞪了徐子麒一眼,问道:“你们三少爷说没有清海灵珠,不知道是真是假。”匕首被轻轻一推,徐子麒的喉头上便流出一滴鲜血。

黄辰龙见状,知道解释无益,便说道:“清海灵珠还在徐家。三弟只是和姑娘说笑。请姑娘莫见怪。”说完这句,人人各有所思,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那海寇船已经接上徐家大船,少女随即缓缓推着徐子麒走向贼船。黄辰龙最讲义气,徐子麒是徐凰儿的弟弟,又不问原由就帮他亡命,自己不能睁睁地看徐子麒被劫走。可是,他自忖自己在海上作战,那功夫就如三脚猫一般,而且徐子麒在他们手中,不能轻举妄动,于是向少女说道:“请姑娘留下徐三少,由在下代替。”

少女突然听到黄辰龙发言,心中一惊,向沈沙眼色。沈沙会意,欺身上前,点了黄辰龙的穴道。沈沙身手其实不快,但黄辰龙故意不显功夫,让他们松懈,打算事后徐图,所以就被沈沙一下封住穴道。沈沙见黄辰龙没有还架,以为他不懂武功,觉得比制住徐子麒容易多,又见他锦衣华服,并非普通人,有意由他作为人质,就问道:“阁下何人,又怎能代替徐三少?”

徐家水手对三少爷情深,却对黄辰龙没有交情,其中一人说道:“这是徐家二姑爷。”那人心想,由黄辰龙代替徐子麒,是最好不过的。徐子麒却不这么想,说道:“兄弟,这人其实不是我姐夫。”

少女怒道:“你少给我多嘴!就不怕我刺死你。”

徐子麒对着少女的威胁,却不觉得惊怕,反而笑道:“姑娘。如果你要刺死我,请留下芳名,好让我做鬼也知道是谁了结我。”

少女听后,气不打一处,便点了他的哑穴,好让他闭嘴,才转头向沈沙说道:“把他也劫了,两个人质不是更好吗?”沈沙听命,也挟着黄辰龙登上贼船,海寇们再费了点功夫把货物装满贼船,便扬帆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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