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东升的天空下，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撤退正在进行。
神圣联军的指挥体系早就已经彻底崩溃了，不管是普通的士兵、运输工还是精英骑士、魔法师和操纵魔导武器的技术员，在自天空坠下的余波下一律平等，只要被击中就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这就是神明的战斗。
天空不同颜色的神力光芒占据，连续剧烈地爆发出刺目强光和阵阵轰鸣，狂风更是一刻不停地席卷地面，将前些日子因为高强度战火早已经烧焦的地表植被和浮土卷入天空，近地的地方放眼望去全是一片朦胧的土黄色。
昔日绿草如茵景色宜人的度假圣地此刻已经沦为荒野一般的破败之地。
但没有人会为此惋惜，求生的本能告诉他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撤离的方向毫无疑问全都是统一向着圣城的方向——尽管圣城上空突然出现的浮空岛群让联军诧异震惊不已，但作为神圣教廷的大本营所在，普通士兵和基层军官大多对那里有天然的信赖感。
当然，并不包括所有人。
一支画风和魔幻世界格格不入的、充满了科技质感的车队正在满天烟尘中错开了联军撤退路上黑压压的漫长队伍，沿着旷野一路疾驰。
“总长大人，我们真不跟着一块去提拉苏吗？路上没准会被那些异族袭击啊。我们剩下的武备里能用的只有轻型魔铳了吧。”
披着一件与战场氛围格格不入的白大褂的男人一边熟练地狠打方向盘一边扭头问。
坐在旁边位置上的是穿着同样服装但年纪已经可以被称作大叔的男人抓着一旁头顶的扶手来稳住身体，视线则落在窗外神圣联军撤退的道路和道路尽头上空的浮空岛群上。
“那些家伙现在应该和我们一样也在逃命吧。神明对于现在的技术来说距离还太遥远了，而且这次参战收集到底数据已经够多了。最重要的是……”
因为这阵子战场经历憔悴了不少的魔导之都机关总长赫菲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边天上的浮空岛让我感觉很不舒服。虽然科研人员不应该相信预感这种玄学一样的东西，但唯独这一次我想相信一下。抱歉。”
“您是总长，您说话我们当然得听。”
给他开车的助手耸肩，“不过虽然储能和利用率已经改善了很多，但用魔力作为动力最多再开上半个小时，车队里其他的载具甚至坚持不了那么久，以现在的速度，在能源耗尽之前最多再跑出去三四十公里吧？”
“半个小时的话足够了，通知所有单位，马上提取所有收集到的数据，拆除核心设备，尽可能带走有研究价值的东西，多余车辆、武器、装甲全部丢弃，一旦能源耗尽立刻转为步行撤离。”
……
天空中。
身着简约长裙的赤足少女孤零零地踩在一片同样小得可怜的云上，左侧是展露出狂兽形态的阿娜斯，右侧的英格妮丝菲儿站在一个仅仅拥有上半身却几乎顶天立地的机械巨神手中，阿尔忒弥斯的手中握着一张没有半点装饰的普通木质猎弓，身影在黎明的光芒下若隐若现。
在正面堵住了最后一个方向的则是一袭白衣的魔神·西尔维斯六世。
尽管这里的确还是奥梵提克高地上空，但周围景象在风云变幻中转换。
脚下的地面是遍布尖利白骨与干涸血迹的决斗场、周围是不知何时已经遮天蔽日的苍翠巨木，头顶的天空中无数巨大的齿轮和单摆摇晃旋转着发出轰鸣，仿佛一台蓄势待发的机械。
【牙斗场】【钢铁穹顶】【世界树】
“神域融合了啊。”
少女将双手搭成凉棚的形状仰头看天，“这就是你们为我准备的杀招吗？没有熟练度可根本不可能实现呢。阿弥，你不会是一边来找我玩一边背地里还想着怎么阴我吧？”
“嘛，毕竟小光你这么强，就别在意这点小事了吧？”
阿尔忒弥斯咧了咧嘴，有点尴尬地笑。
每个神域都是一整个种族信仰的集合，足足三个神域相辅相成达到的强度绝不是简单的数字相加。
感受到周围空间中分布的法则渐渐变得陌生，光明女神依然很冷静地看着，看表情甚至有些饶有趣味，像是一个好奇打量从未见过玩具的小女孩。
“还真是从容啊，希莉娅。”
阿娜斯塔西娅厌恶地咂了咂嘴。
上一次和项翎交战过后遇到希莉娅被以她以形势逼退后，阿娜斯就一直心心念念着和她交手——并不是现在这样联手，而是单挑。
【至高神座】的权能是否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强大，她很想亲自体验一下。
如今面对三个神级联手制造的领域，希莉娅却连一点反抗都没有就任由自己落在了其中，这行为在神级的战斗中根本就是自断一臂。
除非真的和她说的那样，至高神座的权能已经和所谓的神级不在一个次元了。
但不论如何，这种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真的让人……很火大啊！
“别浪费时间啦，动手吧。”
希莉娅露出笑容。
“如你所愿！”
空气中，无形的法则开始相互纠缠，编织成型，化作无比锋锐的死亡之矛贯穿了希莉娅的身体。
【抹杀】
将意志转化为法则，此时此刻，“杀死光明女神·希莉娅”成为了这一方神域笼罩的天地中唯一有效的规则，林叶化作飞刀贯穿身体、骨骼刺破身体长出、空气在体内每一个空隙炸裂……一切存在于小世界中的物质都在为这个目标行动。
而最不可阻挡的则是完全无形的、从存在层面造成的抹除。
就像是用橡皮擦擦掉一个画中的人物一样。
噗……
啵啵啵啵……
一连串的炸响中，少女姣好的容貌和美好的身体瞬间炸裂成一团骨血肉的混合物，幸亏这时候周围没有任何神以外的旁观者，否则看到以后绝对会以为自己在做噩梦。
但承受了这些攻击的女神却没有露出任何痛苦反应，那个甚至连人形都没法维持的血肉躯体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那是【抹杀】首先作用的地方，血肉模糊骨骼断裂的左手消失在了世界上，不是被斩断消灭了，而是它的“存在”被抹消。
也就是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中，名为希莉娅的女神根本不存在“左手”这个概念。
“一下子抹不掉吗？你这家伙的【存在】也未免太强了吧？”
阿娜斯塔西娅的表情有点僵硬。
尽管嘴上不饶人，但作为最初的神明之一、神话战争的战败者，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希莉娅的实力，要是和正常战斗一样先试探没准没机会发挥全力就被秒了，所以一出手就是杀招。
至于结果么，并不算差，至少不是完全无效。
但是这个速率……说是失败也不过分就是了。
仅仅是一瞬间的变动，就像是播放的视频被抽掉了其中的几帧，女神的身体已经从血肉模糊到不忍直视的模样中恢复，就好像刚才的惨状没有出现过似的。
“很不错的招数啊，不过看起来还不够。”
“……啧，用不着你来提醒。”
阿娜斯塔西娅捏紧了拳头，额头青筋毕露。
“不要着急，”
孔明不知何时来到了阿娜斯的身边抓住了她的手腕，神情还算平静，“备用方案。”
“你没问题吗？那家伙可是……”
“试试看吧，毕竟她还需要我们去支撑世界漂移的过程，至少不会杀我们。”
孔明抬手振袖，周围的景色再次发生变幻。
……
圣所之下。
阿娅披着一件直接用基础模块转化出来的外套和约翰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像是一坨……又干又硬的那啥。
“总之，给我忘掉你刚才看到的东西。”
“是！一定！对女神陛下起誓！”
该溜子狠狠地跺脚立正站好，三指指天。
“女神……就算了。”
阿娅捂脸，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干掉了谁啊，要是光明女神知道了不干掉你就不错了，能接受誓言就见鬼了。
“比起那个，阿娅小姐！刚才和你战斗的那个人，还有外面的骑士……”
约翰吞了一口口水，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地握着拳头看向阿娅。
阿娅小姐刚才说自己帮了大忙，所以说自己刚才是打倒了一个其实很强的对手吗？感觉没什么实感啊，难道说自己其实很强？
“和你想的有点区别，不过的确很感谢你。”
阿娅摇头，忽然眉头一皱上前两步抬手将约翰拦在身后。
还没死吗？明明维持存在的术式都消散了。
几十米外的地上，身上的光辉暗淡了许多的光明圣堂摇晃着身体爬了起来，脚下的地面在高温下缓慢地溶解成液态。
依然是可怕的高温，但和动辄将一切气化的程度已经削弱了不少。
“阿娅小姐！他他他还没死！”
“看得到，不用重复一遍，还有，我才不是什么阿娅小姐！”
阿娅有点抓狂。
他倒是不担心这个光明圣堂再翻出什么浪来，毕竟失去了背后能量源的支持，这家伙身上的能量波动正在飞速衰弱。
当然，衰弱也只是相对而言，作为顶级的圣灵类召唤物，光明圣堂的能量强度仍然维持在圣阶的水准之上，但只是圣阶的话对于现在的阿娅来说随随便便就可以干掉了。
让他有点诧异的是，光明圣堂在重新站起来之后似乎并没有攻击的打算。
通体散发的金色光芒让阿娅看不清楚这家伙的脸，但他分明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不对，你不是蒂丽芙妮。”
这家伙……开口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