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修结束回到家，蜷缩在沙发上抱着枕头看动画片的木月旻看到我进门，忽然起身兴奋地盯着我，看样子是有话要说。
“木樊冬！听说你们班的南豆正在和高三的姜泽交往！是不是真的呀！”
对于校内的八卦新闻，木月旻也跟大多数女生一样好奇，对此我是真的难以理解。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是没什么关系啦……不过最近好有多朋友都在谈论他们，我要是能拿到最新情报会比较容易占据话语权哦。”
这理由无意义到令人窒息，但抵死不做正经事似乎就是我这妹妹的人生准则。
“你这无聊的探究心要是能用在学习上，爸妈肯定会答应给你买新手机。”
“可要是整天学习的话就算买了新手机也没时间玩了嘛！先别说那些不现实的东西啦，快说是不是真的！”
“学习不是学生的本分吗？居然说不现实……”
“你怎么话那么多！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麻烦？”
急性子的木月旻嫌弃地瞪着我，但又莫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再看我的目光中充满暧昧。
“哼哼……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肯定是在逃避这个话题！因为你也喜欢你们班那个叫南豆的女生嘛！”
如此不负责任的结论却让我浑身一颤。
“哈？你脑子有病吧？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还说不是！语气这么激动，明明以前说你喜欢其他女生的时候，你都懒得理我的！果然你上次在服装店门口就是为了偷窥南豆吧！”
“……”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木月旻的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这么强？看来以后就算考不上大学也能考虑去当个私家侦探。
“诶嘿嘿……这回有料可以跟别人说了！”
“只是为了跟人聊天占据话语权就把自己亲哥哥卖了？你能要点脸吗？再说了……我根本就不喜欢南豆啊！”
“那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只是觉得很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懂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那个……笨蛋！”
“你现在的反应跟漫画里的傲娇女主角差不多诶，不过一点都不可爱就是了。”
木月旻像是失去兴趣了似的躺回沙发上，晃悠着小脚懒洋洋地说着。
“可你的确不会喜欢南豆吧，我听别人说南豆她虽然长得不错，但性格似乎很糟糕的样子？”
“何止是糟糕，你见过有人在教室用酒精灯烤章鱼的吗？她就做过。”
“这么厉害！感觉她似乎是个很有趣的人诶！”
“不不不……这哪里厉害了？”
或许我不该跟木月旻谈论南豆，毕竟在不学无术这方面，她跟南豆属于同一类。
“还有在大扫除的时候给教室喷了一大堆84消毒液……那次我们班直接放假了一天。”
“喔——”
木月旻眼中闪烁的情绪毫无疑问名为“崇拜”，我现在就跟看着叛逆期的孩子觉得混混很酷的家长一样担忧。
像这类正常学生一辈子都做不出来的事，对南豆来说却是家常便饭，能够安稳地升到高三还即将毕业，不得不说校方对南豆是真的有够宽容，甚至都有同学怀疑她是不是哪位校领导的亲戚。
“你要是跟南豆做出一样的事，我会跟你断绝兄妹关系的哦。”
“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放心啦……我只是觉得南豆真的很……唔？特立独行？就像漫画里的人一样呢。”
事实上她最近的确在朝少女漫主角的道路上走着，大概还是“笨蛋少女与温柔班草”这种标题等于人设的俗套漫画。
“要是你能跟她交往，感觉似乎会更有趣呢？”
“只是因为有趣就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谁让你活得那么无趣嘛！就连我那些朋友都说‘虽然木樊冬学长看上去脾气很好，但总觉得很难真正接近呢’这种话哦。高一的时候你身上好歹还有点绯闻，现在高三了反而全都消失不见了诶！作为你的妹妹我对你感到很失望！那些为了接近你而贿赂我的女生最近完全没有了！”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吧？完全暴露你的目的了啊……话说居然还有这种事？难怪以前总有陌生女生给我打电话，原来是你把我卖了吗！
不过对木月旻来说这似乎根本就不算什么，以至于她坦白后还理所当然地指责我——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喜欢经常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同学！”
“我说你什么时候还看起耽美漫画了？”
“那不重要！总之这样下去，你就要毫无恋爱经验地进入大学了诶？别以为现在受欢迎，以后也会一直这样哦，成熟的大姐姐对毫无恋爱经验的小男生可是没兴趣的。”
“用不着你担心。”
“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诶……”
无视木月旻饱含私欲的的嘟囔声，我直接回房休息。
不管以怎样的心情去呼吸，周遭空气中的成分都不会变。就算不打算努力，班级的应考气氛依旧压迫着神经，阵阵涌来的疲惫与倦怠感仿佛在高声主张“这就是高三”。
只是因为想要活在群体之中，就必须做出与众人努力方向一致的模样，在拼命做着无意义的事这一方面我跟木月旻不愧是亲兄妹。
于是，脑海中浮现出南豆的脸庞。
瞪着眼睛，脸颊鼓起，显得不太高兴的表情。
仿佛是在指责我每次觉得自己被束缚住时就会想到她，还总是把她当成笨蛋。
但血液里流淌着风的笨蛋，自由奔放得让人鄙夷之余又忍不住倾羡。
或许姜泽就是被她这点吸引住了吧，然后全然不顾旁边的目光，心甘情愿当一个喜欢笨蛋的笨蛋。
他的行为我只能给予蛮勇的评价，但想必他也不会在乎。
只有当事人之间才会明白恋爱感情中弥漫的旖旎光景究竟有多美丽。
所以与我无关。
大概吧。
啊……够了。
“大概”这种意味不明的词只会显露自己心中的动摇，就像抓着商店的玩具熊不肯放手的孩子一样幼稚可笑。
这里必须用更加坚决的词——
正当我这样想时，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在木月旻提到以前有出卖过我后，我相当自恋地怀疑这莫非又是打算接近我的女生。
不过接通后发现对方的声音一点都不陌生。
“喂喂喂！是木……木冬吧！”
“有进步，这回只少了个一个樊字。”
“哦，嘿嘿……谢谢。”
“你真当我在夸你啊！”
这辨识度极高的好听声音即便透过冰冷的电流我也能认出是南豆。
“大晚上打电话给我做什么？话说你是从哪里拿到我的手机号码的？”
“我在放学路上随便找了个女生就问到了。”
她平淡的嗓音令我万分惊恐……木月旻你到底把我卖给了多少人啊！
“你为什么会觉得随便找个人都有我号码？”
“因为你似乎有很多朋友的样子嘛？感觉就算在西班牙迷路了，随便找个路人都能领我去你家。”
“这种感觉绝对是错的！要是在外国迷路了，就老老实实问别人警察局怎么走！”
我可不想哪天突然接到国外的电话，拜托我去国外把她领回来。
“所以你有什么事？”
“诶……我找你有什么事来着？”
“……我挂了。”
“喔。”
事实上是她先挂断了电话，留下我茫然地看着手机屏幕。
但没过多久，屏幕上又出现相同的号码——
“我！我有事找你的！”
这回南豆的态度相当急切，但她所着急的事情多半没什么大不了。
“我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诶？”
事态似乎比我想象中要大……至少听上去是这样。
“最近有个男的天天来找我！”
“……姜泽么？”
“你居然知道他名字吗？我都不知道诶！”
明明都追你那么久了，居然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吗？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限定南豆是情理之中，毕竟有个同班两年还说过不少话却照样叫不出全名的例子在这。
“他怎么了？”
“他请我吃了章鱼小丸子、薯片、蛋糕、米粉……”
报完一连串的食物后，南豆那边传来明显的吞咽声……说得自己都嘴馋了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炫耀有男生向自己献殷勤吗？这种事就算你不说我也都天天看在眼里呀……就算不想看也看得到。
明明我的语气已经相当不耐，但对象是南豆的话，无论什么情绪都别想传达给她。
面对这个笨蛋除了挥出直拳，其他拐弯抹角的表达方式都不可能奏效。
“你还不明白吗！”
“为什么你能这么理所当然地反问？换作是谁都不可能明白吧！”
“我还以为你肯定能明白的！不如说只有你才能明白呢！”
这没由来的信任我注定只能辜负，谁让我们的脑回路有着根本上的差异。
“所以说是阴谋啦！阴谋！”
“喔……”
纯度百分百的敷衍她自然也听不出来。
“居然想到用食物来笼络我，他还挺聪明的，但是没用！我现在已经完全看透他的目的了！”
“这我也看得出来。”
“诶！你也察觉了吗！”
倒不如说是现在才看透的你太过迟钝，目的如此清晰的追求根本就只有一种解释吧？
毫无疑问——
“他果然是普通生派来的间谍呀！”
“……”
“我就说嘛！每次跟他去吃夜宵的时候，他旁边那些普通生都笑得那么不怀好意！”
我觉得那只是普通的觉得你们的发展很有趣的笑容而已。
失算了……我真的没想到这个笨蛋居然可以迟钝到这个地步。
不……这跟迟钝简直不是一个次元了。
她体内的恋爱系统已经彻底当机了啊！
“哼！看来我上次的偷袭败露之后，他们就立马打算反击了呢！不过我可不会中招！”
偷袭指的是在他们黑板上写字？那根本是你不打自招吧！
“那个……你为什么会觉得姜泽是间谍？”
“这还不明显！他的手段实在是太粗劣啦！不就是想用食物来降低我的防备心，然后偷偷把我的时间浪费掉，让我无法好好学习嘛！这样到最后他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嘲笑我是笨蛋啦！可恶……”
即便隔着手机我都能想象到另一边南豆咬牙切齿的模样。
就算人家不浪费你的时间，你也根本没在好好学啊——这样的吐槽我好不容易才忍住。
说实话我都想替姜泽哭了……太可悲了吧？居然会喜欢上这么一个笨蛋？
明明经常强调自己是个少女，脑袋里装的却是不着调的阴谋论，你的情商跟智商一样堪忧啊。
“这是战争！是美术生和普通生的战争！”
南豆以昂扬的语调盖棺定论道。
且不论在她心里这再普通不过的小事究竟上升到了何等高度，唯有一点毋容置疑——笨蛋与恋爱不相溶。
只是确认这一点，嘴角就忍不住咧开。
现在的我多半笑得很傻气，或许还很像某个笑容放肆的笨蛋。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嘛！难道说信号不好吗？”
信号确实不好，你的恋爱接收器大概还埋在深山里。
不知第多少次感慨她是个笨蛋，但只有这次——
这家伙在各方各面都笨得令人心安。
我如此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