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姬无道这个异类不同，姬若尘这种站在帝国明面上的公主是按照皇室标准一点一点堆砌出来的，而这皇室标准的其中之一便是“一切以帝国利益为重”。
姬无道对这一点有信心，所以她相信一时半会——至少在塔云国那边派出实权派人物前来谈判前，她和兰坤是安全的。
“殿下，该换药了。”提着药箱的小梅儿在姬无道身边轻声说。
“好。”姬无道点了点头。
“在这里换吗？”小梅儿停顿了一下，又看了看桌对面的兰坤。
“不然呢？”姬无道叹了口气，接着对兰坤问道，“你有恋童癖么？”
“你能不能不要用问‘你吃了么’一样的语气问出这么个惊世骇俗的问题啊？”兰坤的脑门留下一粒冷汗，“我姑且认为自己还是个正常人。”
其实他能理解这个问题的提出，毕竟姬无道从个头上看真的和没长开的小姑娘差不多，不过实话说和她交流得越多就越感觉这就是个披着萝莉外壳的什么东西……
“这就好，那开始换药吧。”
得到了应允的小梅儿也不再罗里吧嗦些什么，将姬无道肩头的绷带拆下后，那个硕大的血洞便出现在了兰坤的视野里，值得一提的是血液并没有往外溢出，而是顺着无形的管道正常地流动着——那大概就是姬无道口中的“气”在起作用吧。
虽然血液在气的控制没有喷薄而出，但伤口处消失的肌肉却是实打实地没了，因此那硕大的一个空洞看起来尤其吓人。
小梅儿将那肮脏的绷带随手丢在桌面上，接着将沾满血的炼金甲胄从姬无道的身上拆除，随后拿剪刀将甲胄下的衣服裁掉，不一会儿的功夫，姬无道的上半身便被裁减得不着片缕。
兰坤扭过了脑袋闭上了眼，非礼勿视这种常识就算是他也是懂的。
帝国人对于医疗卫生方面的意识还是相当高的，某种程度上和塔云人都差不多了，这大概也有两国间交易的原因。
在清洗了伤口附近的污垢并用高纯度酒精进行了消毒后，小梅儿将漆黑剔透的膏药均匀地涂在了姬无道的伤口上，再用绷带进行包扎之后，姬无道的伤口这才算是正式经过了稳妥的处理。
“好了。”小梅儿用剪刀减去多余的部分后对殿下说，有像是对兰坤说。
兰坤扭过脑袋睁开眼，看到了上半身除了绷带外还是一丝不挂的姬无道。
“这好了个啥啊。”兰坤有些头疼地扶额。
“看着不习惯？”姬无道用手指头点了点绑得结结实实的绷带，触感还挺硬的。
“能看习惯才是个不得了的事吧？！”兰坤看着对方，叹一大口气。
大概是为了固定绑带的位置，姬无道上半身的关键部位都被绷带缠住了，就是肌肤的露出度稍微高了一点而已。
“只要顺利的话，你以后会看习惯的。”姬无道叹了口气，“和我结盟的就意味着我们要成为夫妻，你应该理解这一点吧？”
“理解啊。”
“我们以后会行房，你理解吧？”姬无道继续说。
“行房……您用词还真是古雅啊。”兰坤笑了
“不然呢？交配？”姬无道白了对方一眼。
“好吧，暂停，您的词库未免也太极端了。”兰坤做出了投降的姿势，“所以咱们能换个话题么？”
“幸运儿会邂逅到合适的伴侣，他们会相恋相许，然后结婚做AI。”姬无道说完这句话后顿了一顿，“可我们不是爱。”
“是交易？”兰坤挑了挑眉。
“是交易。”姬无道说，“目前看应该是个不错的交易，但未来就不一定能了。”
“因为你姐么？”兰坤想起来了，“她代表帝国的话，应该不会做什么蠢事吧？”
依照兰坤和姬无道所讨论的内容看，他的定位应该是一个足以靠一己之力在帝国进行第二次技术革命的人才，就像当年第一位嫁入帝国的塔云新娘那样。也正因如此，帝国方肯定会极力争取并保证这项政治联姻的完成——
这是兼顾了一个国家长远利益的想法，若是真的有心为帝国着想，会做出这样的决策也是理所当然的。
“正因为她不会做蠢事，所以她才会犹豫啊。”姬无道表情严肃地说，与此同时小梅儿为了防止她着凉而给她披露一件外衫，“到目前为止，你的定位只是靠我来负责保证的，你并没有拿出什么来保证自己的价值和帝国即将付出的代价相等。”
听到这句话后，兰坤意识到了被他下意识给忽视的问题。
“也就是说，我在你姐眼里只是一个‘有可能会带来技术革命的人才’而已喽？”
“没错，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姬若尘是一个很骄傲的帝国人。”姬无道继续好，“她始终相信依照着现有的技术基础以及勤劳智慧的帝国人民，只要辅以相应的政策与法令，帝国的技术型人才很快便会超越塔云人。”
“这个我知道！那个东方的什么谚语来着？”兰坤说，“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
“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姬无道哭笑不得，“我看你的发色是黑的，那或多或少也该有点东方人的血统才对啊，你在塔云或者父母那边就没接受过有关于东方艺术的教育吗？”
“学校里有教，但我没学。”兰坤摆了摆手，“东方人说话拐弯抹角的，噼里啪啦写一大篇字，想表达的意思不就是个山好水好人也好，所以我的心情也很好么？实在是太没有效率了。”
“真是尤为偏激的评价啊，总之，你对东方艺术的偏见姑且不谈，我们继续说有关于姬若尘的事。”姬无道继续说，“刚才我说过，她会把你的不确定性作为参考条件之一。”
“这点我理解。”兰坤对此表示肯定，“如果是我的话，这种不确定性我是根本不会纳入参考范围的。”
“关键是你现在也不能向帝国展现自己拥有的技术，这涉及到塔云国的机密，之前的轰炸我们都见过，如果你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而向帝国展示一些塔云人不可能外漏的技术，那接下来我们就只能在炮火中尝试着逃回帝国了。”姬无道继续说，“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死伤情况就会很可观了。而如果你也死了，帝国那边反正也得到了技术，但如果没死的话，你也会彻底改变立场站在帝国那边，而帝国付出的代价则是未来拒绝一切技术交流的塔云国。”
“这听上去是个坏结局。”兰坤从对方的话里能轻易地想象到那副画面。
“那我们可得竭尽地全力避免它。”姬无道抿了抿嘴，“好消息是，姬若尘既然无法确定你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她自然也无法确定你一定没有能力，你现在就跟魔盒一样，不打开之前，谁也不晓得盒子里装的是金子还是人中黄。”
“好，我谢谢你，我姑且一问我应该是金子吧？”
“你里面到的确有Jing子。”
“……帝国公主都喜欢开黄腔吗？”
“没有哪条法律明文规定公主就不能开黄腔吧。”姬无道耸了耸肩，但这下扯动了伤口，兰坤看到她的脸猛地抽抽了几下。
“你没事吧？”
“非常有事……但没事了。”姬无道喘了口气，接着说，“有关于姬若尘的事情还算是次要的，真正要紧的是她，或者说我们身后的帝国，更准确地说是帝国的皇帝。”
“什么意思？”兰坤皱眉。
“你想一想，假如谈判的结果是你成了帝国的人，那么整场谈判会是什么样的过程呢？”
“我脑子里装的知识若是倾囊相授的话，比几十次联姻所给予的技术都多，所以我想塔云人应该会对物资数量开出一个天价吧，至少数量也得充足到保证在未来的技术竞速中能彻底拉开距离。”兰坤思路明确，“在那之后，两国间会彻底断交，再次有交流的时候便只有开战之时了。”
“和我想得有些误差，不过整体没错。”姬无道点点头，“假如帝国用强硬的态度要了你这个人，两国间便会进入彻底的决裂，那么假如帝国仅仅是把你作为谈判中的一个可以舍弃的筹码呢？”
“舍弃我？凭什么！？我可是天才啊！”兰坤有些不爽。
“可你只是一个人。”姬无道的语气冷到了一个极点，“帝国可能为了一个人而舍弃一个有价值的国家的长期援助么？”
“……”兰坤沉默了。
这个逻辑说得通，兰坤是一个很容易被逻辑说服的人。
“假如你只是被当做谈判的筹码，那么帝国就会用你来换得更高的利益，或是更加优秀的联姻对象，或是特定某方面的技术援助。”姬无道侃侃而谈，“对于帝国而言，无端多了这么一个灵活好用的重量级筹码，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不，应该说是馅饼炉子都糊脸上去了。”
兰坤说不出话来，他晓得对方这些话的说服力。
“顺便一提，假如帝国真的这么做了，我就算是被强制解除政治联姻的任务了，接下来应该会有姬若尘接任吧，她会得到一个你们塔云国倾力推荐的联姻对象。”姬无道继续说，“至于我，回国后十有八九会被架空权力，送给某个同盟国家的国王作为皇妃，作为维护同盟的工具吧……你呢？”
“什么？”
“你被送回国后会怎么样？”姬无道问，“我听说你们塔云人是没有死刑的吧？”
“对……但有永久监禁。”兰坤说，“一个两平方米的屋子里，关上一辈子……按照我犯的错误，肯定是会被判这种刑的。”
“听上去真是一个相当悲惨的结局啊。”看着那好像丢了魂一样的兰坤，姬无道话锋一转“所以说，从现在开始……我们都向彼此摊牌吧。”
“什么？”
“我会告诉你我的一切，但你也得告诉我你的一切。”姬无道说，“公平的等价交易，我们交换一下情报，说不定还能找到解决办法……毕竟如果这次栽了，有再多的底牌日后也没得用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