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残月正散发着深红色的黯淡光辉,然而,烧焦的土地之上却没有泛起一丝月光之下应有的光泽。
大地上如同淋满鲜血一般,笼罩在一片凝重的绯红之中。
目及之处,到处都弥漫着浑浊的雾气,天地之间的空间里充满了潮湿的铁锈味,以及灼热焦土味,那是血和火的味道。
站立于这焦灼的大地之上向地平线的深处放眼望去,在那黯淡的深红月光下,直到那辽阔遥远的地平线之外,焦秃的大地没有一丝生气,整个世界如同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般沉寂无声。
"嘶——呼..."
昏沉的意识之中,来自肋骨内部的抽搐刺痛了七夜千理的神经。猛然扩张开来的肺部里迅速涌入大量干冷的空气,身体随之产生出剧烈的咳嗽的反应。
她昏昏沉沉的意识开始重新变得清晰。
"喀啦"
原本交叠在桌面之上,用来支撑起头颈的手肘无意间碰到高度几乎要超过她头顶的书山。
紧接着,一本本堆叠在一起,如一条柱子般堆积起来的书本随之发生歪斜,哗啦啦地从桌面上倾倒下来。
无数的书本和夹杂在其中的纸张如雪崩般散落在七夜千理的脚边,借助于惯性在地板上铺展开来,占据了一大块空间。
凝视着散落满地的书本纸张,七夜千理的表情里看不到太多的感情起伏。
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理所当然的样子。
摆放在桌面的一角的电子台表无声地显示着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深夜的两点。看样子这次又是靠在桌边不小心睡过去的吧。
"又已经是这个时间了..."
从困睡中苏醒的七夜千理随手抓起放在手边的咖啡杯,因为放得太久的缘故,盛在杯子里面的咖啡早已经变得冰凉。
七夜厌恶地皱了皱眉头,索性把刚拿起来的咖啡杯重新放回原位。
深夜里这偌大的房间之内,全部的光源只有架在桌面上的台灯,房间里其他的地方依然是一片昏暗的样子,无法看清其中的陈设。
在明亮的灯光之下,七夜千理紧皱着眉头,细细思索着。
刚才的那个...是梦境?
但是那种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到黑暗的凝重感,那种身临其境的凝重感...
而且,那个暧昧的梦境,已经是第几次出现了...
七夜揉了揉隐隐发涨的太阳穴,为了能让自己混乱的思维平息一下,她随手将明晃晃的台灯关闭。
"啪"——唯一的光源就此撤去,房间内瞬间充满了黑暗。
(沙啦沙啦)
"?"
就在房间内陷入黑暗的一瞬间,窗外似乎传来一微弱的丝骚动。
七夜千理发出略带不屑的鼻哼,警惕地望向房间之中,距此不远处的窗外。微弱的月光正无声地穿过薄薄的沙质窗帘照射进来。
"喂、喂?大哥,真、真的能行吗?"
在宅院走廊旁的灌木丛中传来竭力压低声音的询问。那种刻意压低的嗓音听起来就像马戏团里的小丑在说话一样有些滑稽。
是个尖细的,略略带有一丝口吃男音。
"没关系,只要干完这票我们就有数不完的钱啦,到时候金盆洗手,再也不用干这买卖啦"
被称呼为"大哥"的是个厚重的男音,然而,虽然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厚重,口音间却带着一种地痞流氓般的轻浮感。
"总感觉有些太容易了些,毕竟也是七夜财团的大小姐,但是这个宅院的安全保卫系统未免也太薄弱了点吧,至少外围好歹还有些保镖和自主防卫的设备,但是混进来以后却发现内部居然完全就没有设置防御,这种空壳柑橘一样的防卫系统算个什么玩意啊?"
说这些话的是个留有小山羊胡子的男子,细细的三角眼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他的语气相当火大,听上去就像是潜入到这种防备比普通的街心公园好不到哪去的宅院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白痴...只要拿到她的人头就算得手,既然已经成功侵入进来就不要想那么多"
"对、对啊,还是大、大哥说得对"
"嘁"
略带口吃的男子极力赞成着"大哥"的观点,小山羊胡子对他盲从依附的态度感到十分厌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嘘——"
"大哥"发出让两人都安静下来的声音,就在不远处,矗立在月光之下宅邸建筑坐落在院子的中心,那便是深夜中潜入宅院中的三人的目标所在。
他们的此行目的是为了灭口,也就是杀人。
七夜财团的独生大小姐,七夜千理,身为整个财团未来的继承人,此时却陷入了即将被杀害的危机之中。
自然是为了金钱,为了利益。
有人为了财团的继承权而需要大小姐的死亡,有人则是为了高额的赏金而需要大小姐的头颅。
为了赏金而不惜走险的三人,就在今夜潜入进七夜千理的私人别墅的庭院里,只要打开眼前建筑的那扇厚重大门,割开那个于己无关,却又有人需要她死的那个丫头的咽喉,就能拿到多到数不清的钱,从此过富翁的日子。
七夜千理静静地站在宅邸建筑的房顶之上,从最高点俯瞰着整个宅院。
月光并不是很亮的样子,但是除此之外,四周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光源,整个户外都是很暗的样子。
但是这种程度的黑暗并不足以影响到七夜千理的视野。
从屋顶上看下去,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庭院里的灌木丛后有躲藏着两个人影。
虽然因为光线昏暗的关系而无法看清他们的脸,不过,只是从气息上就能感觉到来者不善的样子。
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们清一色地穿着黑色的棉质衣服,虽然已经进入到秋天,但是天气绝对还没有冷到需要穿戴得如此厚重的程度。但是即便这样他们还全部都戴着土匪帽,而且入侵者们似乎还戴着手套。
很显然,这是为了不留下足以证明自己身份的而作出的伪装手段。
双脚并拢,如一尊雕像般立在屋顶上的七夜千理轻蔑地歪了歪脑袋。
夜晚里吹起的风稍稍拂动着她的长发。
就在她的背后,月亮正越升越越高,纤瘦的身姿上仿佛镀满了一层银色的光晕。
屋顶上的少女默默注视着躲藏在宅院灌木丛之后的入侵者,转过身,轻巧无声地跳了下去。
什么都没有,剩下的只有依然在原处轻轻盘旋着的风,以及发自七夜千理内心之中,却又毫无感情起伏的一句嘟哝:
"...真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