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夜：規則
軌億城的七大不可思議。
──聽起來就跟玩笑一樣。
比起怪談什麼的，這種類型的東西聽起來就跟玩笑一樣。
我是吸血鬼，也是黑夜殺手，身後還跟著一名神父。
說起來，我的人生（雖然不是人）還真像是玩笑。
由自己來說還真夠詭異的……算了。
如果，繩剩城也有什麼七大不可思議的話，我想我也會被列入其中吧？
呃……像是什麼『潛伏在教會裡面的吸血鬼』，或者像是『專門獵殺妖怪的妖怪』之類的……
總感覺怪怪的……算了。
嗯……話又說回來，很久以前我曾聽過不知道是哪個傢伙說「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存在」之類的謬論。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存在於「人類」與「妖怪」之間的高牆，也是如此嗎？
嗯……果然是謬論啊。
規則有存在的意義，但其意義絕對並非是為了「破壞」而存在的。
──大概吧。
「亞爾斯，你知道嗎？關於軌億城的七大不可思議。」索爾一臉興奮的說。
「啊？那是什麼？」我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該不會是怪談什麼的吧？」
「嗯……雖然有點出入，不過也相去不遠吧？」
「……這種模陵兩可的答案算什麼啊？」我無奈的反駁道。「這種好像是『Ａ』又像是『Ｂ』，結果答案卻是『以上皆是』的問題算什麼啊？」
「嗯嗯，人生就是不斷的選擇題啊！」
「這跟人生又有什麼關係……」
雖然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不過還是稍微提一下好了。
──我們在野外。
因為某個體力超差，又堅持不肯走路的神父的緣故，我們今晚要露宿野外。
雖然我很想斥責他：「為什麼我一定要睡在野外啊！為什麼不趕緊進城睡床上啊！」之類的。但仔細想想，強人所難似乎也不是件好事？
唉，雖然我也不討厭睡在野外就是了。
──更正，我超討厭睡在野外。
正確來說，我是不討厭睡在野外，但是我討厭蚊子。
比討厭木頭還討厭……幹，為什麼吸血鬼還要被吸血啊？根本就是天大的笑話啊！
雖然我也很討厭睡在滿是木頭的教會裡，但仔細想想，倘若不用遇上蚊子的話，要我睡在棺木裡倒也不是不可能？
蚊子什麼的通通給我去死吧──只是一個渺小的吸血鬼的願望而已。
還真是個微不足道的願望啊……
「亞爾斯，難道你對怪談什麼的沒興趣嗎？」索爾看著坐在營火另一端的我。
「我最討厭那種東西了。」
「哎？為什麼啊？」
「怪談什麼的，只是人類想像下的產物而已。對真正的妖怪來說，那種東西就像是玩笑一樣。」我無奈的回道。
「可是人，本來就會對未知的生物有一兩種想像吧？」
「嗯……這麼說倒也是呢。」
雖然不想承認，但人類還真是個愛想像的東西──說起來，我似乎曾是個人？
「不過，對妖怪還是不要抱以太大的期望會比較好。」我隨後又補上這句話。
「哎？為什麼？」索爾露出疑惑的神情。
「因為──真正的妖怪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善良，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帥氣。」我避開了他的視線，注視著營火。
「就跟你一樣嗎？」
「對，就跟我……」我頓了頓。「喂！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一點抱怨而已。」
最近這傢伙的嘴巴跟之前越差越遠了……難不成是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說起來……」索爾忽然說道。「聽說吸血鬼有個『無法進入不認識的人的家裡』的規則呢？那是真的嗎？」
「錯了吧？你想說的是『未獲得許可就無法進入自己家』吧？」我無奈的更正了他的話。
「不一樣嗎？」索爾頭一偏。
「不一樣。」
「為什麼會這樣啊？」
「呃……」這傢伙不打算追問下去嗎？算了。「因為吸血鬼是個很有禮貌的妖怪。」
「……這算什麼回答啊？」索爾遲疑了一會後，無奈的說。
「這是事實。」我抓起放在腳邊的木柴，丟進營火內。「假如你去找十個妖怪來，有九個半都會說吸血鬼很有禮貌。」
「九個半……剩下的那半個是怎樣？」
「只是個比喻而已，不要這麼認真。」我隨後說道。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舉這麼貼近現實的比喻啊！」
「我看這世界上也就只有你會對比喻這麼執著了吧？」
「不要岔開話題！」
「岔開話題的是你吧！」
話說回來，我們一開始是在討論什麼啊？
五分鐘後──
「亞爾斯，你對『軌億城的七大不可思議』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嗎？」
……話題又繞回來了嗎？
「完全沒興趣。說到底，那種東西只是人們茶餘飯後的玩笑話而已，我對玩笑話一點興趣也沒有。」
「可是，聽說全都是真的呢！關於七大不可思議。」索爾如是說。
「對那種以訛傳訛的戲言有興趣的，也就只有你這遊手好閒的神父了。」我無奈的說。
「……你生前一定是相當孤僻的傢伙。」
「為什麼要扯到這麼久以前的事情啊！」
「……你以前一定沒有朋友。」
「要你管啊！」
「難道你有朋友嗎？」
「那不是廢話嗎！」
「舉個例子來聽聽。」
「呃……」我開始思索起來……等等，「為什麼我非得要說這麼久以前的事情啊！」
「是嗎……？」他用著一副慈愛的眼神盯著我不放。
啊啊啊啊啊──！為什麼我非得要被他這樣看待啊啊啊啊──！
──渺小的吸血鬼（我）崩潰了。
五分鐘後──
「說起來，為什麼吸血鬼會有『未獲得許可就無法進入別人家』的規則啊？」他驀然說道。
「因為吸血鬼很有禮貌。」
……等等，為什麼我好像有回答過這問題的感覺啊？難道是即視感？
「你這回答跟沒回答不是一樣嗎？」索爾無奈的說。
「要你管啊！」我隨後又說：「因為是規則啊！」
「規則？」他不解的偏頭道。
「每個妖怪都擁有自己的規則，就如同人類世界也有法律一樣，是用來約束妖怪們的行為用的。」
「哎──？」他隨後又說：「那這些規則都是誰定的呢？」
「誰知道……規則是從很久以前就存在的東西了，我也不太清楚是多久以前了。」
「原來如此。」他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索爾背後的草叢發出了窸窣的聲音。
「說起來，吸血鬼的這規則很麻煩呢！」我盯著草叢說道。
「哎？很麻煩？」他頭一歪。「為什麼？」
「因為……」我敲了敲地面上的影子。「因為有這規則，所以吸血鬼無法攻擊待在自己家裡的人。」
「嗯……好像是這樣呢。」他低頭附和。
「也正因為如此。」我抓住了從影子裡出現的刀柄。「我們現在可是在危險之中呢！」
「哎──？」
「因為我們正好……違反了這個規則。」我盯著草叢說道。
「亞爾斯，你的意思是……」索爾一臉吃驚的看著我。
「所謂的妖怪，可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善良喔……培根。」
「是培安──！」
我握緊刀柄後，向著草叢衝了出去。
──我是吸血鬼，還是黑夜殺手，身後還跟著一名神父。
不過，或許我也沒有這麼討厭麻煩……因為除掉麻煩，正好就是我的工作。
──大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