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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纱小姐是那种看起来就非常能干的女性，我在第一次和她在工作场合见面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
淡棕色的长发被·干练地束在后颈，架着一副镜框颜色和发色相近的眼镜，眼镜下方的瞳孔虽然没有太多活力，但也完全没有失落和不健康的感觉，略显中性的脸蛋上画着淡淡的装容，上班的时候守规矩地穿着灰色的工作装，不苟言笑认真地工作。
也许，那种‘认真负责’的工作氛围，是从她很少和我说话才让我感觉尤为明显的吧。
正如字面意思所说的，她很少和我说话。
像是‘早上好。’‘我要回去了。’‘多谢关照。’‘明天见。’这种日常生活中需要用到的招呼语，禾纱小姐并不会省略不讲。一开始来到这里工作的时候，她也会礼貌地询问我有关工作的事情，但她的理解力很好，所以我不必讲的太深入，她也能明白。除此之外，我们之间几乎没有说过话。
最近，禾纱小姐一直在做记录员的工作。简单来说，就是把来到这里售卖‘未来’的人记录在数据库当中，然后在整理一下当前存储的‘未来’，以及对‘未来’数据库的管理。
因为从没有问过她，我也不知道她之前是否做过类似的工作，但看她非常熟练地操作电脑，想必就算没有做过工作，也学过有关电脑的知识吧。
中午，工作告一段落，禾纱小姐收拾一下书桌，然后盯着桌上的文件看了看。就在我以为她要站起身去吃午饭的时候，她却来到了我的身边。
轻轻地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我的面前，略带疑惑的语气，但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地问道：
“这个没有搞错吗？”
她的声音很轻柔，单纯听声音的话，我猜测应该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和我差不多。
所以我才有些惊讶。
因为做‘未来售卖’这种工作，很少有像我这个年纪的人。
不是自作多情哦，我单纯只是略带好奇罢了。
我接过文件，然后稍稍看了看。
这是一份‘违约处理’文件，内容大概是来到我们这里售卖‘未来’的用户，在换取到新的‘未来’之后的一年里，并没有得到想要的未来，希望我们做出赔偿，而我们则是以‘对方违约’为由，拒绝赔偿。
“这没有什么问题。”
我微笑着把文件递回给禾纱小姐。
她并没有立刻接过文件，而是继续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希望您能认真看看，我是说，拒绝赔偿的理由，也就是‘对方违约’的理由，文件里并没有给出确切的原因。”
我点点头，回答道：
“我看到了。”
“那么？”
“所以没有问题啊。”
她的脸上划过一瞬间的不可思议，但也只是一瞬，下一时刻，禾纱小姐的脸上依旧是普通的模样。
“这算是商业欺诈吗？”
“我认为已经给出了理由，应该不算是欺诈。”
“但是所谓的理由，并没有理由，如果我工作的地方是黑心企业的话，我会想办法以法律的方式解决问题。”
说完，禾纱小姐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按动开关，录音笔发出了‘哔’声，似乎正常工作中。
禾纱小姐一副‘请尽快解释’的脸，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我却多少读出了一些催促的感觉。
“我原以为禾纱小姐是一个非常谨慎又沉默寡言的女性，没想到会这么敢作敢为。”
“我只是不希望被骗而已。”
“我知道了，那我就稍微给你解释一下好了。”
我站起身，拿起那份文件，然后缓步走向门口。
到达门口之后，我转回身，招呼一声站在原地不动的禾纱小姐。
“那么就请和我来吧，比起我用语言来解释，或许让你看更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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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时间宝贵，所以我很少腾出午饭的时间，因此我的‘午饭’向来都是面包和矿泉水这种简易又方便携带的搭配，只要在工作的途中就能迅速补充热量，完全不会耽误时间。
不过，禾纱小姐应该和我不一样。理由是在工作结束的时候，她每次都会尽快离开。
我猜想，她应该是想要尽快回家收拾家务或者做饭吧，因为她看起来就非常认真干练。
此刻，我们俩坐在地铁里，准备赶往那个‘违约’了，却想要让我们赔偿的人家中商谈。距离我们工作的地点稍稍有些远，坐上地铁之后还要再坐两站地公交车并且走上一段路才能到达，如果公交车不堵车的话，也要有接近3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虽然我也有建议去吃午饭，但禾纱小姐却拒绝了。
她坐在我的右边，右耳塞着一只耳塞，手机的屏幕上一直显示着枪花乐队的‘don’tcry’，已经循环了好多遍。
她不光没有吃午饭，也没有吃面包之类的东西。
所以我才在想，她应该是个对饮食有着非常明确态度的人，不会像我这样将就。
当然了，我可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哦，我也有把手里的面包给她，故意多买了几个，也摆出‘我已经吃饱了，剩下的你可以收下吗’的态度，可禾纱小姐一直不肯接受。
她微闭着双眼，静静地听着音乐。不把两只耳机都戴上，就是为了掌握我的动向吧。
也许禾纱小姐也是个多心并且小心翼翼的女性。
地铁准时到站，在我站起来的那一刹那，禾纱小姐也睁开了双眼。
虽然她知道到站了，但我还是小声地说了一句‘到了’。
她点点头，和我一起下了地铁。
禾纱小姐非常小心，一路上她都跟在我的身后，似乎希望一直监视我。坐在公交车上，她和在地铁里差不多，还是戴着一只耳机听着‘don’tcry’。
说句题外话，我平时也不讨厌听音乐，但很少在出门的时候挂着耳机听。我不太喜欢在走动的时候被什么东西束缚住，挂着耳机对我来说多少算是累赘。
幸运的是，公交车并没有堵车。
时节已进仲夏，北方的气温也是相当热情。只穿着一件很随意的半袖，我的额头上都已经布满汗滴了，跟在我身后，身着严实工作装的禾纱小姐肯定也不怎么舒服。
“禾纱小姐，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天气有点儿热吧？”
“不用。”
虽然天气很热，但禾纱小姐的回答却和温度成了反比，显得异常阴郁。
我已经完全被当作黑心企业的同谋者对待了，这多少会让我有些难过。毕竟我对禾纱小姐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
我尽量加快脚步，想要尽快到达目的地，最起码让禾纱小姐早点儿享受阴凉。
不去看她的反应，也是因为害怕她会反感。毕竟我现在还是‘嫌疑人’。
大概步行了20分钟左右，我们到达了‘协议者’的家中。
远离城区，在废旧的拆迁房中间，有一处老旧的土瓦房。大门口有半扇门，另一扇门可能被卖掉了。把视线投放在房子上，窗子上早就没有玻璃了，只剩下能够勉强遮蔽风雨的塑料布。
“到了，就是这里。”
比文件里描述的还要糟糕，只是看着这个房子，就能多少体会到房间里的情况。
禾纱小姐皱皱眉头，不解地看了看我。
不光额头上，她的脖子上也都是汗水，禾纱小姐现在肯定非常辛苦。
但我还是希望她能看看。
我说过，亲眼看看，比我解释的更加容易理解。
我先一步向前走去，踏进大门，来到了房门前。
果断推了推房门，房门没有锁……倒不如说我不知道这个门该怎么锁起来……刚刚把门推开，一股刺鼻的味道便扑面而来。这种情况很常见，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我看了看禾纱小姐，她虽然依旧皱着眉头，但和我一样也踏进了房门。
我没有过度在门口的房间逗留，也不愿追究这股刺鼻味道的来源，而是转而向右手边的房间走去。
房间的主人就躺在右手边房间里的床上。
屋中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个简易的炉灶和炉灶上煮着的不知名的物体。
……味道就是从这里来的吗？
炉灶上的火和夏天的燥热，让这个屋中的温度更加‘和蔼可亲’，如果直接从空调房进入到这个房间，恐怕会崩溃也说不定。
好在我和禾纱小姐都经历了温度的洗礼，能够更加轻松地融入到这个房间。
“请问……”
但为了迅速解决，我还是决定尽快展开话题。
“您就是王玉明先生吧，我是‘未来置换’的处理人员，因为您的联系方式统一无法联络，所以我们便来到您的住处通知您我们的处理结果。”
其实，名义上我们并没有主动通知的义务，对于单方面的‘毁约’，我们只需要等待即可。等待毁约方主动联络，或者等待公安局、检察院的通知。
但我更加喜欢主动把‘结果’告诉他们。这可不是什么恶趣味，这只是我认为的，正确的工作方式。
我也只有十六岁，在我能够理解的范围内的‘正确’，就是我行动的准则。
但听到我的来意，男人只是抬起眼，没有精神地看了看我，随后则是转过身，看着被塑料布遮住的窗子方向。
塑料布是半透明的，外面的事物根本无法看清。
但他还是看着，也许对他来说，那里有着只有他能看到的东西。
我看不到，所以我没办法体谅他。
现实就是这样。
“先生，您在听我说话吗？”
他没有反应，依旧望着‘窗外’。
我把那个处理书拿出来，走到他的身边，然后把它放在它的床上。
“先生，处理结果我就放在这里了。您有权利抗议，也有权利上诉，但我们的想法不会改变，对于您单方面的违约，我们的回答不会改变，还请知悉。”
机械式地把想说的话说完，我转回身，回到了禾纱小姐的身边。
“我们走吧，禾纱小姐。”
我轻轻微笑，先一步绕过禾纱小姐，准备离开这里。
但禾纱小姐却没有挪动脚步，只是呆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违约者。
她伸出手，想要向前迈出脚步。
但我立刻抓住了她的肩膀，并对她摇摇头。
她有些不解，也有些愤怒，原本平静的目光里，已经伴着肉眼可以分辨的灼热。
我依旧紧紧抓住她的肩膀。
这时候，违约的那个人回过头，看了看禾纱小姐和我。
目光交汇的时间不足两秒，可这足以让禾纱小姐理解我带她来这里的理由。
她收回抬起的手，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但屋中的味道不太适合过度呼吸……禾纱小姐咳出了声。
她捂着嘴，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燥热、又充满不安的房间。
我对着违约者的背影鞠了一躬，然后也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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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纱小姐，你一定不知道贩卖未来的真相吧。”
从契约者那里出来，我快速地追上了禾纱小姐。
不太好形容当时她的情绪和表情，虽然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但行动的方式的确和平时的她不太相同。
平时的禾纱小姐，在工作之余时，总是会带着耳机听听音乐。今天和我一起出门来这儿的时候，她也一路上挂着耳机，但此刻的她，却并没有做这个我已经看习惯，她应该也做习惯的事情。
我不太擅长察言观色，但相对的，我比较喜欢去看别人在日常生活中所做的事情，借着这些日常的举动，来推算别人的心情。
成功率不算很高，但好在除了有人上门售卖未来，我也基本上不会和别人交流。
“贩卖未来，是什么？”
禾纱小姐接过我手里的果汁，然后冷冷地问了我一句。
“你想听吗？”
她转回头，看了看与我相反的方向。
因为附近正在拆迁，所以也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风景，当然，也不会有人把目光集中在我们两个人身上。
确认了她想要看的东西之后，她转回头，再次冷冷地说道：
“如果可以和我说的话。”
她把那支录音笔从口袋里掏了出来，轻放在石头桌上，按动电源，让它正常工作。
“为什么要打开录音笔？”
“因为我的理解力有限，我希望在听到你的解释之后，回家慢慢消化。”
“……如果这是您所希望的事情，我倒是不会有什么意见。”
能够被人学习，也算是我的荣幸。
仅仅是把声音收录回去，也算是‘被学习’的一种情况了吧。
我尽量笑出来，然后说道：
“贩卖未来的理由有很多，有的人可能是因为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失落和无奈，也有人觉得未来不够美好，想要卖掉自己的未来，去换取更美好的未来，当然了也有那种单纯只是不想要继续生活下去，希望可以把未来丢弃。但最后这一点并非是我们的本意，如果真的答应了这种理由，那么我们就成了践踏生命的罪人了，法律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存在的。哦哦，对了，我们可是完全合法的哦！”
之前可是被禾纱小姐当成犯罪者了，这点还是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的。
“未来收购的本意，其实就是为了置换。简单来说，就是有的人认为自己的未来不够好，那么售卖给我们，再由我们进行调节，转售给其他人，以此来循环成为每个人都能得到想要的未来的生活。这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那么，刚刚我所看到的人，也算是过的美好的人吗？”
“那应该算是自作自受吧。”
禾纱小姐握住果汁的手稍稍用力，但因为果汁并没有被打开，所以瓶身也就没有什么变化。
或者说，禾纱小姐的力气有限。毕竟是女孩子。
“那个人想要把自己的未来买回去哦，就是这样。”
“买回去？”
我点点头：
“时间要推移到一年前，一年前的这个时候，王先生通过某些特别的途径找到了我们，想要把自己的未来转售，希望我们能够给予他想要的‘未来’。”
我打开话匣，开始给禾纱小姐讲述之前的事情。
“经过检测，王先生的未来会在25岁的时候结束，也就是明年的现在。对于未来贩售这件事而言，哪怕你的未来在明天就结束，我们也会收购。所以啊，最终我们收购了王先生的未来。这件事就是由我全权办理的。在我们购买了他的未来之后，也当即就把可以转卖给他的未来罗列了出来，并且让他进行挑选。王先生希望能够把未来延长，未来的检测，在一定程度上是和生命挂钩的，如果检测出的未来在某个时刻结束，那么生命也有可能在那个时候停止。但这只有二分之一的概率，也有可能会出现植物人或者失去意识很久很久这样的情况。王先生相信自己的未来会在25岁那年消失，因此他不光卖掉了自己的未来，还加了很大的价钱购买了一个比25岁更遥远的未来，在未来志愿单里，他所写的内容是‘和自己重要的人度过更久的时间’。想必他应该想要和自己爱人，或者亲人度过更久的时间吧。”
一旦有了重要的东西，无论是谁，都希望自己的生命能够延长。
如果相信自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消失’，那么死亡的恐惧就会一直缠着你。
那个时候的王先生，应该就是这种心情吧。
“与此同时，我们也接到了另一个售卖未来的请求。但那个人拥有普通人非常羡慕的‘未来’，两人的‘未来’是在同一时间进入到我们的‘未来数据库’当中，也是在同一时刻，两人互相选择了对方的未来。”
“拥有美好未来的那个人，选择了王先生的灰暗未来吗？”
我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
“不久之后，王先生便来到我们的这边，要求退还回他之前售卖的未来，并且可以不收回他所支付的钱，仅仅只要之前的本属于他的未来。但是很遗憾，那个未来已经被人买走了，已经无法属于他了，而且，未来的交易是单向的，转卖和收购也只能进行一次，在接受售卖以前，我们就已经明确的和他说过了，可他依旧希望我们可以网开一面，虽然没有听取的必要，但我还是听了他的理由。”
禾纱小姐稍稍躲闪了一下目光，双手紧握住果汁的瓶子，轻声问道：
“理由、是什么？”
“因为购买了王先生未来的人，正是王先生想要陪着更久的那个重要的人。”
听了我之前的叙述，禾纱小姐肯定也已经听出我想要表达的内容了。
“……这样、啊……”
“明明是希望能够陪着重要的人，度过更多重要的时间，但结果却变成了自己一个人守着‘诺言’活下去，王先生应该非常难过吧。”
“那为什么不能……”
“当然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们无法让所有人都幸福。”
她认真地看了我半晌，带着正常节律的呼吸，没有愤怒也没有不解。
她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禾纱小姐是个非常能干的人，所以她应该已经理解了。
虽然详细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但听说，那个王先生觉得重要的人，似乎是认为亏欠王先生，希望对方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情活下去……‘重要的人’知道和王先生交换了未来，但王先生本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什么，也不可能退还王先生之前的未来。
现在，那个未来已经属于那个‘重要的人’了。
幸福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是一个人的事，但我们都很单纯，认为如果未来改变了，幸福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到来。我不反对这种看法，因为以前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禾纱小姐把视线调开，低下头，看着我买给他的橙汁。下一时刻，她扭开果汁的盖子，不顾形象地喝了起来。
咕嘟咕嘟的声音结束之后，禾纱小姐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不过她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可言，还是干练并且冷冷的。
应该是恢复成平常的样子了。
放下橙汁，她稍稍低着头然后说道：
“你还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一点儿也不可爱。”
“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了。”
“你这样是不会交到朋友的。”
“确实，目前为止都没有人愿意和我多说话。”
禾纱小姐是第一个肯主动和我交流的同事，所以我不希望被讨厌。
但貌似已经被讨厌了，有点儿遗憾。
不过凡事总是要踏出去才能知道结果。
“禾纱小姐，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鼓起勇气问出了声。
她微抬起头，用侧脸观察我。微微眨眨眼，抬起手把桌上录音笔的电源关掉，然后收了起来。
“如果我可以回答的话。”
她把手放在桌上，等待我的问话。
收起录音笔，是不太想要记录下自己的回答吗？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每个人都有不太想要承认的事实……
“禾纱小姐为什么想来做这个工作呢？”
我决定一步到位问关键性的话题。
“因为这就是我的未来，我只是想要早点儿接触罢了。”
“你也检查过自己的未来吗？”
她点点头：
“在我10岁的时候就检查过了，但真正想要做这个工作，是在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正是禾纱小姐来到我面前的时候。
“这么草率，真的没问题吗？”
“都说了这是我的未来，难道我有办法拒绝吗？”
“听你的语气，你所说的未来，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到来吧，我是说……”
“嗯，听说我会在很久之后才会步入这一行，只是因为好奇，于是就把那之前的未来都卖了，然后就提前来到这里。”
“为什么？”
“嗯，为什么……因为已经知道了未来，那为什么一定要把它推的那么久呢，反正早晚都要经历，我更想要赶快去体验。”
“那么怎样呢，禾纱小姐觉得这份工作如何？”
“坦白说，很无聊。既没有公平，也没有温情，和我想象中差了很多。”
“……顺便问一句，禾纱小姐所卖出的那些未来，又是什么？”
“只是无聊的校园生活和家里蹲生活罢了，提起来也没什么。”
“但是现在从事的工作也不怎么有趣啊，所以你有没有购买新的未来填补这空余时间的打算呢？”
“也许昨天我还在想这件事，但现在我貌似不会想了。”
“这应该不是什么看穿世俗吧？”
“嗯，我没有那么高尚。你问了这么多，那反过来，我也想要问你。”
禾纱小姐的表情和语气都没有转变，只是理所应当的回问了我一句：
“你又是为什么要做这个工作呢？”
“我？”
我指了指自己，禾纱小姐则是点点头。
禾纱小姐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人。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做这个工作了……这么说可能有点儿不负责任，那就换成我是受人所托，暂时做这份工作罢了。”
“也就是说，未来的某一天，你会放弃？”
“这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不知道未来？你做过检测了吗？”
“做过了，可并没有结果，无法检测出未来，我好像是个特例。”
我没有对禾纱小姐说出我变成‘特例’理由。
禾纱小姐也没有深入问下去。
“你的脸不适合总笑，因为本身就不可爱，所以总笑的话，非常违和。”
听到禾纱小姐的话，我赶忙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自己的表情。
我已经下意识地笑了出来。
“我不会可怜你没有未来，你也不必可怜我提前来这里工作。我们只是选择自己想要选择的东西而已。”
“谨记于心。”
“我还可以这样和你说话吗，还可以问你问题吗？”
“如果禾纱小姐可以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会回答你。”
“可以，那我们制定一个规则吧。”
禾纱小姐在工作上一板一眼的态度，在生活中也体现了出来。
制定计划。
“从明天开始，我们每天都互相询问对方一个问题，对方必须要无条件地回答出来。不管这个问题是什么，都要诚实地说出来，直到有一方觉得了解对方为止，可以吗？”
冷淡的脸上扬起一抹略显冷淡的笑，幅度很低，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微笑。
但……
“可以，不过禾纱小姐可以尽量问我更多的问题，不用拘泥于一个……”
“这样不好，这样就太无聊了。”
她拒绝地摇摇头。
“我已经知道自己的未来了，如果我一口气也把你了解透了，那我的生活就真的无聊透顶了。”
“是嘛。”
她认真地点点头。
“回去吧。”
“嗯。”
我应允一句。
在燥热的夏季，还是待在屋里更加舒服。
我们坐上了公交车，转到地铁，然后顺利的回到了我们工作的地方。
也正是从今天开始，我与禾纱小姐才正式开始了普通的交流。
这个开始并不慢，但也不算快。
只是，不管是我还是禾纱小姐，都知道这样一个现实。
我们所能相处的时间，似乎并不会持续太久。
也谈不上珍惜。禾纱小姐想要让生活变得有趣，而我，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说话的对象。
在这期间，我们之间不会改变什么。
至少当时的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2
禾纱小姐不喜欢吃甜食，这是我在今早突然知道的。
我们从违约者那里回来的第二天一早，我刚刚收拾好办公房间，禾纱小姐便‘咚’的一声推开了房门，快步走进房间内，迅速把房门关好，然后便犹如脱力一般倚靠在房门上。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也布满了汗水，看起来不光疲劳，而且还异常慌乱。
意识到我的视线，禾纱小姐从随身的红色小包里掏出了一个手帕，背过身，擦拭自己的汗水。
等待了几秒，她才转过身，向我的身边走了过来。
“早上好。”
还没等我提出疑问，禾纱小姐就先一步打了招呼。
“……早上好。”
我拄着扫把，先回应一句问候。
接着……
“禾纱小姐的脸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了吗？”
“脸色不好吗……”
她肯定地说了一句，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发生什么了吗？”
姑且算是关心吧，毕竟禾纱小姐也算是我的同事。
“这算是提问吧，应该算是使用了‘提问特权’了吧？”
提问特权？
哦，对了。昨天禾纱小姐有说过这件事。我们每天都有向对方提问的权利，这是为了更加了解对方。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把刚刚的问话当作关心。”
禾纱小姐稍稍停顿一下，眨了眨眼，回语道：
“因为今早起晚了，所以没有吃早饭，然后第一班公交车也没有赶上，于是我就坐了第二班公交车来到这里，紧接着为了不迟到我就在没吃饭的前提下小跑着过来，最后你就看到了我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禾纱小姐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脸颊上也有了绯红的光彩。可能是因为起床晚了，所以也没有画上淡妆，也正因为这样，眼前的禾纱小姐更突出了与年龄相符的青涩般的可爱。虽然我平时很少接触‘同龄人’，但来到这里售卖未来的人当中也有同禾纱小姐差不多的女孩子，所以还是大致知道她们的特点。
总觉得这样的禾纱小姐，更加平易近人了。
虽然说话的语气依旧有些冷淡，但能够如此详细地对我解释今早发生的事情，这是不是证明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些缩短了呢？
我的这种思考方式，算得上是思春期青少年的‘侥幸思维’吧？
这么一想的话，我倒是有点儿开心了。
“反正也没有具体的上班时间，”
我微笑着对禾纱小姐解释道：
“所以禾纱小姐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赶啊，即便有了售卖委托，我一个人也能处理的过来。”
“比起‘迟到睡懒觉’，我更加不希望‘我的工作被别人做’。”
这么说完，禾纱小姐便走向了自己的办公桌方向。
但刚刚走出几步，她就停下脚步，然后转过身，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要比她高十几公分，所以禾纱小姐便稍稍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昨天那支录音笔，启动了开关。
这种状况应该是……
“有什么想问的吗？”
禾纱小姐点了点头。
“是那个每日提问吗？”
她再次点头。
这样啊。
“那为什么又打开录音笔了？”
“因为我的记性不太好，所以希望可以录下来当作……当作记录，不可以吗？”
“可以啊，那今天就由禾纱小姐先问好了。”
“要老实回答。”
“我知道。”
这也是约定的内容之一，回答的人要诚实地回答心中所想的答案。
因为工作的原因，平日里我也基本没有说过谎话。而且，对我来说，禾纱小姐是少有的能够主动交流的人，我是不会说谎的。
但换个角度来说，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撒谎的经历。
有点寂寞啊。
“那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
我指了指自己，略带诧异地回问道：
“我？喜欢吃什么？”
“对。”
禾纱小姐回答一句，并且认真地点点头。
看来不是我听错了。
“问这么简单的话题真的好吗，不会可惜了这个机会吗？”
“这算是你的每日提问吗？”
“如果算是的话，就对我有些不公平了吧。刚刚我就有说过吧，这算是关心哦！”
禾纱小姐眨了眨眼，脸上依旧是让人无法靠近的冰凉。
“我知道了，你的关心都不算是每日提问，这样可以吧？”
还真是机械化的回答，话虽如此，能够让她理解，也算是成功的‘交流’吧。
“诚心希望你能这样想。”
禾纱小姐点点头，发出嗯嗯的肯定回答，接着她继续询问一句：
“那么，喜欢吃什么？”
对了，这个话题还没有结束。
仔细想想，禾纱小姐问这个话题也没什么不对的。
她的目的是为了更加了解我，所以询问这类话题也在情理之中。
“大体上能吃的东西我都不讨厌，但硬要说的话，我比较喜欢甜食吧。”
毕竟平时都不会好好安排吃饭的时间，所以我对饮食方面并没有太多奢求。但说到能让我有兴趣的食物，那就只能是甜食了。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平时很少吃甜食，所以才会对这种‘偶尔’才会触碰的东西毫无反感吧。
“那甜点当中又有什么偏好呢？”
“这个不算是第二个问题吗？”
“不算，因为这是在第一个问题的基础之上延伸出来的，而且并没有偏离第一个问题，所以不算。”
禾纱小姐意外地有着强硬的一面啊。
我在内心里微笑。
“因为我吃过的甜点也不算多，所以我也不能具体回答。你就当成我喜欢所有不是过于甜腻的甜点好了。”
物极必反。虽然没有吃过超甜的，但只是想想，也大概能明白那种感觉。
这算是正确回答吧。
“我知道了。”
禾纱小姐后退一步，然后把录音笔关好。
“那你要现在提问吗？”
“机会难得，我也问好了。”
其实我并没有想到问什么合适，对于这足以让我珍惜的‘第一次互相提问’，如果让我做首先提问的那个人，恐怕我会在内心里仔细搜索想要问的问题吧。
所以禾纱小姐第一个问我，反而能让我更直白地说出心中的话。
“禾纱小姐讨厌吃什么呢？”
我这么问了一句。
“甜点。”
“甜点？”
她毫不留情地点点头：
“所有甜点我都不喜欢，要是具体说的话，一切稍微带有甜味的糕点我基本上都不会碰。但是甜味的果汁我还是可以喝的，所以昨天你给我买果汁的事，我还是要感谢你的。”
还真是一板一眼啊。
不过，自己刚刚回答喜欢吃甜食，就被对方否定了，心中不免会有些许落差。
但这种话还是留在我的心里好了，我可不想让禾纱小姐生气。
于是我调转一下话题。
“禾纱小姐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呢，有关喜欢吃的食物这件事。”
“我可以回答你，但在此之前，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我点点头，禾纱小姐提问道：
“你应该不会做饭，也不经常好好吃饭，对吧？”
“嗯，这点还真是无法否定。”
不光是午饭，早饭和晚饭我吃的也很随便。像是超市里的盒饭，面包泡面之类的。这已经是我的常态，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那就对了，我之所以会问你喜欢吃的东西，是因为从明天开始，我想要给你做东西吃。既然已经这么决定了，那我当然要问清你的喜好吧。”
“给我做东西吃？”
“我反倒想要问你，为什么会问我讨厌吃的东西呢，一般来想，这才是让人费解的吧？”
“会吗，因为我平时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大体上都会接受，所以我猜想，与其去问禾纱小姐喜欢的东西，不如直接询问讨厌的来的更快。”
“……你该不会觉得，你和普通人一样吧？”
“虽然和普通的同龄人有些区别，但大体上应该差不多吧？”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同龄人更加优秀，也不会有与众不同的心情。倒不如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要体会一下在普通的学校上学的感觉，所以我会在心中模拟和外人交流，同外人生活的状态。在和各种售卖未来的人之间互相交流的过程中，听他们诉说自己的生活，以及售卖未来的缘由，我或多或少也能了解这个世界。
我知道，我很普通。这应该是不用怀疑的事情。
“关于这点，我似乎没有什么否定的权利，暂且我也相信你和普通人一样。”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也就是说，你已经答应让我帮忙做饭了，对吧？”
“……我们之间的对话，有进行到这个程度吗？”
“不是吗，如果是你和普通人一样，到了这个程度，应该会顺着我所说的做吧，至少我所见过的普通人都是这样的。”
“哎？会吗，难道不应该是感到惊讶吗？”
“如果每件事都要刨根问底，那就要追溯到人类是怎么来到这个地球上了，这样也可以吗？”
“禾纱小姐还真是会执着啊，我知道了，如果不给你添麻烦的话，就拜托你给我做饭吧。”
如果这样能满足禾纱小姐心中所描绘的‘有趣’，我当然愿意奉陪。
毕竟这几年间，我都是一个人按照一个人的生活度过自己的时间，说实话，禾纱小姐的反应和话语，倒是让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不算坏。
听了我的回答，禾纱小姐点点头，看起来应该是满足了。缓步走到自己的办公位置，然后再次回到那个一本正经地办公状态。
只是，当时的我还不知道，禾纱小姐远比我想象的还要诚实认真。
诚实认真是好事，我喜欢这样的人。
3
事实告诉我们，过度好奇总是会引来比较极端的结果。发现从来没有看过的事物，也并非全都是好事。
初次同禾纱小姐见面的时候，我在心中把她描绘成古板认真又不善言谈的人。但真正交往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发现我之前的想法完全就是错误的自我判断，禾纱小姐不光善于言谈，并且也非常喜欢思考，是一个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女孩子。
这里所说的‘以自我为中心’，并不是贬义描述。该怎么说呢，如果禾纱小姐用这种性格和其他人交流，或许会被当作‘找茬’，但对我来说，这却是异常适合的沟通方法。
这种拌嘴的对话，很容易让我展开话题，并且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不用顾忌的交流，才是真正的交流吧。
一般来说，‘朋友’之间如果想要达到这种程度，必须要有长久的时间沉淀，而我与禾纱小姐仅仅相处了一个多月……不对，真正的互相交流，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便已经接近‘朋友’的深入层次了，所以我肯定是感到开心的。
“那么请问您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看起来略微颤抖的女孩。黑色长发被绑成两束麻花辫，分列于两侧，房间里一直开着空调，温度也算是凉爽，但她的额头上却不住地淌着汗。不过，那应该是因为焦虑而流出的汗水吧，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只能用比较柔和的语气让她慢慢恢复平常的样子了。
“哎？那个，也没、什么，我……”
她支支吾吾地吐着字，眼神不断漂移。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上，双手用力地捏着自己的校服裙摆，看来还没有冷静下来。
“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您一定已经知道我们这里是做什么的吧？”
她点点头：
“是收购‘未来’的地方吧，我是、这么听说的。”
她稍稍抬起头，于是我们的视线便相遇了。我尽量微笑出来，让自己变得亲和一些，可看到我的笑容之后，她的脸上却更加慌乱，然后迅速躲闪掉目光。
“对不起！”
接着就这么突然道歉了。
从我和她见面开始，这已经是她第五次道歉了。
她是与禾纱小姐一起来到这里的，而且禾纱小姐貌似是她的向导。
禾纱小姐对我说了一句“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就转移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好像这个女孩和她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但我猜想，这两个人应该是认识的，理由就是这个女孩儿在和我交流的时候，目光会不住地飘向禾纱小姐，被禾纱小姐无视之后，也会露出略微无助的表情，她应该把禾纱小姐当成‘依靠’了，希望禾纱小姐能够帮忙说出自己来这儿的理由。
不过，禾纱小姐知道，我们这类未来贩卖的工作人员，严禁使用任何方式左右贩卖者的行动，包括‘推荐’‘语言威胁’等等。
也就是说，在贩卖者张口之前，我们只能坐在这里等待。
这种完全没有效率的工作方式，如果换成其他的工作，定然会阻塞耗时。好在我们的工作并没有那么繁重，虽然大家都知道未来贩卖这件事，但真正相信地却寥寥无几，几乎每一个坐在这里的人，都会反应一段时间，劝说自己接受这个‘自己觉得并不现实的现实’。
她还是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裙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我交流。
我站起身，想要给他倒一杯果汁。但当我刚刚有动作，她就像是受惊的小鸟一样一个仰身，从凳子上倒在了地上。怦咚的闷响，也在传达着她的疼痛。脸上的紧张，也变成了痛疼的扭曲。
我赶忙把他扶起来，虽然有些害怕，但她也任凭我触碰她。
扶她坐好之后，我从冰箱里拿出果汁，然后给她倒了一杯。
可能是刚刚发生的事情让她有些害羞，惊弓之鸟的脸上也有害羞的红色。
要是禾纱小姐能够这样的话，那还真是……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禾纱小姐，一边看着手边的文件，一边灵活地操作电脑……嗯，羞红的脸还真是不适合她。
如果真的那样恐怕我会吓一跳吧。
我坐在这个女孩儿的对面，这次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但一直等待也绝不是处理事情的好办法，总之先试着和她沟通吧，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事情，只是让她冷静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么，稍稍冷静下来了吗？”
她捧着果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让您、见笑了。”
“还请您放下心来，这里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既然您知道这里的职能，大可不必这么紧张哦，果汁还和您的胃口吗？”
她看了看手里的果汁，赶忙端起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纸杯子里装的果汁就这样一口气被她喝光了。
她把杯子支给我我看，闭着眼睛对我喊道：
“那个、很好喝，谢谢！”
怎么感觉越来越紧张了啊。
虽然平时接待过很多‘对未来贩卖半信半疑’的客人，但像她这样战战兢兢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既然害怕，又为什么会来呢，而且她来这里的契机又是什么，会是禾纱小姐告诉她的吗？
“这个文件……”
就在我琢磨这个女孩的来意时，禾纱小姐突然出现在我和那个女孩的中间。
禾纱小姐把手里的文件支给我，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看一下，日期是不是不对。”
我接过文件，看了看右下角的日期，回到自己的办公位置，在电脑里输入信息，然后反复确认了。
没有问题，话说这完全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吧。
我刚想对禾纱小姐说一下查询的结果，禾纱小姐已经坐在了我刚刚坐着的位置，和那个女孩儿面对面了。
“禾纱小姐？”
我疑惑地问了一句，但禾纱小姐并没有回应我。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
代替回答我，禾纱小姐却开始对那个女孩子说话了。
“一直在这里耽误时间的话，如果什么也没问，你的家人会担心的，这样也没问题吗？”
“但是我只来了……”
“只来了２０分钟是吗，问题是，如果你继续这样坐着，也许会有第二个２０分钟，甚至第三个、第四个，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如果你并没有下定决心，我还是奉劝你赶快回家。毕竟，你想要做的决定，并没有告知你的家人。”
她愣愣地看着禾纱小姐，半晌没有挤出一句话来。
禾纱小姐似乎也在等她回应，可事与愿违，她只是愣在那里，不住地眨眼，露出一脸地不可思议。
突然安静下来的十几秒钟，威力可不容小觑，当屋中除了蝉鸣声和空调运转的声音时，两个人面面相觑，外加一个旁观者也沉默的话，留在屋里的可不止是尴尬这一个词了。
打破这份静寂的并不是我，虽然我也想要插入到她们的对话当中，可我也知道，自己旁观者的身份，不太适合强硬地改变什么。
“禾纱真的变了。”
那个女孩儿脸上的惊讶突然转变为一抹微笑，她轻声补充道：
“虽然你突然不辞而别，但总觉得现在的你似乎没有在学校里的那种‘痛苦’的表情了。”
禾纱小姐沉默不语，但只是看她的表情，也无法读取禾纱小姐的内心情绪。
“我知道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不会问什么东西了。”
她依旧对禾纱小姐投出微笑，脸上的紧张也一扫而空。
两个人果然是认识的，而且她说了‘学校’，也印证了禾纱小姐是学生这个假设。
不过，等到那个女孩儿站起身，和我面对面的时候，那份紧张便重新回到她的脸上，躲闪的目光虽然减弱许多，但看的出来，她依旧在害怕着什么。
“那、那我就先走了，那个，再见！”
大幅度地鞠了一躬，对禾纱小姐微笑之后，她便如脱兔般离开了这里。
待房门关闭的声音传来，禾纱小姐才站起身，回到了工作的位置。
她什么也没有解释，而是一如既往地认真工作着，确认手边的文件，然后检查数据是否有疏漏。
不过，这段时间来售卖未来的人数为零，往期的‘订单’似乎也整理的差不多了，昨天下午，禾纱小姐还说，大概今天中午就能把以前的文件都整理完毕。
到头来，我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儿来这里的理由。
算了，既然没有工作，那我就稍稍看看书吧。
我都是用看书来打发无聊的时间，但我对书并没有什么偏好，无法看出优秀的作品究竟优秀在哪里，也发掘不出那些评价较差的文章哪里不够好。但我觉得，文字是静默的语言，在阅读一本书的时候，文字所传达的语气，全都由你自己来创造，这种感觉，远比书中的内容，更让我陶醉。
但这也只是自我陶醉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我随便拿来一本儿不知道放在房间里多久的小说集，是日本作家太宰治的中篇小说《人间失格》，故事我已经看过不止一遍了，网络上有人说大庭叶藏是个蒸发善意的无能之人，只是谁也没办法把他的‘无能’描绘清楚。
也许正在读《人间失格》的人，或多或少也有叶藏身上的那些即像是天使，又是恶魔的情愫吧。
我再次翻开小说，从第一页开始读了起来。
于是，时间来到了中午，当我再次抬起头看向时钟的时候，时针和分针刚好汇合在中间。禾纱小姐也稍稍伸了伸懒腰，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看样子，应该是告一段落了。
接着，她就好像提前预知我在看着她一样，突然便把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眨眨眼表示自己的好奇，但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被看着，所以我也不好转移开视线，我们之间就这样一句话不说，互相看着对方。
置身在视线当中，让我一瞬间忘记了时间的概念，不知过了多久，禾纱小姐才移开视线，而我也好奇地再次看了看钟表。
应该不超过１０秒吧，我大概猜想着。
人对时间的理解还真是暧昧，如果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混乱吧。
禾纱小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里拿着饭盒，缓步来到了我的身边。
她轻轻地把饭盒放在我的办公桌上，然后说道：
“这是我给你做的，因为我没有问你讨厌吃什么，所以如果这里有你不喜欢的东西，你可以选择吐掉，但我并不会道歉。”
“都说了，我没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东西啊。”
我微笑说道，然后拿过那个饭盒。
饭盒还是温热的，估计禾纱小姐使用了什么东西保温了吧，难怪今天来的时候不光拿了平时装东西的小包，还另外拎了一个大一些包裹，原来那里面装的是饭盒啊。
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饭盒，正如我最开始所想的，禾纱小姐果然是个对饮食非常在意的女孩子，眼前的菜色很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最终放在这个饭盒当中的。有青菜也有肉食，刚刚打开饭盒的盖子，香气便立刻飘到我的鼻腔，这可比平时在超市买的盒饭强了不止一个档次了。
“我可以吃吗？”
禾纱小姐冷冷地点点头。
而我则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烧肉，混合在米饭上，然后再次夹起，送入口中。
咀嚼咀嚼……
“哦，这个真的很好吃！”
虽然做着‘如果只是普通的味道也要恭维’的打算，但吃过之后才知道，完全没有必要恭维，只要实话实话就好。
味道肯定比面包和超市盒饭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烧肉入口即化，融合在米饭当中，香甜柔滑的口感简直像是厉害的大厨做出的饭菜一样。
不过，我没有吃过厉害大厨的饭菜，也不知道准确的形容方式。
但这个真的超好吃的！
“是嘛。”
禾纱小姐的回答依旧冷静的很，但我能听出来，语气明显弱化了很多。
见她还在站着，我则是搭话一句：
“禾纱小姐也坐下吃饭吧，下午还有工作要做吧？”
“工作的话已经接近尾声了，嗯？你说让我和你一起吃饭吗？”
“不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
这么回答一句，禾纱小姐便把她手里的那个饭盒也放了下来，然后搬来一个凳子，坐在我的对面。打开饭盒，也开始享用自己的午饭。
我稍稍看了看她的饭盒，整体要比我的小一大圈，而且也是以青菜为主，并没有多少肉食。
“这样可没有营养哦！”
因为和我的差距太大，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禾纱小姐，你这样偏袒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用这种略显轻浮的话，也能让禾纱小姐放松吧。
但我好像想错了。
“……最近，体重有些……”
“嗯？体重？”
“就是说……”
她的声音很小，好像有些为难。
女孩子说到了体重这个词……
“减肥吗？”
禾纱小姐并没有回答我，而是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禾纱小姐完全没有必要担心这个吧，毕竟在我的眼里，你的体型已经非常标致了。”
倒不如说，看起来太过娇小，反而想让她多吃点东西。
“是这样吗？”
她停下筷子，颇为认真地回问我。
“我觉得是那样，完全没有必要减肥，比起减肥，我倒是希望禾纱小姐能够保重身体，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除非禾纱小姐讨厌吃肉食。”
“你，没有骗我，也没有客气讨我开心吧？”
禾纱小姐的脸上有着少有的急切。
“嗯，当然。我是真的觉得禾纱小姐没有必要减肥的。”
“说起来，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没有必要。但是妹妹一直在我耳边说这些话，搞的我也开始在意起来。”
“你还有妹妹吗？”
她点了点头。
“家里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两人暂时都由母亲看管。”
‘哥哥’也需要看管吗？
但关于这个，我并没有深入询问。
“那从今天开始，禾纱小姐就不要考虑减肥的事情了。”
我把我面前的饭盒推向禾纱小姐。
“虽然这个是禾纱小姐做的，但今天姑且就当作是我的好意，禾纱小姐可以从这些菜色中吃想要吃的东西哦！”
我没有告诉过她我讨厌什么，也没有具体到自己喜欢吃的饭食，所以我猜想，禾纱小姐在做饭的时候，应该会首先考虑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吧。
禾纱小姐对我眨眨眼，也把自己手边的饭盒推向中间。
“那我手里的，你也可以吃。”
不管什么时候，禾纱小姐都是一板一眼啊。
我微笑着点点头。
午饭就这样继续着，禾纱小姐和刚刚那个女孩子不一样，我们之间来回地在对方的和自己的餐盒里夹菜，转眼间，饭盒里的饭菜就被吃光了。
因为我的饭盒比较大，所以总体上来说，还是我吃的比较多。
沉默着吃过午饭，禾纱小姐把饭盒收好，放进背包当中。
虽然我请求自己清洗饭盒，但禾纱小姐却拒绝了。
‘清洗餐具，也是做饭的一部分，我不放心让外行人来动。’
饱餐过后，坐在房间里，午后的疲劳便主动找上门来。
我强忍着呵欠，不太希望影响到禾纱小姐。毕竟，呵欠是会传染的。
禾纱小姐再次坐在了我的对面。
“今天，我希望你可以主动问我每日提问。”
她这么直白地说出了口。
“问我有关我私人生活的事情，像是我的三围，我的家人，我在来这里之前是做什么的。”
“可以吗？”
“嗯，因为是我想要让你这么问，所以没有问题。”
那……
我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思考自己想要询问的话题。
有关生活的事情吗？
从事这份工作的人，都会有比较特别的待遇。我们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和生活，工作申请里也没有个人的详细信息。但这并不意味着无法透露，关键还是看当事人本身。
禾纱小姐依旧是平常的样子，应该不是在开玩笑。
“今早那个女孩儿，是禾纱小姐的同学吗？”
“嗯，准确的说，是我之前在上学的时候的同学。现在我已经不再上学，所以我也不太好形容我和她之间的关系。”
“但我看她非常关心你，你们之前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很好、嘛，这我也说不明白，我我不太擅长分析人和人之间关系的好坏，但是，她经常会主动和我说话，所以对我来说，应该不是坏人。”
“能够亲切交流的人，都不是坏人哦！在我心里，禾纱小姐就是那种亲切的人。”
“能够把这种语气当作亲切，我还真是非常感谢。”
禾纱小姐不合时宜地用力点头。
这种点头的方式，怎么看都是在否定啦！
“那禾纱小姐想问我什么呢？”
“嗯？你的提问结束了吗？有关她的事情你可以继续问我哦。”
“我想要了解的是禾纱小姐，又不是禾纱小姐身边的人。”
再说，总觉得她还会再来，我有这样的预感。所以，总有一天，我会知道她来这里的理由吧。
“……你这种说法有些狡猾，不过，我听着很开心。”
禾纱小姐的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我可以提问了吗？”
看到我点头之后，她便例行掏出了自己的录音笔，并且打开了电源。
“我要问的问题也比较私人化，所以这次的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如果不回答的话，请允许我重新换一个问题。”
“可以。”
禾纱小姐继续说道：
“对于你来说，有没有一个让你印象比较深刻，但并没有到达‘挚友’亦或者说‘爱人’这种境界的人存在呢？”
禾纱小姐的话说是具体，也并不具体。
挚友和爱人的概念，我也搞不明白，印象深刻且能够交流的人，姑且也只有眼前的禾纱小姐。
“只是一面之缘的人，也没有问题吗？”
“嗯，我想要听的，就是这样的人。”
“有一个很伟大的人，他告诉我，如果我不改变自己的未来，那今后一定会成为一个更伟大的人，但那样就太无聊了，于是我便从事了未来贩卖这个职业。”
记忆中，她是个既冷淡也十分温柔成熟的女性。
她用‘伟大的人’来形容自己，她把自己的未来送给了我，而我却在最后都没有询问她的名字。
“那个人对你来说，是负担吗？”
禾纱小姐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声。
“应该、不算吧。对我来说，现在的生活足够让我满足，我没有把她当作负担的理由。”
“那她算什么？”
禾纱小姐说过，如果是经由每日提问衍生出来的问题，就算是一个问题。
“算是一丝遗憾吧。”
“遗憾？遗憾什么？”
“大概是，我到最后也不知道，伟大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我得到了她的未来，但我却完全无法体会‘伟大’这个词的概念。
无法称量它的重量，也没办法得知‘伟大’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当然，如果我有机会和她见面，估计我也不会问出这件事吧。
“那你想成为伟大的人吗？”
“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姑且还算是想要变成伟大的人吧。”
“不过，以你现在的生活方式，想要成为伟大的人，还是有难度的。”
“不要说的这么一针见血啊，这会让我非常难过的。”
“难过吗？要我道歉吗？”
“……我已经不知道禾纱小姐的那句话是开玩笑的了。”
“那就请把我所有的话都当作认真话好了，我也会尽量说一些认真的话给你听的。”
说完，禾纱小姐便关上了录音笔，然后站起了身。
“好了，那就到此为止吧，我要去稍稍休息一下。”
这么说了一句，禾纱小姐便向休息间走了过去。
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对话就这么结束，会让我有些不自在。
禾纱小姐应该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深入问下去。
“禾纱小姐！”
我喊出了声。
禾纱小姐也站住脚步，并且转过来面对着我。
虽然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却透露着‘有什么事吗’的感觉。
是啊，我想要说什么呢？
恐怕现在的我，无论说些什么，禾纱小姐都不会继续问下去吧。
禾纱小姐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说要从认真和玩笑中选一个的话，我还是比较喜欢玩笑的语气。”
“你可真是任性的家伙呢。”
这么回答一句，便重新转回身，迈向休息间的门口。打开房门，然后缓步走了进去。
但关门的声音并没有传过来，取而代之的，是她从门缝中露出的侧脸。
因为是侧脸，所以我也不知道门后边的她究竟是什么表情。
但那之后，她所说话的语气，却完全不符合平时的她给我的印象。
那句话又洒脱又欢欣，好像是得到想要玩具的孩子一样。
“那你可不要后悔哦！”
这么说了一句，休息间的门才咚的一声关好。
我情不自禁的嘴角上扬，也无法形容心中的感觉。
都说人是不喜欢改变的，就像叶藏那样，恐惧着什么，所以才会裹足不前。
但事实真的都是这样吗？
或许叶藏才是特别的。
我不禁这么想到。
4
正如我预想的那样，昨天来的那个女孩儿，今天再次来到了我工作的地方。
不过，这次禾纱小姐并没有跟在她的身边，她比禾纱小姐要早到很久。
她依旧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紧张地谢绝了我给她倒茶，让我像平常那样做事就好。
“不、不用担心我，请、请像往常那样准备就好了。”
说完，她立刻把目光转到另一个方向，好像看着我会让她缺氧一样。
应该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莫非是想要不当着禾纱小姐的面和我商谈吗？
但今天的她和昨天也没什么区别。
除了一开始进门的寒暄之外，我们之间便一直陷在沉默当中。她完全没有和我交流的意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她讲话。
如果她真的是想要和我单独谈的话，现在应该是好机会吧，还是说她是在等禾纱小姐？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我继续手里的工作，打扫一下工作的房间，并且整理一下书桌，也帮着禾纱小姐稍微收拾一下办公桌，因为客人在这里，我也不方便去吃早饭，好在我也算是习惯不吃早饭，耽误一小会儿倒也不会感到不适。
话说回来，如果她是学生的话，这个时间应该已经登校了吧，还在这里坐着真的没问题吗？
我时不时的看看她，和我视线相对之后，她就刻意避开，肩膀也沉了下去，看起来好像非常害怕我。
我不是恶魔啦，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要成为恶魔，只可惜人类就是人类，就算有多残忍，都没办法成为恶魔。
打扫完房间，我也像禾纱小姐一样挂起耳机，打开随身播放器听听音乐，就这么刻意地消磨时间，等待禾纱小姐的到来。
果然，当禾纱小姐推开房门的时候，那女孩的眼睛里突然就挂上了光芒，视线一直跟着禾纱小姐。
“早安，小禾纱！”
“早安。”
禾纱小姐轻声地道了一句，就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放下手里的小包和另一个装着饭盒的稍大的背包。
她也没问这女孩儿来这儿的理由……
禾纱小姐应该是知道她来这儿的原因吧。
看到禾纱小姐之后，那女孩儿也稍微放松了一些，至少目光不在四处躲闪了。
禾纱小姐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就拿着一个小小的塑料包装来到了我的面前。
“昨天因为妹妹的关系，你喜欢的甜点我没来得及做，所以昨晚我就提前烤了饼干。不过估计没有店里卖的好吃，你能稍微尝一尝吗？”
“昨晚就做了吗？不用这么麻烦啊。”
“毕竟是我想要做的事情，你只管吃就好。不好吃的话可以吐掉，但我绝对不会道歉哦。”
面无表情地把袋子递给我，我只能接受她的好意。
但坐在不远处的那个女孩儿则是瞪大眼睛看着我，目光里充满了惊异。
禾纱小姐回过头，也看到了她的目光。
“小慧也想吃吗？”
接着，禾纱小姐便直接问出了声。
“哎？我？小禾纱亲自做的饼干吗？”
“姑且是自己做的，味道不太自信。”
“但是我要吃，那个，如果是小禾纱亲手做的，我一定要尝一尝！”
“不用勉强也没关系。”
“才不是勉强！”
她突然站起身，颇具气势地把拳头抱在胸前。
“我就是想要吃小禾纱亲手做的饼干！”
然后歪着头，用‘瞧，我厉害吧！’的目光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目光回应他。
总之微笑吧。
看到我的微笑，她‘哼’的一声撇过头，把本应礼貌给我的微笑送给禾纱小姐。
我做了什么让她讨厌的事情了吗？
这肯定是被讨厌了吧？
莫非‘小慧’不喜欢别人吃禾纱小姐亲手做的饼干？
要知道，在禾纱小姐进屋之前，她可是连和我对话都不敢，为什么现在又充满了敌意？
问题出在饼干上吧？
那我是不是要暂时出去？
这里交给禾纱小姐应该也没有问题，毕竟这个人算是禾纱小姐曾经的朋友，两人之间互相交流也比较放得开。
就这么办吧。
做了决定之后，我便干咳一下，然后假装说道：
“说到饼干，果然得搭配果汁吧，嗯嗯，我觉得是这样。”
我一边点头，一边假意肯定自己的观点。
听了我的话，禾纱小姐便走到冰箱旁边打开了冰箱的门。
“但是冰箱里已经没有了。”
我知道，因为我昨晚已经检查过了。
“那……”
“我去买吧。”
禾纱小姐抢话道：
“正好我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哎？我去就好，那个，禾纱小姐还是留着这里陪着客人比较好吧？”
“你的这种说法有些奇怪，但果然还是要我去买。”
“为什么啊？”
“总觉得你在谋划什么，所以我去买比较靠谱。”
“禾纱小姐对我太警戒了，我可不是坏人哦！”
“我知道，所以才让你陪着小慧。”
不由分说的，禾纱小姐便迈出步子，离开了办公间。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和那个女孩儿。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都没办法拒绝小禾纱的请求，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禾纱小姐离开房间之后，女孩也像是有感而发一样这么说道。
“我多少也知道，禾纱小姐是个非常自我的女孩子。”
“你不讨厌这样的吗？”
“不讨厌……我倒是想问你，怎么感觉我被你讨厌了？”
她摇了摇头：
“只是有点儿害怕罢了，一般来说，能够收购未来的人，在影视作品里不都是邪恶的那一派吗，所以我才在害怕。”
“那现在呢？”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听了小禾纱的话，我也觉得你并不是坏人。”
还真是信赖禾纱小姐啊。
“那么现在，你可以正常和我交流了吗？”
“嗯，是时候宣示主权了。”
哎？宣示主权？
“知道吗，小禾纱可是不会撒谎的，而且她看人非常准，所以我一直都非常相信她。”
“我也觉得她是个容易相处的人。”
“可是同学们并不是这样想的。”
她的语气多少掺杂了一些寂寞。
之前我也有说过，禾纱小姐的脾性，很有可能被当作‘找茬’。
“同学们总说小禾纱是个高高在上的人，总是把人当作笨蛋，一个人擅自做其他人事情，是一个故意抬高身价的人。”
她坐在凳子上，继续说道：
“我能看得出来，小禾纱只是不愿意和别人交流，所以才会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实际上，她所做的也的确是对的，就算同学们都不愿意承认，这也无法改变。”
“你又是怎么知道禾纱小姐真正的那一面呢？既然你知道同学们的看法，为什么你又能理解禾纱小姐呢？”
“我、我曾经被小禾纱拯救过，所以……”
“拯救？”
“……我的事情怎样都无所谓啦，反正你只要知道我与小禾纱是关系非常好的人就是了！”
“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该让我怎么相信呢？”
“如果关系不好的话，小禾纱是不会带我来这里的吧……”
说的也是。
不过我并没有接话。
她伸出食指，颤抖地指着我：
“为什么小禾纱会给你做饼干？”
“因为她说对这种事情比较感兴趣。”
“什么？这种明显的谎话，我会相信吗？”
“那您觉得是什么理由呢？”
“哎？问我吗？”
她左右看看，然后双手捧住脸，可即便如此，脸上的红晕还是立刻就侵占了她大部分面颊。
她断断续续地回复到：
“当、当然是……那个，受到威胁，又或者……那个……”
“或者什么？”
“或者，你们是、恋人……”
“哦，对了，还有这种解释来着。虽然是很甜的一件事，但很遗憾，我们之间并不是这种关系。”
不是我不期待有这种情况发生，只是依照我对禾纱小姐的解读，我和她成为‘恋人’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都说了啊，是因为感兴趣，只是禾纱小姐一时兴趣，而我也觉得吃女孩子做的饭是一件比较有趣的事，所以就答应了。”
“……真的？”
“既然你了解禾纱小姐，自然也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她皱起眉头，紧盯着我看。
眨眨眼之后，无奈地点点头。
“小禾纱，也许真的是这么想的。”
“你也知道吧，禾纱小姐算是比较特别的人。”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我知道禾纱小姐很特别。
能够和我这个自认为普通，但在禾纱小姐眼里并不普通的人交流，就已经证明她的特别了吧？
虽然我一直声称自己‘普通’，但充其量也只是在那些特别的人当中比较普通罢了。
但我并不特别，我只是无法变得普通而已。
“啊，小禾纱很特别！”
她的表情就好像此刻我们在说的人是她自己一样，微笑的很柔和温暖。
“她还在上学的时候，我们就经常在一起。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主动找她，她几乎没有主动和我交谈过。”
最开始来这里工作的禾纱小姐，也很少主动和我说话。
“但是相处的久了，小禾纱也总会时不时地指出我的错，马虎的时候她会帮我解围，也会和我一起值日，和我一起参加活动，也会陪我笑，陪我哭……虽然我从没有见过她微笑，当然也见她哭过。”
嗯，这很符合我对禾纱小姐的印象。
“后来，我因为某些事情，拜托小禾纱教我做饭。我想要变得像她一样厉害，一样内心与外表都强大。”
“禾纱小姐很强大嘛……”
也许她确实很知性，也非常能干，但说到这个‘强大’……
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我没有办法擅自就给出结论。
但禾纱小姐，应该比你想象中要更加弱小一点儿。
“你是不会明白小禾纱的厉害之处的！”
她气势汹汹地站起身，却又略微颤抖地走向我的面前。
我们两个的距离变近之后，她又缩了缩肩膀。
气势已经没有作用了哦！
但她还是鼓起勇气伸出手，拿起了禾纱小姐给我的饼干袋。
“我也吃，可以吧？”
“你都已经拿起来了，我也没办法说不可以吧？”
“谢谢。”
她微笑着道谢，然后便打开了封口。
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块饼干，放进口中。
“唔——好吃！”
脸颊的微笑像是融化一般享受，禾纱小姐做菜的手艺我也是知道的，那么这个饼干肯定也不会很差。
她完全没有要把饼干给我的意思，一块儿又一块儿地吃着，每每嚼动一块儿饼干，就会融化一次，搞的我也对饼干充满了好奇。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禾纱小姐推开了，她拎着超市的塑料袋走进了房间，回身关好房门，便缓步来到了我们身边。
把橙汁从袋子中取出来，放在我的桌子上。
“要在冰箱里冷冻一下吗？”
“我倒是没有那种习惯。”
我与禾纱小姐的视线都转移到那个女孩儿的身上，刚刚拿起一块儿饼干准备继续吃的她也停下来，微笑说道：
“我也没关系哦！”
禾纱小姐点点头，示意我拧开瓶盖帮忙给那个女孩儿倒上一杯。
可能是因为饼干吃的太多了，接过我手里的橙汁，她便一口气喝光，还发出满足的吐气声。
这样的人能与禾纱小姐成为‘朋友’，倒也不让人意外。
所谓的‘物以类聚’？
“剩下的给你。”
她把没剩多少的饼干递送给我，然后没好气地转过头。我接过饼干，也拿了一块儿放在嘴里。
……
哦！这个还真不是瞎说的，的确非常好吃！
干的恰到好处，也甜的恰到好处，是那种能让人吃了一块儿想另外一块儿，但却并不会感到腻烦的口味。
禾纱小姐，真的很擅长做饭啊！
“不过，明明是讨厌甜食的禾纱小姐，竟然在甜食上也有这么厉害的造诣，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对于自己讨厌的东西也能做的这么好，禾纱小姐的能力已经不能算是普普通通的天赋了。
有天赋的人我看过许多，他们来到这里贩卖自己的未来，大部分理由都是因为讨厌‘天赋’，因为天赋不光会让你在某一方面大放异彩，也会在另一方面让你跌入谷底。至少那些贩卖未来的人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借着天赋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禾纱小姐的心态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
可能真的像那个女孩儿说的那样，禾纱小姐是个非常强大的人。
看来我又看错了啊。
但就在一个人享受饼干并且略微感慨的时候，刚才还沉醉在饼干中的那个女孩儿，已经变成了塑像，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还想吃吗？不过刚刚你已经吃过很多了吧？”
我扮演她的‘敌人’，想让她放松下来。
“……小禾纱讨厌甜食？”
“对啊，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
等等，她的表情……
“是、这样啊……禾纱她不喜欢甜食啊……”
她一边微笑，一边流着泪水。
泪水像是一条晶莹的线，就这样接连不断地流出来。
那这笑又是对谁做的呢，是不想让禾纱小姐担心，还是对自己的自嘲？
“……对不起，我……”
说话的声音被哭腔占据，她捂着脸转过身，又像是逃跑一样离开了这个房间。
禾纱小姐什么也没说，她把橙汁放进冰箱里，并且把那个女孩儿喝完的一次性纸杯丢进垃圾桶，就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准备开始工作。
接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道：
“那么饼干怎么样呢，味道如何？”
“味道非常棒，看那个女孩儿的表情，你也能知道吧。”
“因为是做给你吃的，所以要问你才显得官方。”
可她也吃的很开心啊……
“我也觉得非常棒，这个比超市的饼干好吃很多，我是这么想的。”
“是嘛，那就好。还是那句话，如果不好吃，你可以吐掉，但我不会道歉的。”
“我还真是好奇，禾纱小姐把饭做的难吃了，会是什么样的。”
“你最好不要这么要求，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也许你会后悔。”
“嗯，比起难吃的东西，我也更喜欢好吃的。”
因为近期的整理工作已经在昨天结束，此刻的禾纱小姐也只是坐在电脑面前检查数据库的更新情况。
“禾纱小姐，你没有和那个女孩子说过自己不喜欢吃甜食这件事吗？”
禾纱小姐还是看着电脑，然后回答道：
“她从来没有问过我。”
“这样啊。”
如果不问的话，就谈不上互相了解了。禾纱小姐提出这个‘每日提问’的建议，也是有她的想法啊。
可对于那个女孩儿而言，‘关系好’和‘朋友’就应该是互相倾诉吧，只要在平时的交往中就能简简单单的互相了解，问答少了，关系也许就更近了。
这么想来，也许我比她更了解禾纱小姐也说不定。
不知道那个女孩儿明天还会不会来，至少下次她来的时候，我还是主动和她搭话比较好。
因为我和她可不是相识已久的‘朋友’。
我在心里这么想到。
我还是头一次对‘客人’抱有期待，期待他重新走进这个房间。
5
只可惜，自从那天之后，那个女孩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因为期待，我也萌生了亲自去找她的想法。但事后想想，我和她也不过是萍水相逢，想要找和她说话也只是因为我的一己之私，再加上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又忘了问名字了。
这是一个礼拜之后的一早，我一如往常地起床，然后收拾房间，收拾办公室，关好房门，就出门去买早饭。
我也可以等禾纱小姐‘送来’的饭菜，但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吃非常不好意思，所以早饭还是随便吃一点儿，午饭的时候再和禾纱小姐一起比较好。
时间是早上7点钟，商店街上大部分店面还没有开门，已经开始营业的也就是24小时便利店和早餐店。青少年是八九点钟的太阳，那七点的太阳又是什么呢，是儿童吗？这么看来，在这个时间出来活动的人，都比较‘年轻’啊。
去早餐店也是一个选择，可不知怎么，每次路过的时候，我总是会迟疑。我说过，我没有特别讨厌的食物，所以自然不是早餐店做的不够美味，而且商店街上的这几个营业中的早餐店口碑都相当不错，每天早上都门庭若市，非常热闹。可正因为这儿足够热闹，我才会产生一定抵触。
我不太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停留。
这是个非常糟糕的坏习惯，实际上我是非常清楚的。当然，我并不是讨厌和外人接触，我的职业也算是半个服务行业，基本上每一个‘客人’都是陌生人，互相之间的交流肯定是必不可少的，而且每次我都会登门把处理结果告诉他们，按理说我应该是比较擅长和外人交流才对……
我也在好奇，我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不喜欢融入这些‘陌生人’呢？
也许是他们笑的太明媚了吧，这笑容我怎么也学不来。
好在早上的24小时便利店里并没有几个人，而且我向来都是随便拿一个盒饭就回家，完全不会耽误时间。
我从便利店右手边的门进去，映入眼前的货架上，摆着不同种类的饼干。
看到饼干，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最近禾纱小姐带来的甜点。
种类每天都会变，一开始是自己烤的饼干，之后就变成了蛋糕，布丁，桂花糕……总之几乎每天都会变样，不变的只有可口适中的甜度。
流水线生产出来的甜品，果然还是无法和专门为某个人制作的相比啊，心意和味道都完全是天上和地下。
不知道今天禾纱小姐会带来什么样的甜品，我现在已经开始期待了。
想着甜品，肚子也开始抗议，看来先吃些早点才更为重要。
可在盒饭贩卖区域里，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禾纱小姐曾经的同学，也站在橱柜上挑选盒饭。
看到我之后，她发出了一声‘啊？’的声音并后退一步。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啊？”
“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我就住在这儿附近。”
“额，大意了，我以为你只是在这儿工作，没想到你竟然住在这里。”
“那么，你也住在附近吗？”
“……问这个干嘛。”
她转过视线，一边挑选盒饭，一边继续和我说话。
“因为这附近没有学校，如果你的家不住在这里，你没有理由来这儿买早饭。”
我也转回目光，挑选自己中意的早饭。
“哎？说、说的也是，我我我我是为什么来这儿买早饭的呢，会不会是迷路了呢？”
“这个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估计是迷路了吧，嗯对，肯定是迷路了……也不对，大概是因为我比较喜欢这个地方吧，所以就稀里糊涂的来了，应该没有规定住在哪里就在哪里买早饭吧。”
“说的也是，这是你的自由。”
“对啊，这是我的自由，所以你什么都不要说哦，也不要对小禾纱说哦！”
“为什么，我还在想要邀请你去我们那儿坐一会儿，顺便吃吃禾纱小姐做的甜品……”
刚刚说出‘甜品’两个字，我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但是已经说出的语句也无法收回，所以我继续说道：
“怎样啊，有没有兴趣来？”
我用眼睛的余光捕捉她的动作，一边假意挑选早饭，一边等待她的回答。
“小禾纱还在做甜品吗，她……她不是不喜欢吗？”
“是啊，她的确说过自己不喜欢吃甜的东西，但这完全不影响她制作甜品吧，谁让她就是那种想要做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的人呢。”
已经知道自己未来，所以不管做什么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但真的那样的话，时间又会变得极度僵硬，生活就会非常无聊。
禾纱小姐售卖自己的未来，并不是因为讨厌，单纯只是觉得没有意义的那一份未来没有存在的价值。所以，卖掉也算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但是一直以来，我都把小禾纱当成喜欢甜食的人，和她一起上学的时候，也做了许多甜品，我还强迫她吃了很多我做的甜品。”
“是嘛，那么吃着你做的东西，禾纱小姐说些什么？”
“她说很好吃。”
“这不就没问题了吗，不是夸奖你了吗？”
“但是，但是……”
“但是禾纱小姐不喜欢吃甜品，也许禾纱小姐的回答是勉强自己，对吧？”
我猛地转过过头，直视她的侧脸。发现我在观察她，她立刻扭过脸，避开我的目光。
“不得不说，你这个姑娘真是太自大了，你不是说过吗，你非常相信禾纱小姐，如今为什么又要这样担心啊。”
“可是我强迫小禾纱吃下不喜欢的东西，还带着一脸期待让她说出感想。”
“实际上禾纱小姐也回答了啊。”
“对，正因为他回答了，所以我才难过，我才担心啊。”
“……额，我怎么理解不了。”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几秒之后才低声回答道：
“我在担心，也许和我在一起的小禾纱，也是强迫的，她并没有感到开心。”
原来是这样。
因为禾纱小姐吃下了讨厌的甜食，并且按照这个女孩儿的期待回答了她吃下去后的感想，所以这个女孩儿才会担心，她害怕禾纱小姐从一开始就是勉强自己才会和她交流，害怕之前度过的日子都是‘虚假’的。
“嗯，笨蛋呢。”
我不禁脱口而出。
“啊？笨蛋？笨蛋是在说我吗？”
这次换她主动盯着我。
眼神中的大部分信息是不可思议。
“对啊，就是说你，我说你是笨蛋。”
“不、不要以为我还在害怕你，你就可以胡乱诋毁我，我的各科成绩也都是名列前茅的哦！”
“那就是成绩比较好的笨蛋喽，这没有什么不对的。”
“喂！”
“你说过吧，禾纱小姐是不会说谎的，既然她说你的甜品好吃，那么肯定就好吃，她会和你一起交流，就证明她是如此希望的，那为什么你还要觉得害怕呢？你不是笨蛋是什么？”
我假装不以为然地回答着，眼神依旧停留在各式各样的盒饭上。
就这个吧，我随便拿起一个，然后面对她。
她依旧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哑口无言的看着我。
“那么怎么样，要去休息一下吗，禾纱小姐也快要来了哦。”
收起惊异，变成微笑。
她说道：
“或许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是我多心了。”
还在纠结吗？
“但我的确是做了让小禾纱讨厌的事情了。”
“现在的学生都不听正确的话吗？”
“没准儿，我真的是个笨蛋。”
“承认自己的错误是好事，不过笨蛋这个属性可不是轻松就能改正的，最好不要把它安在自己的身上。”
“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不用谢，我只是发表我自己的看法而已，也许我并不正确，毕竟与禾纱小姐相处比较久的是你啊。”
“说的也是，在这方面，我可是压倒性的有利。”
“不用和我有竞争意识啦。”
她哼的一声转过身，也随便拿起一个盒饭，就小跑着去柜台结账。
我也从身后跟上她，排在她的身后。
我尽快付了钱，然后和她一起走出店门。
“不去我那里休息，那接下来你要去做什么啊。”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去学校了。”
她刻意回过头，对我送上微笑。
“是嘛，那就赶快回去上学吧，笨蛋！”
“果然从你的嘴里说出来，让我非常不舒服，说别人是笨蛋的人才是笨蛋！”
这种对话，就是所谓的‘开玩笑’吧？看来这个女孩儿已经可以真正地和我正常说话了。
看到她的微笑之后，我又想起了禾纱小姐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你不太适合微笑。’
虽然眼前这个女孩笑起来很可爱，但我也明显感觉到了那种异常。
接下来，你应该不会‘去学校’吧，但我却没办法改变她。
我认为‘正确’的事情，终究只是我自己的看法，这无法左右别人。
……
额，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对了！名字来着，我忘了问她叫什么了！
想起来这事儿，并且想要转身找她的时候，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总感觉，问名字这事儿，还是宜早不宜迟。
6
“所以，如果要是请假的话，我该和谁说呢？”
‘平淡’和‘普通’的日子度过了一段时间，这一天下午下班的时候，禾纱小姐突然这么对我问道。
“发生了什么了吗，是需要请假才能解决的事情？”
“大概就是那么回事吧。”
“如果真的有事，就放开手去做吧，你也知道，这份工作还是比较特别的，就连我也不知道‘上司’是谁，按时工作也只是出于责任心罢了。”
“但是不请假的话，总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这会让我非常不安心。”
“嗯，毕竟禾纱小姐就是那样的人。”
我自顾自地点点头。
知道是错的就不会去做，这就是禾纱小姐那一板一眼的做事风格。这段不长不短的相处中，我觉得自己也算是稍稍了解这个人了。
只是真正同一个人相处的话，仅仅是‘稍稍了解’肯定是不够的。
禾纱小姐也在尽力了解我，我自然也得加快步伐去了解她才行。
“总觉得这种说法不是夸奖，但我姑且认同了。”
禾纱小姐收拾好手提包和背包，然后缓步来到我的身边。
“那我明天就请假一天……不了，还是半天就好，只要上午就可以，中午的时候，我会准时来送午饭，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不用担心我的午饭……即便我这么说了，你也会按照自己所想的去做吧，嗯，我知道了，半天是吧，禾纱小姐不在的这个上午，我会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的。”
不过，总觉得离开办公室的禾纱小姐，脸上有着我形容不出的焦急，那个禾纱小姐应该不会有这样的表情吧，可能是我看错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禾纱小姐果然没有来上班。
但房间里只留我一个人的日子比较多，所以我也没有感到不舒服。
小说里所讲的那种‘习惯了某个人存在的日子，在某个人不在的时候会变得空唠唠’的感觉，我完全没有体会到。再说，即便禾纱小姐在的时候，她也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处理工作，或者是戴着耳机听音乐，除了午饭时间或者上下班的时候，她很少和我主动交流。
工作的时候禁止闲聊，恐怕禾纱小姐就是这样想的吧。
既然禾纱小姐不在，而我又没有‘接待’的工作，现在也只能帮着处理一下禾纱小姐的工作了吧。
坐在禾纱小姐的办公桌前，她的办公桌摆放的非常整齐，打开电脑，电脑桌面上也分类清晰，没有多余的东西。需要的使用的文档都按照类型分类放好，方便随时取用。
……
嗯，没我什么事呢。
真是感叹禾纱小姐的工作效率啊。
哎，等等。在众多有意义的文件夹中，却混入一个被命名为‘新建文件夹’的文件存在。如果是我的话，这倒没什么。我的那台电脑里，全都是新建文件夹，新建文件夹1、2、3……以此类推，但禾纱小姐不一样，既然已经明确分好类了，为什么又会多出一个意义不明的文件夹呢？
我好奇地点下鼠标右键，看了看文件夹的属性。里面的确放有文档，可能还有其他媒体类文件。
那么，我该不该打开呢。
也许这是了解禾纱小姐的好机会，我隐约有这种感觉。
把鼠标指针放在那个文件夹上半晌，最后我却放弃打开。
还是不要过度好奇为好。我更适合在禾纱小姐了解我之后，再去了解她。
毕竟谁也无法看到我的未来，如果真的有人能够看清我，那我也就有了去探究那个人的理由了。
嗯，还是不要点了。
放弃了这件事之后，我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最近禾纱小姐每天都会询问我一个问题，但大部分都非常普通，基本上都是针对我个人的私人问题，像是我对‘朋友’的看法，我是喜欢晴天还是雨天，如果要在方便面和超市盒饭里选一个更喜欢的，会选哪个之类的，听起来并没有太多意义，可禾纱小姐还是很认真地问着。而我也会回问她，看看她是怎么回答的。
但禾纱小姐始终都没有问过我的名字。
不过，既然是和我一起工作的同事，想必禾纱小姐肯定早就知道我的名字了吧，毕竟我都知道她的名字了。
头一天接到了有人要来工作的通知，第二天一大早禾纱小姐就来了，然后也瞬间就进入工作状态。至于她的名字，工作通知上都有写。那么那个时候，禾纱小姐应该也知道我的名字了吧。
等到中午她回来的时候，我就试着开玩笑地问她好了。
‘禾纱小姐，你还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哦。’
明明说了想要了解我，如果不知道我的名字，那我就永远都比她更了解对方了。
可是直到那一天的晚上，我也没有等到禾纱小姐的午饭，更没有见到禾纱小姐。
直到禾纱小姐请假的第三天，才终于有人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但那个人并不是禾纱小姐，而是禾纱小姐的那个同学。
这天，天空从早上一直阴沉到中午，刚刚过了下午一点钟，天气预报的100%降雨率终于应验了。而且雨水越来越大，转眼间房檐前便被雨帘遮住。
就在我想着‘这么大雨的天气，应该没有人会着来这里售卖未来吧’，并且准备去小憩一会儿的时候，办公室的房门便被推开了。走进屋中的是已经被雨水淋透的那个女孩儿，头发，眼睛，脸庞，衣服……暴露在大雨之下，又没有任何避雨措施。
是来找禾纱小姐的吗？这种疑惑也只有那么一瞬。
我赶忙招呼她进来，让她坐在椅子上，然后跑进房间里拿来毛巾和干燥的外套。她接过毛巾，却拒绝了外套，稍稍擦擦脸，便把毛巾放在一边了。
这样可是会感冒哦……但看到她擦干的脸庞之后，我并没有把‘感冒’这件事说出口。
她的眼睛红红的，眼眶周围略显红肿。
因为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女孩儿是哭着来到我这儿的吧。
我什么也没问，只是倒了一杯热茶送到她的手边，然后坐在她的面前，静静地等她说话。
待了好一阵子，喝下了一杯茶水，她才缓缓开口对我说道：
“我、我想要看看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看到之后，你又要做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总之我想先看看。”
“是嘛，嗯，可以啊。”
我肯定一句之后，便站起身，回到了我的办公桌旁边。
对了，要查询未来的话，我必须要知道她的名字才行。
“我叫叶慧，查询未来，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吧。”
“嗯……”
叶慧嘛，所以禾纱小姐才叫她‘小慧’啊。
我把她的名字输入到电脑里，然后把信息发送出去。
“结果出来需要20分钟，你可以等吗？”
“嗯。”
“那在此之前，你还是去禾纱小姐的休息室里换上一件干燥的衣服比较好。”
她面无表情的看看我，随后点点头，拿起我那件干燥的运动服，走向了左手边的休息室。
等待了大概5分钟左右，叶慧小姐擦了擦头发，换好了衣服来到了办公室坐下。
窗外的雨声和钟表的滴答声巧妙地形成吻合的节奏，搞的我的心脏也跟着以相同的节奏跳动起来。
这么安静也不是办法，总之先说些什么吧。
我盯着她稍微有些苍白的脸，然后轻声问道：
“最近没有看你来这里啊，没有来买早饭吗？”
“那天吃的那一盒一点儿也不好吃，所以我就没有来过了。”
“是嘛，那最近有没有正常去上学啊。有没有享受校园生活呢？”
“……我这样的人，没有享受的权利。”
“怎么突然说这种消极的话啊，这可不像是学生哦。”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不像是学生。”
“在我眼里，你只是个普通的学生罢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和我相处过。”
“我们能够像现在这样对话，不算是相处过吗？”
“几个小时的时间，只能算是认识吧。”
说的也是，时间是没有办法立刻填满的，我们只能按照规定好的法则，一点一点去填充。
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和她确实不算是‘相处’过。
所以比起我，禾纱小姐才会在她的心里留下更多的重量吧。
接下来，我们都没有说话，我和她都是静静地等待结果出来。
不过，统治寂寞的时间并没有多长，感觉没过多久，电脑就传来了提示音。
我赶忙走到电脑旁边，打开了回执的结果。
“要我读给你听吗？”
她弱弱地点点头。
结果并不长，倒不如说有些精简的可怕。
整个回执结果只有一句话，但这样‘只有一句话的结果’也不少见。
只是，毕竟我和她有过数次‘不是因为工作而交流的交流’，这让我多少有些惋惜。这是在遇见禾纱小姐以前，完全不会有的感觉。
我冷静下来，然后把回执信息读了出来：
“叶慧小姐的未来会在17岁结束。”
“……没了？”
“嗯，没有了。”
“未来具体是什么，又为什么会结束，没有更详细的东西了吗？”
我摇摇头：
“只有这么一句话。”
“这样、正常吗？”
“请不要怀疑检测结果，能够发送到这边的结果，都是经过很多次检验得出的结论，正确性接近100%”
就和今天的降雨概率一样高。
“是嘛，看来我这样的人，连知晓未来的权利都没有啊。”
她露出一脸苦笑。
“我现在16岁哦，还有两个月就17岁了，暑假的时候，就是我17岁的生日了。”
“是嘛，也许所谓的未来结束，是指你从17岁开始，就会好好学习，然后告别笨蛋，成为一个聪明的人，这么想的话，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吧？”
“我确实应该变得聪明一点，如果早点聪明一点，就知道自己有多傻了吧。”
“傻瓜是不可能发现自己是傻瓜的……有点儿残忍啊。”
可是一旦你发现了自己的‘傻气’，这个时候，你就已经不在犯傻了。
“我能知道自己的未来值多少钱吗？”
“不好意思，如果不确定进行售卖的话，我们是不能擅自说出来的。”
因为一旦说出来，那么你的‘未来’就会‘固定’住，在‘交易’之前，都绝对不会改变。
至少，我们尊重人的‘可能性’。
“就算不告诉我，我也大概能猜到，应该是非常非常不值钱的未来吧，一定是这样。”
“也不一定哦，万一是17岁这一年发现了某个巨大的财富，然后成为人生赢家，就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样的未来也是非常有价值的。”
这里所说的‘价值’，是用金钱来衡量的。
就算她的未来在17岁这一年结束，我们也无法立刻就判定这份‘未来’的价值，必须要征求到对方的交易请求之后，才能做进一步的确定。
未来的‘截至日’，并非是某个人的死亡日，我之前有说过，‘死亡’和‘不死亡’与未来检测并没有直接联系，但的确是有在未来截至日那一天死去的人存在。这也算得上是‘都市传说’。
“你想要知道确切的未来吗，想要售卖自己的未来吗，可以售卖自己的未来，然后买回一个更好的未来哦！当然，如果你同意售卖，在检测之后又后悔，也可以选择只卖出一部分未来，比如幸福生活里去掉一部分幸福，这样也是可以的。”
我试着给她解释一下未来售卖的切确内容。
和我所说的一样，在同意了‘售卖’未来，并且成功交易之后，售卖者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在目前已存的‘未来数据库’中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未来，然后根据自己的未来价值用差价的方式换取更好的未来，如果自己的未来没有自己想要得到的未来价值高，那么售卖者就需要多拿一些钱来购买。但若是检测出的结果是自己所期待的，售卖者就可以仅仅卖出自己未来的一部分，这样并不会影响她接下来‘大部分’的未来。
不过，无论是售卖还是交换，都只有一次。
“在成功售卖未来之后，我们的观察员会尽量监视你一段日子，不过目的仅仅是为了在未来略微偏离的时候出手纠正，让你获得你所要得到的未来而已。对了，禾纱小姐不光光是记录员，她也是观察员，当然了，我也是观察员。如果你售卖未来的处理人是我，那么我就是你的观察员。”
这就是未来贩卖的全部流程。
在确定交易者的未来不会改变之后，观察员就会从对方的身边消失。
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我讲话，但我还是认真地把这些工作上的话都讲给她听。
一方面，这是我的工作内容，另一方面，我也希望她能做出选择。
所有走进这个房间里的‘陌生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我只是一个第三者，我既不是救世主，更不是毁灭希望的魔王。
人的力量真的有限，所以才会想着去改变吧。
我的工作，比起用‘未来贩卖’来形容，倒不如说是‘未来置换’更为妥当。
那之后，我又稍微说了一些有关未来交易的注意事项，等到雨停了，她便站起身，默默地离开了。
第二天，禾纱小姐来上班了。同一天，叶慧小姐便来交易未来。
接下这次交易的是禾纱小姐，禾纱小姐也成了叶慧小姐的观察员。
那一天，叶慧小姐挂着和之前一样的微笑，很可爱，但总有让人说不上来的异样。
可能，禾纱小姐看到我的笑脸时，也是这种感觉吧。
叶慧小姐选择置换未来，她轻松地与禾纱小姐交流，然后在禾纱小姐的建议下，选择了一个未来。
未来的内容大概就是‘平平静静地度过自己的校园生活’，这种感觉吧。
在之后，就是禾纱小姐作为叶慧小姐观察员的日子了。她一边和叶慧小姐一起生活，每天中午也会给我送来午饭。
其实，最开始我并不希望禾纱小姐接受这份‘交易’。毕竟，对于我们来说，还有一个更加残酷的事情。
‘等到观察员和交易者的关系结束的时候，观察员就会消失在交易者的身边。’
这句模棱两可的描述里，还蕴含了另一份解释。
所谓的‘消失’，并不是指物理上的消失。而是对于交易者而言的‘完全消失’。
大概，从那天开始，叶慧小姐就会成为新的叶慧小姐，那个曾经在她记忆中有过重量的禾纱小姐，就这样随着这次‘交易’，完全消失了。
禾纱小姐知道这一点，可她依旧这么做了。
叶慧小姐也知道这一点，但她还是指名了禾纱小姐。
或许被忘记，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吧。
我吃着禾纱小姐做的蛋糕，心中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让禾纱小姐教我做饭。
每个人都无法成为别人，但却憧憬变成另一个人，或许那个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吧。
但就是这么一个事后想起来非常非常无聊的理由，却成了改变我，也是改变禾纱小姐的关键决定。
承认自己的是个傻瓜，其实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