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事情发生在我们旅行归来的某个中午。吃过了禾纱小姐亲手做的午饭之后，还没来得及感叹味道，禾纱小姐就突然说道：
“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奇怪，但接下来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听我说完。”
她把餐盒收拾好，然后像往常一样坐在我的对面，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的母亲生病了。”
“很严重吗？”
她摇了摇头。
“听医生说并不是很严重，但也需要住院观察一阵子。”
“也就是最近禾纱小姐不能来上班了？”
所以需要请假吗？
如果是为了私事，禾纱小姐应该会主动请假。
“确实暂时无法正常上班，哥哥也在住院，妹妹也不太擅长照顾别人，所以最后这件麻烦事也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没关系啊，我一个人也应付的来。”
“我知道你一个人也能工作，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嗯？不是请假吗？”
难道还有更加难以启齿的事情？
在我疑惑这个当，禾纱小姐交代了真正的目的。
“我的母亲想要见一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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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纱小姐的母亲住在市中心的一家医院里，距离我们工作的地方不算太远。
第二天，我便与禾纱小姐约好，一起去看望住院的伯母。
看望的理由就是‘我的母亲想要见一见你’。
说实话，我挺意外的。
正常来想，我只是禾纱小姐刚认识不久的同事，虽然顺势成为了禾纱小姐‘第三重要的人’，但充其量也只是朋友以下的关系，应该没有惊动她的母亲才对。
那她为什么想要见我呢？
这个疑惑，我也问过禾纱小姐。
禾纱小姐的回答也很模棱两可。
‘大概是因为，她也对你很感兴趣。’
此刻，我们已经坐上了医院的闲置电梯，准备前往伯母住院的6楼。
我两手空空，并没有带什么慰问品，穿的衣服也很随便，也就是夏季的普通装扮。禾纱小姐则是穿着工作的西装，也没有精心打扮。毕竟是母女相见，也没什么过度打扮的必要，只是这种涂着淡妆的模样，禾纱小姐也足够漂亮。
至于我什么都没带这件事，是禾纱小姐授意的。一大早我想要去买些什么水果，但禾纱小姐却拒绝了我的请求。
‘只要你人过去就够了。’
可毕竟是看望病人，而且那个人还是禾纱小姐的母亲，我也会有给对方留下好印象的私心啊。
只是，如果我的私心被禾纱小姐知道了，我可能会找个缝隙钻进去吧。
所以最后我就放弃了带东西过来的念头。
现在，我们正站在病房的门口，由禾纱小姐推开房门，我跟在她的后面走进了病房。
这是一间特别病房，房间里只有一个正在看着窗外的女性。但因为侧脸真的异常年轻，我也无法立刻给出‘这就是禾纱小姐的母亲’这种判断。
“妈，我来了。”
直到听见禾纱小姐喊了那位女性之后，我才在心里肯定了之前的想法。
听到了禾纱小姐的声音，女性转回头，对禾纱小姐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来的还真早！”
笑容里是确确实实的喜悦，看见自己的孩子，做母亲的应该应该都是这种表情吧？
“这个就是你想见的那个，我工作上的同事。”
禾纱小姐从我的身前让开，把我暴露在伯母的视线之下。
于是那份耀眼的笑脸，便放在了我的身上。
“就是你啊，禾纱总说的那个第三重要的人，你好！”
她的声音异常的清澈，虽然脸上还有些许虚弱，可声音里已经透露出不少生气。
“伯母您好，我是禾纱小姐的同事。”
“我称呼你为少年，你应该不介意吧？”
“……就年龄来说的话，应该没什么不对的。”
但是，正常来说不应该是询问我的‘名字’吗？
估计这个人已经从禾纱小姐的口中得知了我的名字，所以才想用更加‘亲切’的称呼来叫我吗？
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
“那么少年，能离我近一些吗？”
伯母轻柔的请求道，我看了看禾纱小姐，禾纱小姐则是对我点了点头。
主要目的真的是见我？
我按照要求，来到了伯母的身边，然后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离近了之后才真切的发现，这张脸真的是太过年轻了。因为疾病而略微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一丝皱纹，光滑的像是煮熟的鸡蛋一般，除去眼神中的慈祥，剩下的就是有力且非常富有生机的目光，五官的搭配也与禾纱小姐非常相似，都非常匀称可爱。
真的没搞错吗，这个人不是‘姐姐’而是‘母亲’吗？
虽然心里上演着这样的小剧场，但我还是尽量压制住自己的表情，表现的冷静一些。
“未来贩卖这种事，真的可以实现吗？”
一上来就是这样的问题啊。
“嗯，可以。现在这已经不再是科幻小说里的情节了。”
“是嘛，人人都能获得自己想要的未来吗？”
“详细的我不能透露，但就结果而言，确实是如此，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每个人都得到自己想要的未来。”
可是仔细想想，未来的贩卖和购买只能进行一次。这可不是‘体验’一下，然后在购买的娱乐活动，可能选择一份自己想要的未来，比跳楼自杀更需要勇气。
“小说里有说过类似的情节，听禾纱说了这份工作之后，我还有些不太相信呢，不过看到少年的脸，却又觉得也许是真的也说不定。”
“禾纱小姐有和您说过工作的事情吗？”
“只是说她是贩卖未来的工作人员，问到详细的东西，她也什么都不透漏，那段时间，我以为她加入到一个什么奇怪的组织中去了，每天都担心的不得了。”
禾纱小姐可是卖掉了自己一部分未来，然后直接就来参加‘未来贩卖’的工作了，放弃了自己的学业，父母应该会觉得不妥吧？
我用视线求助禾纱小姐，但禾纱小姐却转过身，走到床窗，打理起摆在窗台前的康乃馨。
“那个，禾纱小姐她……”
“听说她卖掉了一部分未来，然后现在和少年一起工作，是这样吧？”
我静静地点点头。
伯母继续微笑说道：
“我的高中也没有读完，所以作为我的女儿，肯定也有与我相似的心情吧。”
貌似是打理完窗台前的花，禾纱小姐也来到了病床前，坐在了伯母脚下的空床上。
“我妈她是个小说家，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出道了，目前也算是比较出名，不过因为不对我的胃口，我也不知道她写了什么。”
禾纱小姐有说过，伯母喜欢看书，原来是小说家吗。
“原来是这样。”
伯母优雅的笑了笑。
“只是随便写一写罢了，一来能够让我放松一下心情，二来也能够赚钱补贴家用。”
“我姑且在闲暇的时候也会看书，请问您的作品是？”
禾纱小姐接话道：
“有一部叫做《沙粒公主》的小说，已经写了两卷了，均卷销量都有一百万份，不过我是完全不感兴趣。但因为这个，家里的经济情况变得非常好，这点还是值得肯定的。”
……
《沙粒公主》这本小说我是有看过的。
这本书就放在办公室书架的角落上，听说第一卷发售于10年前……10年后的今天，原作者看起来依旧光彩动人……
莫非小说家都是这种‘永葆青春’的存在吗？
“这么说出来还真让人害羞啊，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啦，只是因为巧合才会受到欢迎罢了。”
“我看过这本书，故事里所讲的就是‘未来贩卖’这件事吧？”
故事描写了主人公拥有一个可以控制时间的沙漏，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操控别人的未来。主人公使用这个沙漏，去解决生活上的难题，并逐渐去发掘沙漏存在的意义。
第一次看，是在一个非常巧合的情况下翻到的。但看过之后发现与我的工作有许多重合的地方，因此就带着一半期待一半好奇的心情读了下去。这也是为了看到后续而主动去书店买的第一本小说。
内容自然是非常好看。
“那个时候我也是突然就想到了这个题材，于是就幻想，若是我也能置换未来的话，是不是就能获得更加美好的事物了呢？就这样，我就写下来这个让我自己看了之后感到有些害羞的故事。”
“但是真的很好看。”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即便真的喜欢这部作品，也不能表现的太过露骨。
“真的吗，能让少年你尽兴，我很开心。”
说完，伯母柔和地笑了笑。
看着这副笑脸，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我与禾纱小姐旅行的第二天，我在摩天轮里看到禾纱小姐与夕阳兼容在一起的微笑。
该怎么形容呢，应该说‘果然是母女’这样比较好理解的话，真的是像极了。
对于禾纱小姐来说，那副笑脸有着突破年龄的成熟魅力，而对于伯母来说，则变成了逆转年龄的生机之美。
的确，眼前这个人应该就是《沙粒公主》的作者没错。
书中所描绘的微笑，就和我所看到的这对母女的笑一模一样。
可能伯母就是在描写禾纱小姐脸上的笑容吧？
也许是某一天偶然看到了禾纱小姐脸上的微笑，因此才会写出来吧？
也就是说，禾纱小姐在很小的时候，就拥有这样强大的笑容了吗？
我下意识把目光投向禾纱小姐，然后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伯母看了看我，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她也点了点头，然后轻轻说道：
“这么说，少年你也看到了吧，禾纱的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是指，是指那个吧？”
“看你的表情，应该就是你所说的‘那个’。”
“果、果然是观察禾纱小姐，所以才写出来的吗？”
“回答正确，那个让人没办法不下笔记录下来啊，该说是治愈还是什么，用具体的语言来形容的话，又没办法找到准确的描写方式了。”
“虽然见得不多，但我也能理解您的说法。”
成熟、美丽、并且能给人一种奇特的安心感。
伯母本人的笑脸同样不输给禾纱小姐……但正如此刻的禾纱小姐完全没有听懂我与伯母的交流，所以伯母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微笑究竟是怎样的吧？
就像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微笑有多难看似的，伯母不知道自己的微笑有多动人。
那之后，护士来到了病房，准备进行进一步的检查，我与禾纱小姐也就从房间中退了出去。
坐在病房外的等候区域，禾纱小姐问了我这么一句：
“你刚刚和我妈说的‘禾纱的秘密武器’指的是什么？”
“既然伯母当作是‘秘密武器’，那这件事就不太适合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吧？”
“但是我很好奇。”
我稍稍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由我直接说出口并不合适。
让禾纱小姐拥有‘自己的微笑非常美丽’的自觉更加重要。
禾纱小姐直言过我的微笑给她的感觉，她说‘你不太适合迎合别人笑出来’，但听着禾纱小姐的‘劝告’，我却始终都没有践行。
所以若是我主动说出口的话，也许禾纱小姐就会对自己微笑的魅力产生怀疑了吧？
“虽然我不能主动告诉你，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意见。”
禾纱小姐问道：
“什么意见？”
“禾纱小姐可以试着去看看伯母所写的小说，也许就会知道秘密武器指的是什么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就没有兴趣了。”
“为什么？明明写的那么好！”
“我知道，我知道写的非常好。”
……
“禾纱小姐你看过了？”
“嗯，姑且算是翻过。”
“那么？”
“很虚伪吧，那本书。”
“虚伪？禾纱小姐从书里读出了‘虚伪’吗？”
她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回语道：
“从主角到配角，再到故事，这本书全程都在讲述一个虚伪的人是怎样催眠别人，让他人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多么无私，这还不虚伪吗？”
“……虽然知道‘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实际上真的听见与自己看过之后有着截然相反的描述，还是会觉得有点儿受打击啊！”
禾纱小姐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
虽然依旧没有过多的表情，但紧盯着我的眼神中还是伴有一定的‘不可思议’。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觉得那个故事虚伪，反而觉得真实吗？”
“不如说太过真实，让我相当感动。”
故事里，主角从一开始的命运就异常坎坷。
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亲人，但他战胜了孤独，并且努力地寻找到了陪伴自己的另一半。可注定好的未来却让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温暖也打碎了，能够延续他未来的孩子，也因为注定好的悲剧要走上与他相似的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不在那么痛苦，他决定牺牲自己，寻找到能够让他们幸福的方法。故事的第二卷就在这里结束，我非常期待接下来的情节。
这位父亲究竟能否延续自己的‘幸福’，究竟能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不在受苦呢？
可能是因为我对父母的概念比较薄弱，所以才会对这种故事非常在意。
但若是描写的不够完美，定然也无法让我长时间把情节留在脑子里。
“你是、这样看待这个故事的啊……你还在期待接下来的故事吗？”
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虽然想要奉劝你不要继续期待，可仔细想想，也许真的是因为我们对同一件事拥有完全不同的看法，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分歧。那不如就由着你继续期待好了。”
“怎么听起来有些不负责任？”
“这才是负责任的表现。”
禾纱小姐的回答声很平和，给人一种这才是负责任的表现。
2
禾纱小姐的哥哥好像也住在这个医院里，但因为没有合适的机会，我一直也没有见到他。
最近，我每天都会来医院与禾纱小姐一起照看伯母。但大部分事情都是禾纱小姐在做，我只是作为‘让伯母感兴趣’的人，偶尔陪着伯母聊聊天。
不过，因为身体还有些虚弱，每天陪伯母聊天的时间也不是很多。她与禾纱小姐一样，都喜欢把对方回答的问题用录音笔记录下来，不过她的理由却并不是‘理解力不好’……
而是……
“或许有一天，我没有机会听见别人说话的时候，能够用录音笔里的声音消磨时间吧。”
伯母应该经历了我所无法想象的‘人生’，这种时候我只要假装做一个善解人意的人就好。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礼拜，这是一周后的上午，我与禾纱小姐像每天那样来到了医院，禾纱小姐与伯母聊了聊天，便把我叫出了病房，然后带着一张扑克脸对我说道：
“过会儿我的妹妹会过来。”
“嗯？所以呢？”
“所以我想趁此机会教你一套对付她的方案。”
“哎？这是什么意思？”
禾纱小姐神情凝重，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听好了，虽然她看起来只是一个初中生，实际上也是初中生。”
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但是，她说话的方式，以及行事的方法，都和普通的初中生不太一样。你要明白，那并不是成熟，也不是有主见，单纯只是刻意表演罢了。”
“表、表演？”
“所以，过一会儿见到她，千万不要夸奖她‘成熟’，不然她会盯上你的。”
“这算是忠告吗？”
“还有，过会儿去买几颗草莓口味的糖果放在身上，一旦她对你做出了奇怪的行为，你就把糖果送给她。”
“……”
“听见没有？”
“嗯，听是听见了……”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正式？
禾纱小姐‘嗯’了一声，便转过身，准备离开去做些什么。
“禾纱小姐，你要去哪里？”
“去买东西。”
“但如果你这么担心，那我去帮你买东西也没问题吧？”
“去买卫生巾，你知道该怎么买吗？”
她的声音虽然谈不上洪亮，却也并不是轻声细语，从身边走过的护士小姐听到之后，微笑地看着我捂着嘴笑了笑。
“这个、我也许真的买不了。”
“那就是了。”
她无视了我的不安，就这么扬长而去。
虽然也有‘等到见过妹妹再去买’这种选项，可总觉得禾纱小姐还会用其他的选项让我认同她的做法，我也就没有问出声音。
等到禾纱小姐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我才动身去买草莓口味的糖果。
3
真的见到禾纱小姐的妹妹，是在大概十五分钟之后。
小卖部里只有草莓口味的棒棒糖，并没有其他更加小巧易携带的小糖果，但因为禾纱小姐特别嘱咐了一句，我还是老实地买了两颗装在了口袋里。
仔细想来，我与禾纱小姐这样翘班，如果真的被‘上司’知道，会不会责问我们呢？
到那时候，我该怎么回答‘上司’呢？
虽然是翘班了，但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加锁，我也在门口留下了一张便条，如果有人遇到‘未来贩卖’这方面的问题，可以留言，那我就会留在办公室等他。
其实一开始，我也以为只要同伯母见过一次之后就好了，但第一天来到这里与伯母聊天结束之后，伯母就温柔地对我说上一句：“明天还想听听你的声音，可以再来和我聊天吗？”
伯母是第二个并不是因为工作而拜托我的人，而且和她聊天也完全不会觉得无聊，我也有些期待与伯母见面。所以就变成了这种翘班的情况。
等到伯母出院之后，我会努力工作的，我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道。
买好了糖果，我便立刻抽身往伯母所住的病房走去。在门口稍稍观察房间里，护士并没有来检查，但房间里却坐了一个正在翻看书籍的小女孩儿。
她有着与禾纱小姐一样的淡棕色头发，修剪至齐肩的程度，看起来非常清爽。从背影上看，个子应该与禾纱小姐差不多。这个人就是禾纱小姐的妹妹吗？
如果没有听到禾纱小姐对我嘱咐的话，现在我也许会放松心情然后轻轻敲门，接着礼貌地和对方打招呼。但现在，我却不由得在内心琢磨该怎么出现在她的面前。
最好的选择还是等禾纱小姐回来，然后由禾纱小姐亲自介绍给我。这样，禾纱小姐也能在我面前对特殊情况及时做出反应。
嗯，就这样吧，没让妹妹主动撞上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自顾自地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准备暂时消失一阵。
但正当我想要迈开步子离开的时候，病房的门却被打开了。而我也在那一瞬间，被拉住了右手。
“大哥哥真是太见外了，为什么见到我反而要逃开呢？”
比禾纱小姐要尖锐一些的女孩子声音从身后传来，看来我的逃跑计划被打乱了。
我只能转过身，挂上微笑，回答道：
“你是禾纱小姐的妹妹吗？”
“嗯，我是妹妹禾莎，sha是草字头加沙子的莎，如果觉得会和姐姐叫混，你可以直接叫我‘妹妹’，反正成为大哥哥真正的妹妹，也是早晚的事儿。”
“额，什么意思？”
“没什么，那解释一下吧，为什么见到我就要逃跑呢？”
不愧是姐妹，妹妹与禾纱小姐的外貌异常相似。只是略显稚幼的脸上多了一些淘气的感觉。
“我只是不想打扰伯母与你罢了，毕竟是亲子间的沟通，我一个外人不太适合出现吧？”
“所以说大哥哥你太见外了啊！不过，你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吧，这点也只能忍耐了。”
她肯定地点点头，然后用力拉起我的手：
“来进屋里吧，我和母亲刚好聊起了你。”
“可是……”
“在病房门口胡闹可不是大人应该做的事情哦！”
妹妹的脸上扬起坏笑：
“还是说可爱的妹妹被大哥哥讨厌了？”
“……我认输。”
我只好无奈地笑笑，然后任凭她把我拉进了病房里。
看到我进来，伯母的脸上也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小莎的微笑向来没有人可以拒绝，少年你也不例外啊。”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不太希望打扰到您休息。”
“没关系，刚才检查已经做过了，午睡的时间也没有到，坐下来和我聊聊天吧。”
“对啊，大哥哥你完全不会察言观色，我很担心哦！”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既然伯母和妹妹都这么说了……”
我老实地坐在了病床前的椅子上。
但是，我完全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好。
因为是禾纱小姐的妹妹，所以我应该询问一些有关学习的事情？
但是小孩子都不太喜欢被问及这些事吧，那么就是从对方的爱好下手吗？可我也不知道她的爱好是什么。
“那么我就要大胆的提问喽，没问题吧，妈妈？”
伯母看了看我，似乎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如果我可以回答的话，定然知无不言。”
伯母点点头：
“就是这样。”
妹妹用一脸正经的面庞回应了伯母，随后她面向我提问道：
“首先，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希望大哥哥能够如实的回答我。”
脸上的微笑突然消失，妹妹变得极度严肃。
这张本身充满童稚的脸上蒙上了一层专注和认真。
我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吐沫，等待着对方的问话。
稍稍停顿了一下，她才缓缓开口道：
“已经亲过了吗？”
“……”
“毕竟是那个姐姐，比亲亲更过激的事情我实在不觉得她能做出来，所以说，应该是止步于亲亲了吧？”
“……”
“坦白回答我，是不是已经亲过了？”
“亲过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不可思议的说道：
“就是‘接吻’，英文读作‘kiss’。”
“……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亲吻的主人公是我与禾纱小姐？”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们两个正在交往啊，难道你认为我的姐姐是一个随便在街上找一个人都能亲亲的坏女人吗？”
她微笑着质问我，把我逼向死胡同。
“当然不是了，我觉得禾纱小姐应该是一个保持着传统女性廉耻之心的好女孩儿。我想说的是，亲吻的大前提根本就不存在啊，我并没有与禾纱小姐交往。”
“没有交往？”
妹妹的声音提高了一层，她继续说道：
“没有交往，为什么会一起去旅行，为什么还要住在同一个宾馆的同一间房里？”
“额，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车票和住房都是我订的啊！”
妹妹对我单眨一只眼，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支在自己的面前。
原来妹妹就是那个不使用我的身份证就能购买到车票的人吗？
这么看来，她确实很‘成熟’。
既然这些事情都被知道了，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而且听到了这份爆料，伯母依旧挂着微笑，并没有露出不安，也没有反过来质问我。
我估计，伯母也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
于是我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在内心做挣扎。
我看了看正微笑看着我的伯母，又看了看一脸坏笑的妹妹，无奈地回复到：
“我与禾纱小姐一起旅行是有原因的，另外，虽然我们住在一间房里，也住在一张床上，但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充其量只是第一天晚上被禾纱小姐抱住而已，那之后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让我怎么相信呢？”
“但这真的是事实啊。”
妹妹点了点头：
“虽然这话由我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还是要说。就外表而言，我的姐姐应该算得上是标致的美少女吧，是那种平时虽然不怎么表达情感，可一旦笑出来就非常迷人的女孩子吧？这样可爱的女孩儿和同龄的大哥哥躺在一张床上，难道大哥哥什么也没有想吗？”
“……这样的问话，让我很难回答，我承认禾纱小姐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但她愿意和我躺在一张床上，是为了不让我着凉，我怎么能践踏了她的好意呢？即便真的有那份想法，我只是假设哦，即便真的有想，我也不能辜负了禾纱小姐对我的信任吧？”
“但在我看来，只是大哥哥太没种了！”
“……”
这真的只是禾纱小姐所说的‘自认为成熟’吗？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这孩子的感情经历比我还要丰富。
“什么啊，原来没交往吗，我还以为已经在热火朝天地交往了呢。”
“我也以为少年与禾纱正在交往。”
“连伯母也这么说吗？”
“那是当然的吧！”
妹妹抢话道：
“最近一段时间的姐姐可是每天都会早起做饭，并且单独准备了一个大饭盒把做好的饭带出门，那专注和认真，怎么想都是在给男朋友做饭吧？平时完全不会去看流行杂志的姐姐，也会注意外貌的搭配，然后丢下一句‘我要去旅行了’，就和一个对我来说只是陌生男人的大哥哥你出门旅行哦，如果不是男朋友，那还能是什么关系？嗯？你说说看！”
“……无言以对。”
确实，如果按照正常的思考方式去想，我与禾纱小姐的关系的确只能用‘恋人’来做评价了。
可我与禾纱小姐都不是‘普通’人，自然也不能用‘正常’的思考方式去考虑问题。
禾纱小姐只是把我当成了‘有趣’的人，想要在已知的未来里多多去感受能让她提起精神来的事情罢了。而我则是因为长久以来第一次有人和我如此交流，也体会到了一定程度的‘满足’，所以才想满足禾纱小姐的愿望。
换句话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各取所需’吧。
但这些话一旦说出来，定然会被当作狡辩。
其实，在思考这些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会觉得像是狡辩。
“那我再确认一遍，真的没有在交往吗？”
“……没有。”
“既然都这么否定了，我也觉得这件事是我太武断了。”
“没关系，毕竟是亲人的事情，总会过度在意。”
“那我换个问题好了。”
“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妹妹点了点头：
“既然没有交往，那么你决定什么时候和姐姐交往呢？”
“……你不觉得问题有些跳跃吗？”
“还是说你想要和我交往？”
她把食指轻放在唇边，露出小恶魔的微笑，一脸认真地盯着我。
“虽然这是很有诱惑力的提议，但姑且我算是你的大哥哥，这种事如果被禾纱小姐知道，我也许就无法吃到她做的饭了，所以请容我拒绝。”
“呜哇，才几秒就被甩了，好伤心！”
“请不要和你姐姐争夺少年，小莎还是去找其他男人更好哦！”
伯母也微笑着迎合妹妹。
知道伯母是在开玩笑，我也就没在这件事上过度追究。
“我知道啦，我会默默支持姐姐和大哥哥的，即便不成为恋人也没关系，只要大哥哥能够这样陪着姐姐，能够满足姐姐略微任性的要求，就足够了。”
妹妹侧颈微笑，笑脸如清晨的阳光一般温暖。
她微笑着对我点点头，然后补充道：
“姐姐她在上学的时候很少会笑出来，也几乎从来没有做过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自从她出售了自己的未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脸上的微笑出现的频率也变高了，说实话，见到这样的姐姐，我是非常开心的。而让姐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人，正是大哥哥你，所以，请让我好好感谢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想要亲我也是没问题的，让我做女朋友也可以哦！而且我绝对会对姐姐保密的！”
“如果这样能让少年开心，我也会保密。”
“请爱惜禾纱小姐啊，这不是保密不保密的事情吧？”
我也试着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出声音。
听了我的话，妹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大哥哥还真是一本正经，刚刚的话有一成是开玩笑啦，不要介意。”
开玩笑的比率还真是少……
“总之，谢谢你能和姐姐成为现在的关系，不管是否在交往，能够一点一点改变姐姐，我很开心！”
虽然禾纱小姐对我说让我注意妹妹，但现在看来，所谓的‘注意’，应该不是贬义吧，而是更加倾向于‘在意’。
“今后也请大哥哥继续关照姐姐了，我会在你们的身后默默支持你的！”
说着，她握起我的手，对我柔和的笑了笑。
“真是寂寞，我的两个女儿都要被少年拐跑了吗，少年的身上果然有着奇妙的魅力。”
“您还真是抬举我了。”
我也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笑。
禾纱小姐拥有能够让人温暖起来的亲人，不管怎么看，禾纱小姐都没有放弃‘未来’的理由。
可是，她又是为什么要卖掉自己的一部分‘未来’呢？
之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就以‘每日提问’的方式询问一下她吧。
我默默地在心里这么想到。
“大哥哥在想什么？”
就在我在心中默念着禾纱小姐的时候，妹妹突然极度缩短距离，然后伸出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
我赶忙回答一句：“没什么。”
略微慌乱地把自己的手按在自己的口袋上，发现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是棒棒糖来着。
禾纱小姐嘱咐我，一旦妹妹做出让人头疼的事情，就把这个糖果给她。
但在我面前微笑着的妹妹，无论怎么看都不算是‘带来麻烦’吧？
倒不如说，被这样直直地盯着看，反而让我有些慌乱，没准儿过会儿我就会给她带来‘麻烦’了。
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笑道。
从口袋里把其中一颗棒棒糖取出来，然后递送给面前的妹妹。
“给我的？”
她怀疑地指了指自己，我点头予以肯定。
接过糖果之后，她微笑着回应道：
“是草莓口味的，难道说大哥哥调查过我的喜好吗？我知道了，一定是想要和我搞好关系吧？虽然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大哥哥也非常有心计的吧？”
她伸出食指轻轻地在我的脸颊上戳了戳。
“不过我很开心，谢谢！”
她轻声地道谢，让我心头也暖暖的。
4
至于第一次见到哥哥，则是在与妹妹相见之后的第三天。
“去年，哥哥因为交通事故，不得已截去了双腿。”
昨天，哥哥因为私事自己架着轮椅出门，结果半路上轮椅出现了故障，幸运的是有好心人帮忙把他送回了医院，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也是因为这样，禾纱小姐才对我说了有关哥哥的事情。
虽然我也有些在意，可毕竟是他人的家事，如果没有直接涉及到我，我还是不要主动询问为好。
今天，我们同样来到了医院。妹妹已经守在伯母的病床前和伯母聊天了，我们进屋之后她也非常礼貌地上前来，极富朝气地打了招呼。
“上午好，大哥哥！”
“早上好。”
“今天也和姐姐恩恩**呢！”
“虽然这个形容有些问题，不过确实没在吵架就是了。”
我对妹妹说完，便把目光转向禾纱小姐。
她丝毫没有在意妹妹的话，依旧冷静地走向窗台前给那一束康乃馨换水。
妹妹也微笑地看着工作中的禾纱小姐，总觉得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
貌似是换好了水，禾纱小姐回到了我们身边，打开背包，拿出了一个粉色的小饭盒，然后递送给妹妹。
“这是我今天做的午饭，最近你都没有好好吃饭吧。”
妹妹点了点头，回语道：
“因为活动的事情，确实都没有好好吃饭，姐姐亲手做的饭，也有好久没有吃到了！”
她心满意足地接过饭盒，然后继续说道：
“大哥哥每天都能吃到姐姐做的饭吧，怎么样，味道是不是很棒？”
“嗯，只有这点我是不会撒谎的。”
“毕竟姐姐每天都在练习，果然是心中想着重要的人，所以才会做的好吃，对吧姐姐？”
禾纱小姐忽视了妹妹坏笑的询问，只是冷冷地反问道：
“你觉得怎么样呢，我做的饭好吃吗？”
“哎？当然是好吃了。”
“那就对了，这就说明你也是重要的人。”
“姐姐都会说这种甜言蜜语了！大哥哥的力量还真是强大，总觉得超级像老夫老妻！”
“毕竟在一起工作有一段时间了。”
我主动加入到对话当中，尽量不给妹妹钻空子的机会。
“大哥哥别这么不解风情嘛。”
妹妹嘟嘟嘴，对我伸出了手。
“现在，给大哥哥一个机会，猜一猜我伸手的理由是什么？”
她的脸上依旧布满坏笑。
“猜错了会怎样？”
“会发生大哥哥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哦！”
那还真是可怕，话说你怎么会知道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是什么。
是少女的第六感吧，我不禁这么想到。
我从口袋里翻了翻，然后拿出了今早特意准备的草莓口味糖果，放在她的掌心。
“我猜想妹妹是想从我这里拿到喜欢的草莓口味糖果了，对吗？”
她盯着糖果认真地看了看，然后露出一脸遗憾地表情来。
“果然还是没办法猜对，不过因为我喜欢吃草莓糖果，所以就原谅你了！”
她把糖果的包装撕开，含住那颗糖。
“总感觉我又被大哥哥笼络了，姐姐你会寂寞吗？”
听了妹妹的话，禾纱小姐猛地看了她几秒钟。
妹妹也老实地回看禾纱小姐，两人在这几秒钟都停止了发言。
半晌，禾纱小姐才躲开视线，从书包中拿出另一个饭盒，把书包放在一边，然后冷冷地说了一句：
“我去看看大哥。”
这么说完，她就站起身头也没回离开了伯母的病房。
留下了愣在一边长舒一口气的妹妹，以及一直在微笑着的伯母。
毕竟是那个禾纱小姐，对于妹妹的这种攻击，定然不会动摇。
“虽然有大哥哥了，不过姐姐的攻击力依旧十分强力啊。”
“平时我偶尔也会看到这样子的禾纱小姐。”
虽然不在正面上回答我的问题，但那份压迫感却比直击要害更加让人记忆深刻。
“禾纱她自小就是这样，不过她一定没在生气。”
伯母躺在床上微笑着说道。
我多少也能明白伯母所说的话，也大概能猜出禾纱小姐并没有生气。或许她只是在用另一种交流方式，同家人交流。
“话说回来，禾纱小姐所说的哥哥，应该就是……”
“是我的大哥，名字叫做禾砂，sha是砂石的sha。”
“这个我听禾纱小姐说过了，听说他昨天出门遇到了小事故，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哦，你说这个啊，因为发现的比较及时，算是安全地回到医院了。”
妹妹的脸色突然一转，有些低落，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
“想必大哥他也想像普通人那样生活吧。”
她视线的余光飘向了伯母，但下一时刻则是微笑出来，稍稍提高嗓音对我说道：
“那我们两个也去看看大哥吧，因为大哥也很喜欢读书，我觉得大哥哥应该能够和大哥成为好友哦！”
“可以吗，我方便去打扰吗？”
“毕竟他也很少和外人交流，我想他应该会非常欢迎有人能够和他交朋友吧。”
伯母温柔地轻声说道。
虽然并没有萌生主动与禾纱小姐的大哥打交道的念头，但既然妹妹和伯母都提到了此事，那我就不能过度推脱了，就这样，我与那位大哥开始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交流。
5
“这位就是姐姐的男朋友！”
刚刚进入病房，妹妹便把我隆重地介绍给躺在床上的青年。
“我是禾纱小姐的同事。”
那位大哥柔和地笑了笑，禾纱小姐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来到了我们身边。
禾纱小姐伸出手，快速抓住正在愉快摆动双手的妹妹。
“和我出去，我有事对你说。”
虽然语气和表情都没有多大起伏，但妹妹的脸上很明显地开始冒汗。
“哎，拒绝家庭暴力，还有我只是在说事实吧！”
禾纱小姐没有理会妹妹的抗议，强迫着把妹妹拉出了病房。
关好房门之后，又再次打开，眨了眨眼后冷冷地补充道：
“我要和她出门，有什么需要的请暂时先帮忙安置一下。”
我点点头，禾纱小姐才重新关好门，然后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哥哥。
我这才把目光调转回来，开始细致地观察他的样貌。
五官的精致程度不输给禾纱小姐，只是看着这张脸，也能立刻就理解基因遗传的伟大。不过，虽然哥哥的脸上挂着微笑，但总给人一种非常寂寞的感觉。这是在他其余的家人脸上无法察觉的东西。
她的手边放着村上春树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这本书我也有在工作的地方看过。
“请坐吧。”
大哥首先开口，微笑示意让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我识趣地坐了下来，同样送出微笑。
“刚才令妹所说的……”
“我知道，是开玩笑的，她的性格我很清楚。不过还请你不要介意，虽然性格上大大咧咧，但她确实在担心二妹，只是过于口无遮拦了。”
我赶忙摆摆手：
“怎么可能会介意啊，而且我觉得小妹的活力也正是我所需要的，毕竟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我很少会接触到她那种类型的人。”
能够想到贩卖未来的人，大多数都是对自己的未来没有自信，想要探索和改变的人，因此，我很难从他们的脸上看到像小妹那样的活泼笑脸，所以小妹也算是调剂了一下我一直以来比较压抑的生活基调。
“如果是这一点的话，的确没错！她的笑脸总是让人没办法生气，就算是胡乱开玩笑，也不会让人生气。”
“不过，禾纱小姐貌似对她的玩笑不是很感兴趣。”
“二妹做事比较正经，两人的性格截然相反。”
“好像姐妹大多数都是这样，这算是性格互补吧？”
“真希望两人可以中和一下。”
虽然他这么说，可脸上的微笑却并没有介意的意思。
如果禾纱小姐和妹妹在性格上互相中和的话，那应该怎样区分两个人呢？个性也算是每个人的特点之一，大哥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
“村上春树的小说，大哥经常看吗？”
听了我的话，他稍稍把目光停留在放在棉被上的小说上，然后回答道：
“也不能算是经常看，只是偶尔闲来无事才会去翻书。村上春树的作品，我最近也是第一次尝试，前几天有看过《斯普特尼克恋人》，今天我让二妹帮我拿来了这一本，刚刚翻看没有几页。说起来，你也经常看书吧，有看过这一本吗？”
我点点头：
“有翻看过一遍《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总觉得主人公的经历能够和我产生共鸣，不过这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冷酷仙境’所说的主人公，是一个参加实验的改造者，失去了心，失去了记忆……不过，我只是一个不被人相信的‘未来贩卖’人员，可能远不如主人公的经历丰满，如果这么说的话，我连和故事产生共鸣的要素都被剥夺了。
“在看过一部精彩的小说之后，每个人都会萌生与主人公拥有相似经历的感觉，这种反应并非是凭空产生的，也许是经历，也许是性格，也许是说了某句相似的话，总之无论哪一方面都有可能带来这种反应。”
在解释事情的时候，大哥的语气与禾纱小姐一样冷静。
但脸上的微笑却又与妹妹非常相似。
这么看来，大哥应该就是禾纱小姐与妹妹的中和吧？
“你是贩卖未来的人吧。”
“嗯，这一点，大哥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我从禾纱小姐那里听说了，她告诉我你已经知道她售卖未来的事情了。”
“对，二妹有说过这件事，她在售卖未来之前，还特意和我说了。虽然劝阻过她，可依照她的性格，我的劝阻可能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毕竟是那个一旦决定了，就去做的禾纱小姐。”
工作也是，生活上也是，就连旅行都是。
“大哥你没有对未来贩卖这件事产生疑惑吗？”
“最初确实是有怀疑的，但是从二妹的脸上我也能看出来，她并没有跟我开玩笑的意思。那之后，她也没有继续上学，并且加入到了‘未来贩卖’的工作当中去，我也就不得不相信了。”
这种时候我也不知道该补充些什么，总之暂时还是不要主动往这个方向靠拢比较好。
“禾纱小姐以前是什么样的呢？”
我试着从其他方向展开话题，于是便回到了禾纱小姐的身上。
听了我的问话，大哥也好像提起了兴趣。
“简而言之大概就是个平时不怎么说话，但却非常能干的孩子吧。不过，偶尔同别人交流，会惹人生气。也正因为这样，她很少能够交到朋友。”
“关于这一点，我多少也领教过。”
“哦？该不会你也讨厌她了吧？”
“相反哦，不如说这样的禾纱小姐多了一分真实，工作上也相当干练，我很喜欢和这样的人共事。”
大哥嫣然一笑：
“我或多或少也能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一些气氛，或许禾纱她需要有你这样的人陪在身边。”
我是对某些特定的事物感到好奇，而禾纱小姐则是希望在已知的未来里发现感兴趣的东西，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不过，这么‘煞风景’的回答，还是不要说出来了。
我对‘家人’的理解不是很深刻，自从我开始做未来贩卖的人之后，有关过去的回忆就逐渐被封存在大脑里，或许是在某一个时间点，有人把我的过去拿走了吧，有时候我也会这么想。
“可以冒昧问你一个问题吗？”
大哥突然开口说道。
“如果我可以回答的话。”
大哥点点头，然后继续问道：
“你与禾纱并非是恋人，那么你们是什么关系？”
“同事？”
“如果只是同事的话，并没有每天都来到医院的理由吧？”
大哥的语气稍稍变得冷冽起来，是禾纱小姐平时说话的样子。
但我总不能回答他‘我是禾纱小姐寻找未知兴趣的媒介’，这样不光不负责任，还有逃避的嫌疑。
我在头脑中搜索着回答的话，少顷，我回语道：
“姑且算是禾纱小姐的朋友。”
虽然实际上我并没有达到‘朋友’这个程度，但一定要用一个浅显易懂的解释的话，只有‘朋友’能够形容了吧。不过对于禾纱小姐而言，叶慧小姐恐怕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只是朋友吗，暂时就当作如此吧。”
虽然对我的解释有些介怀，但大哥并没有继续询问。
“既然是朋友，那接下来的问题，你一定可以回答。毕竟禾纱她平时很少有朋友。”
大哥的嘴角微微上扬，坏笑的程度与妹妹非常相似。
果然是禾纱小姐与小妹的结合体！
我在心里这么肯定道。
“我会试着用心回答大哥的提问。”
他满意地点点头。
“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虽然这话由我问出来有些奇怪，但我还是希望能够在我还拥有重要事物的时候问出口。”
“但愿不是问我什么复杂的事情。”
我的心里也开始胡乱敲鼓，琢磨大哥想要问我什么。
不过他并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下一时刻就痛快地问出了声。
“禾纱她，有觉得快乐吗？”
“……这种话，问她本人不是更好？”
“如果是我问的话，那她的回答一定会是肯定的吧？”
毕竟是家人。
“说的也是。”
“所以？”
所谓的快乐，应该用什么来度量呢？
在我的心里，一个人只要不哭出来，那应该就是快乐的。平时的禾纱小姐不苟言笑，想要看到她哭，我觉得比看她笑还要困难。
当然了，对于禾纱小姐来说，不哭出来，也许是因为她太过坚强吧。
也有这么一句话‘坚强的人总是会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或许对于禾纱小姐来说就是这样吧。
禾纱小姐拥有能够给她温暖的家人，不管是伯母还是妹妹，以及现在问出声音的大哥，都是能够给予禾纱小姐温暖的人。
那么，禾纱小姐为什么要贩卖自己的未来呢？她真的是想要从这里面获得‘快乐’吗？
我只是禾纱小姐‘第三重要的人’，我什么也不知道。
但是……
“这个还真难回答。”
各种各样不确定因素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哥的提问。
“可能我关于这个真的没办法回答，但是，现在的禾纱小姐应该对自己的选择很感兴趣吧。”
“是嘛，如果是她的话，也许真的会这样想。听小妹说，最近看到她笑出来了，估计现在的她真的觉得快乐也说不定。”
虽然说着乐观的话，但大哥的语调却显得有些无奈。
“我一直觉得，禾纱她贩卖自己的未来，是因为我，可现在她能够觉得快乐，也就证明我的想法是庸人自扰，这不禁让我感到了些许解脱。“
他苦笑出声，但下一时刻还是板正了表情。
不过，有关大哥自责的理由，我并没有问出口，那之后护士就来观察他的病情，我也从病房退了出去。
临走的时候我想要与他约定一下，希望下次还能一起这样说话，但因为他立刻就与护士展开交流，我也只能点头微笑，得到大哥的示意之后，我就离开了病房。
不过，很久之后，当我再次想起大哥的脸时，还是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如果当时我能问出他自责的理由，也许就能送上一句不轻不重的安慰了。
6
当天晚上回到工作的地方，我发现我之前留下的那个纸条上有了一条留言。
很简洁的一句话：
‘若是有机会，我可以和你聊一聊吗？’
没有说明聊天的理由，也没有说明是否是为了贩卖未来。但能够在这张纸条上写下留言的人，一定也看过字条上的内容，并且对‘未来贩卖’这件事稍稍有些了解。虽然对禾纱小姐不太好，但毕竟是工作上的事情，和她解释之后，她应该也能理解我。
第二天一早，禾纱小姐很早就来到了办公室。还没有等我和她说明纸条的事情，她便先对我开口道：
“母亲的病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接下来我们也没有必要总去医院。”
“哎？是这样吗？”
“哥哥的事情可以交由母亲照顾。”
“伯母才刚刚恢复，直接就麻烦她，真的没有问题吗？”
“没关系，单纯只是陪在哥哥身边而已，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她也会联络我，我会及时处理的。”
“既然禾纱小姐都这么说了……”
家人与家人之间也有互相的信任吧，这也不是我能插手的事情。
我握着手里的纸条，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禾纱小姐。
我们从今天起就不用再去医院了，所以只要在这里安心地等待那个人上门来就行了。
我把纸条放在桌上，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7
“昨天留在大哥的病房里，他有对你说了什么吗？”
午饭的时候，我一如既往地吃着禾纱小姐亲手做的盒饭，本以为我们会像往常那样安静地吃饭，但禾纱小姐却主动展开了话题。
与大哥在病房里的交流吗？虽然我们之间说的话不多，但他给我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
我觉得，他就是禾纱小姐与小妹性格中和之后的样子，是那种如果当作朋友，绝对不会感到无聊的人。
可能他也非常懂得关心人，在入院以前，应该也是一个非常受欢迎的人。
“禾纱小姐在意吗，是不是担心大哥他有对我说有关禾纱小姐的事情？”
我半开玩笑地对禾纱小姐说道。
“对，在意。”
禾纱小姐面无表情地肯定道。
嗯，她的反应并不让人意外。
“我们聊了一些有关读书的话题，也聊了禾纱小姐的事情。他告诉我，他有阻拦你贩卖未来。”
禾纱小姐轻点一下头：
“虽然阻拦过，但我还是想要按照自己想好的路线去做。”
“临走的时候，大哥有问我‘禾纱她有觉得快乐吗？’”
禾纱小姐颔首道：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关于这个话题我没办法准确回答出来，但是禾纱小姐有说现在的生活很有趣。这样子……”
“嗯，回答的很到位。”
“那禾纱小姐，我可以把这个问题抛给你吗？”
“嗯？”
“就是所谓的‘你是否觉得快乐’这个问题，你能回答吗？”
她稍稍停顿了几秒，随后则是放下手里的筷子，微闭双眼，睁开眼之后依旧用平时的语气回答道：
“如果单纯要在‘快乐’和‘悲伤’这两个词当中选一个的话，那应该是前者。我觉得还算是很有趣，既然有趣我当然就不会感到为难。”
“和我对大哥说的没有什么区别吧？”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啊，这就是我想要表达的，不愧是我第三重要的人。”
禾纱小姐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不太可爱的微笑。
真正微笑起来的禾纱小姐并不是这样，所以此刻的微笑一定不是发自内心的。
“不过话说回来。”
禾纱小姐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把改变了话题。
“小妹她似乎对你的印象不错，最近总是在我面前说你的事情。”
“她的性格应该就是那样吧？”
“就好像小说里写的那种主人公似的，她比我更真实。”
“小说里的东西不应该是虚假的吗，为什么会觉得小妹她比你更真实呢？”
“是吗，小说里是虚假的吗？但是，至少我在看小说的时候，并不知道那个世界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可我现在生活的世界，却能够把自己的未来放进数据库中贩卖，所以啊，到底哪里才是真实的，哪里才是虚假的呢？”
“……”
“小妹她比我要真实，这是肯定的。不过，她并不成熟，虽然很聪明，但这并不是成熟。顺便一提，我妈的小说并不在真实的范畴里。”
“反应能力和开玩笑的能力的确很强就是了，关于伯母的小说我就不做过多评价了。”
接下来，我们并没有继续聊天。
大多数情况，吃饭的时候我们都不会聊天，今天算是个特例。
吃过饭，禾纱小姐收拾了一下餐具，然后便去往休息室午休。
而我则是坐在办公桌上等待那个在便条上留言的人出现。
虽然这个时间，他也许也在休息，不过我已经错过了一次见面的机会，主动等待也算是‘赔礼道歉’，这种最低程度的‘道歉’，我还是有必要做的。
我在书架上搜索想要看的书，想到了昨天在大哥的病房里看到的那本村上春树的小说，我也开始有意识地在书架上寻找那本书。
但是很遗憾，最终我没有找到。虽然有记得自己看过那本书，而且我看的书大部分都会放回原位，但此刻的确怎么也找不到……
那算了，暂时就不看书了。
我回到办公桌前，看着电脑的荧光屏。最近几天一直也没有检查未来贩卖的‘数据库’，话说回来，自从禾纱小姐来到这里工作之后，我对这方面的工作真的是越来越松懈了。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我对禾纱小姐的信任。
禾纱小姐肯定不会出错，至少在工作上一定是这样。
我点了点鼠标，打开了数据库，拿出文件，简单地做着对照。
果然没有什么纰漏，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炼。
有了禾纱小姐，工作量瞬间就降低了，如果有一天禾纱小姐厌倦了这份工作，恐怕我会受不了呢。
我略带喜悦地笑出了声音……意识到自己喜形于色，我赶紧捂住嘴，然后看了看禾纱小姐所在的休息室的房门。
还好，房门依旧紧闭着，估计她并没有看到我的样子。
抽个时间，好好谢谢禾纱小姐吧。
就在我想着该怎么去感谢禾纱小姐的时候，电脑的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对话框。
这是最新交易之后的通知，发生的交易的地点并不是我们这里，但数据库的更新我们也是有权知道的。
估计是这个城镇的另一个‘未来贩卖’的地方有了新的交易吧。
我点开了那个对话框，稍稍看了看上方的交易信息。
但当我看到那个交易者的名字时，刚刚轻松的心情却突然有些沉重。
甲方，也就是希望售卖未来的那个人，名字叫做‘禾砂’，如果我记得不错，这应该是禾纱小姐大哥的名字。
但也有重名的可能性，于是我继续读着交易的详细信息。
交易是在今早进行的，‘禾砂’卖出了自己的未来，然后购买了编号为001576的未来。
好奇心让我在数据表里检索了这个‘001576’，检索的信息也正是我心中所想的答案。
这是叶慧小姐的未来。
也就是说，大哥他购买了叶慧小姐的未来吗？
虽然只是一种假设，但成立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购买这份未来的意义又在哪里？
是巧合？
这份疑惑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整理好办工桌的禾纱小姐拿起了书包缓步来到了我的面前。
不知道禾纱小姐是怎么想的，中午的那个数据库的更新，她一定也看到了，我有看她打开电脑整理文件。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我的目光有那么明显吗？
“我觉得禾纱小姐应该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但仔细想来，应该是我有话想要问禾纱小姐吧。”
“那么，要问吗？”
“还是算了。”
“那你不提问，我可以说我的事情了吗？”
我点了点头，静静等待禾纱小姐的后音。
她没有给我留下反应的时间，只是毫无顿挫地说道：
“明天我想要请假。”
“请假？莫非是伯母又？”
禾纱小姐摇摇头，然后继续说道：
“不是母亲的事情，是哥哥的事。”
因为这个下午我也在想有关大哥的事情，所以禾纱小姐的话让我一瞬间愣住了。
“大哥他遇到了交通事故，正在医院抢救，母亲一个人可能有些忙不过来。”
“哎？”
“所以我可以请假吗？”
“……额，如果是这样的话……”
等等，禾纱小姐，你未免太过轻描淡写了吧？
但这话我并没有说出口。
说到底，我并没有说出这句话的理由，该怎么对待家人，是禾纱小姐自己的事情。
而且，虽然表面上一直保持冷静，但禾纱小姐的心里或许已经乱成一团了。
如果她肯和我说的话，我会认真听。在此之前……
“如果有什么想要我帮忙的，就请说出来吧。”
禾纱小姐小小地点点头，就背起书包，离开了办公室。
8
虽然平时的禾纱小姐就非常安静，但今天却有些安静的过头。
除了一早的那一句‘早上好’之后，她就没在说过一句话。就连午休送饭给我的时候，她也一句话都没有说，放下了饭盒，就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吃饭。
认真从自己最近的行动中搜寻禾纱小姐异常的理由，十之八九是因为大哥的事情。
但我该怎么问呢？
要是换做最初遇到禾纱小姐的时候，我一定会很轻松地把这句话问出来。
‘大哥的事情怎么样？’只要像是漫不经心地说出这样的话，就可以解决问题。
但现在的我却没有办法立刻把这句话说出口。现在我已经是禾纱小姐‘第三重要’的人，明确地处在朋友以下，陌生人以上的地位，这样的我在面对禾纱小姐的私事时，其实是非常尴尬的。
可能这只是我的多心，可我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我非常珍惜与禾纱小姐的距离。
如果突然变得疏远，肯定会不舒服的。
沉默在继续，下午的工作也一直在沉默中进行。例行的‘每日提问’也一直没有人说出声。我倒是有点儿希望能够早些见到禾纱小姐的录音笔了。
留下便条的那个人，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来。或许是通过某些途径找到了比较‘负责任’的未来贩卖者吧，话虽如此，我也依旧在等着他登门。不管他是否解决了自己的问题，至少我得说上一句‘抱歉’。
安静延长到了傍晚时分，也到了禾纱小姐下班的时间。
她收拾好办公桌，然后拿起书包，已经准备好离开了。
“那我就先走了。”
她丢下一句没有任何情绪的话，转过身马上就要离开。
那只能等到明天了，或许明天禾纱小姐就会恢复为以前的样子，虽然不太爱说话，但终究会和我交流。到那个时候，我也能够顺其自然地问出大哥的事情了。
我在心里这样劝说着自己，然后不断地点头。
充其量只是多度过几个小时的寂寞时间，对于已经完全习惯一个人的我，这并不算什么。
要知道，近十年来，我都是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面对天花板、面对玻璃、面对墙壁……面对我自己……
说起来，在我的记忆里，一直在真切面对的人，只有我自己……因为只有我自己，所以我才不会觉得寂寞吧。
那现在呢，现在的我又是怎样呢？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的思绪被禾纱小姐的声音拉了回来。她回过头，褐色的冷静眸子里，也掺杂了一丝担忧。
“没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为什么？”
她低下头看了看。
“因为你一直在抓着我的手臂，这个解释不够充分吗？”
“哎？”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我不由得低下头看了看。
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紧紧地抓住禾纱小姐的手腕，迫使她停了下来。
这还真是意外，最近我总是在做这种让别人，也让我意外的事情。
但我并没有松开禾纱小姐。
“如果我说我有什么想问的，禾纱小姐能够回答我吗？”
“如果是每日提问的话，我会告诉你。”
“不是每日提问就不可以吗？”
“你还真是直白，那姑且就当作你使用了‘每日提问’的权利吧，我会回答你，无论你问了什么问题，相对的，如果我回答了你之后也想提问你，你也必须要清楚地回答我，这样可以吗？”
“虽然想回答‘视情况而定’，可那样就对禾纱小姐太不公平了，可以，我答应这个要求。”
“那就松开我吧，你抓的太用力了，有些疼。”
我这才赶忙松开她，然后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把笑容提上脸庞，尽量想要表达自己的歉意。
禾纱小姐盯着我看了看，随后则是走向办公室中间的会客区，坐在了椅子上。
我也坐在了她的对面，禾纱小姐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问题涉及到大哥，也涉及到禾纱小姐，所以我也许会问出多个问题，这样也没问题吧？”
禾纱小姐轻轻地点点头。
我清了清嗓子，然后提问道：
“大哥的病情怎么样？”
“已经脱离危险了，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只不过因为脑部受到了重创，暂时处于昏迷状态。用通俗的话说，就是植物人状态。”
“那不是很严重吗？”
“算是比较严重。”
禾纱小姐的说法依旧显得非常轻描淡写。
“虽然在他昏迷中询问这些事不太好，但毕竟由我看到了，我对这件事非常在意，所以我会不礼貌地问出来。”
姑且还是做了基础的‘寒暄’，但我已经打算好明确的问出口了，这句话也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我开口道：
“大哥售卖了自己的未来，对吗？”
“嗯。”
果然是这样。
“那他为什么要购买叶慧小姐的未来呢？”
这是最让我感到疑惑的地方。
大哥所售出的未来有足足50年的分量，而且价值相当高，无论怎么想我都无法将其与叶慧小姐的未来相提并论。
如果我不知道叶慧小姐这个人，也不曾与大哥相遇，我也许就不会在意这些疑问。我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存在因果，但我的任务并非是把因果相连，我只是因果链接线上的一个点，探究本质并不是我的工作。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热心的人了，还是说这才是你的本性？”
禾纱小姐略带疑惑的反问我，但眼神里还是平常的自信并没有掺杂太多的私人成分。
“我也不太清楚，但总觉得问出来会好受一些。”
“那这样子可就不是热心，而是多事哦，你是少有的能够这么直白问我私事的人。”
“敢问还有谁这么问过？”
“……秘密。”
秘密？
“这个问题并不涉及到哥哥所以我可以选择不回答，这没有违反提问规则。”
“……这倒不是规则不规则的问题。”
“回到正题上来吧，为什么大哥要购买小慧的未来，你不是想知道这个嘛。”
禾纱小姐强行把问题搬到正轨，我也只能放弃刚刚的好奇。
“其实不光我与小慧是认识的，哥哥也认识。我们在同一所学校读高中，哥哥与小慧是读同一个年级，硬要说的话，他们两个人是最先认识的，我是在大哥的推荐下才会与小慧相识。”
她低下头，娓娓道来：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小慧就以朋友的方式与我相处，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只是把她当作哥哥的同学，并没有过度在意她的事情。她告诉我，她喜个哥哥，但哥哥非常受欢迎，一定没有把她当作女孩子看待，所以就一直不敢表白。不过在我能够得到的信息里，哥哥并没有对特定的女孩子产生多余的情感，除了家人之外，倾注感情最多的人应该就是小慧，但她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虽然我也曾这么对她说过，但每一次她都会用‘这是不可能的’开脱过去。因为这件事，她一直缠在我的身边，不去对哥哥表白，反而一直留在我的身边，这样就太过本末倒置了，所以我在想，如果能够让她顺利表白，然后哥哥也能答应的话，或许她就不需要一直留在我这个没有什么陪伴价值的人身边，就不用继续浪费她自己的时间了。”
“额，禾纱小姐为什么把自己看的这么轻呢？”
她没有理会我的提问，继续说着：
“不过，虽然我有这么想，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解决方案。干扰他人的行动，本就不是我所擅长的事情，身边多一个人也不会改变我的行动，后来我就卖掉了自己的未来，然后成为了未来贩卖人员，并且不在继续上学。那之后我也不在和她联络，也没有告诉她我退学的理由。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主动询问了我。我也没有隐瞒的理由，于是就那样坦白告诉她了。”
“你是怎么对叶慧小姐说的？”
“‘我去做贩卖未来的人了’，就是这样子。”
“她相信了吗？”
“虽然有一瞬间惊异，但最后貌似是老实地相信了。”
也不意外，在我看来，叶慧小姐对禾纱小姐的信任可不是一两句话能够形容的透的。
“我告诉她未来是可以贩卖的，也可以通过购买的方式获得一份更好的未来，虽然一开始她好像并不在意，可之后还是跟在我的身边来到了这里。”
所以我才见到了那个怯生生的叶慧小姐吗？
“她告诉我，如果可以检测未来，那就检查一下，看看自己能否与哥哥成为恋人，但因为胆怯一直都没有做检测。哥哥的腿被截去之后，她也经常会去医院看望哥哥，在我这个外人的眼里，两人的感情应该已经成长到一定程度了，如果表白的话，应该能够顺利成为恋人。可小慧依旧不肯表白，当然，她也没有谈到售卖未来这件事。无奈之下，我就第一次和你请假，然后把小慧约了出来，同时先一步去询问哥哥的心意。哥哥的回答很暧昧，他说‘小慧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她所在意的人并不是我，你所听到的、看到的事情并不一定是真的’，如果我看到的不是真的，那么什么才是真的呢？我鼓励小慧与哥哥表白，期间也听到了小慧奇怪的提问。”
“问了什么？”
“她问我，如果她与哥哥成为恋人，我会祝福她吗。”
“……那禾纱小姐又是怎么回答的？”
“我告诉她，我当然会祝福她，毕竟她是少有的能和我交流的外人，另一方又是我的血亲，如果真的能够相恋，对我来说也是好事。”
……
虽然禾纱小姐分析别人的事情头头是道，但到了自己的身上时，却会变得如此迟钝。
叶慧小姐所在意的……
不过我并没有说出口。
“那天，小慧把告白的话说出了口，可哥哥却拒绝了。我一直自诩自己能够看清他们的心情，结果却完全猜错了结局。那之后，小慧就离开了医院，然后来到你这准备贩卖自己的未来。但看到她的检查结果，我却第一次萌生了‘自己做错’了的感觉。”
因为低着头，再加上额前的刘海听话的遮住她的眼神，我并不能看清禾纱小姐的表情。
她的语气很平和，她继续说着：
“我想要为小慧做些什么，我让她留下了难过的回忆，至少鼓励她表白这件事是我自己做主的，我必须要补偿她。所以，我想要送给她一个没有悲伤的未来，我想让她收下我的未来，然后由我来成为那个‘观察员’，让她忘记我，忘记与我有关的一切，这样也就能忘记哥哥，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完成我这个愿望的人是你，你代替小慧买下了我的未来，但同样感谢的话，我不会说第二次，你应该也不想听第二次。”
“我倒觉得我没有接受感谢的权利啊……”
“不过，自从小慧表白之后，哥哥再也没有提起过她的事情，和我说话的次数也逐渐变少了。也许哥哥也在自责吧，我是这么想的。但前天，她突然问起了小慧的事情，我就坦白地对他说了小慧的近况，我告诉他小慧已经拥有新的未来，现在的她已经不记得我们了，未来的她一定会很幸福的。哥哥只是笑笑，之后就没有继续和我交流了。”
接着就发生了他贩卖了自己未来这件事……
“等等，说了好半天，大哥他购买叶慧小姐未来这件事呢？好像一直没有说到点子上吧？”
“就是巧合吧，巧合地就发现了对方的未来……不是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但这种情况下用巧合来解释的话还真是让人没办法信服啊。”
“哥哥他明明是不相信未来贩卖这件事的，但遇见了你之后却又相信了。我估计，就是因为你，他才会相信我所说的话。不过，他贩卖自己的未来，估计只是因为对小慧抱有歉意。这点和你是无关的，所以不要自责。”
“如果禾纱小姐不说的话，我也许真的不会自责。”
现在我已经开始在意了。
但即便在意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的话讲完了，第三重要的人，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关于这件事，应该算是没有了。”
“那接下来就换我提问了，你一定要回答我。”
这次禾纱小姐并没有给出折中的选项，她抬起头，目光已经冷静异常。
她的语调没有改变：
“你为什么会想要问我这件事呢？”
额，把这个问题留在‘必须要回答’的问题里，禾纱小姐还真是精于‘算计’。
她与我四目相对，映照在我眼中的禾纱小姐依旧是那个冷静的可爱女孩。
不知道映照在她眼睛中的我，究竟是什么样的。
在询问禾纱小姐问题之前，我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我是头一次做出这么明显的挽留，那一瞬间我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的东西什么。
我不害怕一个人，因为我早就习惯了。若是禾纱小姐真的在下一时刻从我的身边离开，我也许会有一瞬间的空虚，可我还是会尽快调整过来，让自己重新回到那个只认真看着我自己的时间。
可我还是挽留了，我主动挽留了禾纱小姐。
那一刻应该有很多情感吧。有不想让她离开的私心，有想要知道‘真相’的私心，有想要满足好奇心的私心……
但……
“我觉得，如果我不伸出手的话，禾纱小姐就会去很远的地方。”
不是单纯的离开我这么简单。
我觉得，禾纱小姐会一个人消失，会在我、甚至家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消失。如果是禾纱小姐，她很有可能会这么做。
所以，不仅仅是私心，也有恐惧，也有不安，甚至有我的‘关心’。
毕竟我是第三重要的人，我有理由去关心禾纱小姐。
“那你还真是自大！”
终于，禾纱小姐脸上的绽放了一瞬间略显寂寞的笑容。
笑容持续的时间很短，但只是看到她的微笑，也能知道此刻的她正在做着选择。而且，这个选择是我无法干涉的。
我应该做出了‘第三重要的人’应该做的事情了吧？
“谢谢你。”
这一次，我坦白的接受了她的感谢。
“不用谢。”
然后，我也同样对禾纱小姐说出了‘谢谢’。
但她只是点了点头，就这样站起身，说了句再见，离开了办公室。
关门的声音离开好久，我才把目光从门上调整到禾纱小姐的办公桌。
突然，我的心里开始萌生起一股我自己无法形容的情感。
或许是我太过期待明天禾纱小姐的到来，或许是我太喜欢吃禾纱小姐亲手做的饭菜了吧。
明天……
能不能快点儿到来呢？
9
自那天之后，禾纱小姐就再也没有和我说过家里的事情。当然，我本人也没有想要去探究的意思。禾纱小姐变回了之前的样子，那个‘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的禾纱小姐’仿佛只存在一天，我们之间的日常交流重回正轨，这是令我欣慰的一件事。
以前的我，对于‘明天’，总是会抱着理所当然的态度，然而现在，我更多的会把一丝期待加入到我对‘明天’的看法当中去，期待能够见到禾纱小姐，也期待能与更多的人相遇。
不过我并没有离开这个房间的意思，安静地坐在一边读书听音乐，也许更加适合我这样的人。被动的等待，更像是我的特色。
毕竟，我是贩卖未来的人。
“今天也没有什么起色吗，你们两个难道不能表现出恋人该有的样子吗？”
在原本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活跃气氛的开关。
每到周末，妹妹总是会来到这里。
‘不用在意我，我只是想要看看姐姐工作的样子，顺便了解一下大哥哥与姐姐的进程。’
虽然妹妹告诉我，她并没有对我们的工作产生好奇，她只是想要知道禾纱小姐在与我一起工作时，会摆出怎样的态度说出怎样的话，但来到这里之后，她的观察对象却并非是禾纱小姐，而变成了我。
当然，也谈不上是‘观察’。她总是会和我搭话，想要展开一个话题的时候也会首先对我说。
像是今天这样。
“年龄低的孩子，果然大部分都非常幼稚呢，你觉得呢大哥哥？”
某一个普通的周末，她坐在我办公桌的前面，一边吃着禾纱小姐带来的饼干，一边百无聊赖地突然开口。
“年龄大一点儿经历的可能会更多，了解到更多的东西，自然也就会从幼稚毕业。”
“哦哦，是这样，也就是说，年纪大一些的人，成熟的可能性就会更大，对嘛？”
“就几率来说，确实是这样。”
“姐姐，大哥哥是这么说的，你怎么看？”
然后，妹妹就会很自然地把话题丢给禾纱小姐。
如果问到了需要思考的问题，禾纱小姐就会停下手里的工作，简单地思考一下，然后给予妹妹解答。但大多数情况下，禾纱小姐的回答都会非常精简。
“你觉得对，那就肯定是对的。”
大多数情况下，禾纱小姐都会‘认同’妹妹的观点，不会在某个事件上纠缠太久，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工作。
遇到这种情况，妹妹就会改变话题。
“话说回来，七夕节快到了吧？”
时间已近公历八月，距离七夕节仅有十几天的时间。
“不过，最近可是夏天最毒的一段时间，就算来到了七夕节，也完全让人无法和恋爱联想到一起啊。”
能够想到的就是躲在这个空调房里，慵懒地度日。
“这样就太没有追求了吧，大哥哥应该想更多的事情才对吧？”
“嗯，打个比方吧。”
“比如，用心看着你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子！”
这么说着，她便对我伸出了手。
对我伸手，几乎是她每次来都会做的动作。大概意思就是‘猜一猜我想要做什么，如果猜错了，就会发生大哥哥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但每次都去猜很费脑子，所以我就习惯性的在口袋里放上草莓口味的糖果，然后遇上了这类事件，我就把糖果交给她。
今天也是这样，我从口袋里拿出了昨晚准备好的草莓口味糖果，轻放在她的手心。
“还是草莓糖果攻击吗，甜度已经越来越低了哦，大哥哥！”
虽然说着勉强的话，但她还是撕开了包装，顺势把糖果含在嘴里。
因为她喜欢吃这个口味的糖果，所以她也没办法说‘否定’的话。
她的微笑几乎一直都不会间断，而且我也从来不觉得她的笑有虚假的地方，永远保持真实的笑容，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或者说，其实我并不能看穿微笑的真假，只是单纯的喜欢看妹妹笑出来。
不过不管是哪一面，妹妹在这个房间里，我并不会讨厌。
禾纱小姐如果觉得不喜欢，她一定会直白地说出口，像是现在这样，偶尔也会主动和妹妹搭话，就证明她并不会把妹妹的到来当作负担。
周末的午休时间，变成了我们三个人坐在一个房间里吃饭。禾纱小姐会把妹妹的那一份午饭也带到这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已经把妹妹的到来当成了理所当然。
例行的每日提问，并没有因为妹妹的到来而停下，即便妹妹也在身边，禾纱小姐依旧会把每天都想好的问题问出来。
每次轮到我回答的时候，她也会拿出录音笔，把我的回答都录下来。
午饭结束之后，禾纱小姐收好饭盒，便展开了今天的提问。
“七夕节想要收到怎样的礼物。”
我指了指自己，她则是点了点头。
“想要在那天送一些特别的东西给我吗，这样不会被误会吗？”
“这不是回答，请你老实地回答我。”
“平日里禾纱小姐给我做的饭菜以及甜点就足以让我感到满足了，即便说到了七夕节，我也不知道想要收下什么啊。”
而且，作为‘第三重要的人’，我并不觉得我有在特殊日子里收到什么东西的权利。
“也就是说，像是平时那样就可以吗？”
“请务必那么做。”
听了我的回答，禾纱小姐关上了录音笔，然后侧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妹妹，随后对她说道：
“看吧，我就说他一定会这么回答的，而且我也不觉得做什么特别的事情能让他开心。”
“喂，这种时候不要和我说啊，这不就把我们互相串通的事情败露给大哥哥了吗！”
“嗯？这是不能说的吗？”
妹妹扶额叹息道：
“姐姐你究竟是精明还是笨蛋啊！”
“两者应该都不算，不承认自己是笨蛋这是底线，不承认自己精明是矜持。”
“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足以证明姐姐你的某一样东西低到让人发指了哦！”
“某一样东西？是什么东西？”
“这种时候我要明确说出来吗？”
“你不说出来会让我感到不痛快。”
“那就一直这么不痛快吧，能够让姐姐的脸上多一些情感，不光我会感到欣慰，大哥哥也会松一口气的！”
哎，和我什么关系？
禾纱小姐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仿佛在问我‘你是这么想的吗’，但因为她并没有说出口，所以我也只能用微笑代替回答。
到了下班时间，禾纱小姐便和妹妹一起踏上回家的路途。
有个能够陪在身边的家人，总觉得禾纱小姐也开始慢慢改变了。
不过，当这个屋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妹妹第一天来到这里的，与我单独说的那些话。
那一天，我为了补充一下会客用的果汁，特意出门一趟。当然了，原本用来招待客人的果汁，大部分都是被我喝光的，最近一直没有人来商谈贩卖未来的事情，把果汁放在一边也会越过保质期，所以我就擅自把他们都喝光了。
思考着该买橙汁还是柠檬汁的时候，我就这样与妹妹在大街上相遇了。
询问过后才知道，这次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见我，地址是从禾纱小姐那里得到的。虽然我的工作有些神秘色彩，不过却并没有明令禁止被外人知道住处……话说回来，如果谁都不知道我在哪里，‘工作’这件事自然也就无法成立了。
我买好了果汁，我们两个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聊天。
“姐姐最近总是会谈论有关大哥哥的事情，在母亲面前，在我的面前，她总是会说大哥哥的事情哦，我在想，你们两个是不是已经在交往了。”
“没有啊，我们还是老样子。”
“虽然我完全不相信，但我知道，即便问你也不会问出结果的，所以我不会继续问你这件事。”
“……我真的没有说谎啊。”
“在姐姐之后，哥哥也贩卖了自己的未来，然后还买回了一份未来，并且在买到那份未来生效之后，就立刻遇到了危险。”
“虽然这次交易并非是经由我手，但我姑且也算是知道了来龙去脉。”
有关大哥贩卖未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听禾纱小姐讲过一遍了，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我也算是‘参与者’。
“未来应该是不确定的因素，但为什么现在却有了‘控制’和‘贩卖’的说法呢？究竟是谁，用怎样的方法去贩卖未来的呢？”
妹妹的脸上挂着笑意，一边走一边对我发出质疑。
“有关这个，我也无法解释，或许是科学进步的太快吧。”
未来是在什么时候可以控制，又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贩卖，这些东西谁都没办法考证。只是突然在某一天，某一个人得知了这份力量，也开始使用这份力量。现在的我，只是接受了‘伟大的人’给予我的人生罢了。我可能是那个无法检测未来的特例，也可能我根本就没有未来，现在的我不会去考虑那么多事情。
但妹妹和我不一样。
我也是在接下来她所说的那句话中，才明确知道她与我完全不一样。
她停下脚步，站在我的身前，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理性笑容，说出了那句让我一直都在思考的话：
“如果未来变成了可以控制的东西，那所谓的科学与理论，就一定不是我们所追求的重点了。因为那样，我们都会丢失太多我们觉得重要的东西，不是吗？”
我分析不出妹妹所说的是对是错，但却莫名其妙的在意。
或许问题的答案会在不久的将来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只是我现在还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
10
于是，时间来到了七夕节当天。
如我之前所期待的那样，虽然是特别的日子，但我与禾纱小姐以及妹妹三个人度过的时间依旧是普通的一天。
就在我认为这一天要在普通中落幕的时候，妹妹的一句话却打破了这份平静。
禾纱小姐收拾好东西准备与妹妹离开，妹妹紧绷着的表情突然放松开来。
她来到我的面前，颇为认真地说道：
“干脆大哥哥与姐姐做恋人吧！”
就是这么非常直白的提议。
虽然妹妹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可脸上却少见地没有挂着微笑，反而是满脸的认真。
“做恋人吧，如果有人能够做姐姐的伴侣，那个人一定得是大哥哥这样的人，我有这样的感觉。可是你们两个却从没有表现出这种氛围，我很着急，所以今天就由我来提议吧，大哥哥和姐姐就在七夕这一天成为恋人怎么样？这一天很有纪念价值吧，我觉得是非常不错的提议！”
她看似一本正经地讲完，目光便一直黏在我的身上。
“额，不是玩笑？”
妹妹用力点点头。
“当然不是了，我是很认真地在考虑姐姐和大哥哥的事情哦！”
说实话，我对‘恋人’这个词的印象并不深刻，我也不知道究竟相处到什么程度，才能成为恋人。
“还是说，姐姐的形象和气质不能满足大哥哥对恋人的要求？虽然这话让我说出来有些自卖自夸，但是我觉得姐姐的外貌虽然谈不上国色天香，也算得上是标准的美人了，如果性格能够普通一些，那她一定会是一个超级受欢迎的人。理由的话，哥哥在健康的时候，就是学校里的万人迷哦！”
“这我不否定，但是……”
“那大哥哥对姐姐成为恋人这件事就没什么不满喽？”
“……你的这种问法很奇怪吧，不过确实是这样，不管怎么想，我都不想不出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禾纱小姐身上的优点全都是我所欠缺的，要让我寻找拒绝的理由，恐怕一时间我还真无法找到。
但是……
“那就成为恋人吧。”
“都说了……哎？禾纱小姐？”
‘成为恋人吧’这句话并不是妹妹说的，而是已经转过身面无表情面对我的禾纱小姐说出来的。
这一瞬间，我真的愣住了。
但仔细琢磨一下，这也许是禾纱小姐的玩笑话。因为禾纱小姐对感兴趣的事情都会这么回答。
“毕竟我们工作的特殊性，也让我没办法接触到所谓的爱情，那为什么不在你的身上试一试呢？这也算体验未知的‘感兴趣’的一个方面，而且对象如果是你的话，我也完全不觉得反感。”
“……这么草率决定，真的没问题吗？”
“并不草率，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尝试一下了，虽然对你有些失礼，可面对这类事情的时候，果然还是率先行动占了上风。”
禾纱小姐回到了我的面前，稍稍歪歪头，嘴角微微上扬。
她伸出手，轻轻握起我的手，然后柔和地说道：
“那么，成为恋人，可以吗？”
看到禾纱小姐的样子，我不由得笑了出来。
禾纱小姐就是这样的人啊，面对感兴趣的事情总是会在第一时间选择直白地表达出来。行动才是她面对‘兴趣’最佳的反应。
而且，握住禾纱小姐的手，便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我们去旅行的事情。
一起住在一张床上，被禾纱小姐拥在怀里，然后一起吃奇怪的面包，一起享受游乐园……
或许正如禾纱小姐所说的那样，这样体验一下，一定也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好啊，那今后就请继续关照了！”
就这样，我与禾纱小姐真正的成为了‘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