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作者:奶油冬瓜煲 更新时间:2020/4/19 0:31:10 字数:5168

龙,一种身披鳞甲,背生双翼的四足巨兽,拥有极高的智慧和悠长的寿命,其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操纵强大的超自然力量,这一种族曾统治整个诺迪索普接近三个纪元的时间。

这是位于精灵古国阿尔普海姆首都的世界上最权威的图书馆,伊格德拉修大书库所出版的《诺迪索普百科全书》中关于“龙”这一词条的简介。

距今约1500年前的破晓纪元末期,人类,精灵,矮人,鳞角种四大种族的联军,终于在那场持续了近两千年的战争中获胜,这一强大而美丽的物种自此退出了诺迪索普的历史舞台,成为了四大种族文化中象征着“力量”一词的符号。

在龙类绝迹1500余年的今天,除去那些历史故事和艺术作品中天花乱坠的描述,能让世人感受到这些昔日世界霸主绝对力量的,还有继承了他们血脉的后代——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便是四大种族中的鳞角种。

虽然不像龙类祖先们一样拥有庞大的身躯和几乎覆盖全身的坚硬鳞甲,他们体内却同样流淌着龙血和强大的龙之力,几乎所有的鳞角种都拥有着与外表不符的可怕怪力和稍加训练就能抓住飞行的子弹的反射神经,少数鳞角种还长有能让他们在空中飞行的双翼和用于平衡和战斗的龙尾,其中的凤毛麟角更是可以像他们祖先中的佼佼者那样操纵神秘的超自然力量,他们被百科全书的编纂者称为“高位鳞角种”。

这些与人类有着大致相同身体结构却又长着部分龙类特征的鳞角种是怎么诞生,何时诞生的,是一个至今未被解明的谜团。

鳞角种们自己的神话中,不同血系的鳞角种有着一个共同的祖先——世界上第一个鳞角种“喀法里奥”。

据神话记载,喀法里奥诞生于一场龙族战争中,那场战争发生在贝希摩斯,利维坦,巴哈姆特三位龙王还统治黑,白,银三系龙族的时代,黑龙一族与白龙一族为了争夺领土,爆发了一场几近毁灭世界的战争,在战争进入胶着状态时,两位龙王为了终结这场战争,相约在一座岛上进行不死不休的决斗,最终的胜者将成为两族共同的王,统治合二为一的黑龙与白龙一族。

全盛期的两位龙王鏖战了整整十七天的时间,连作为决斗场地的岛都被两者强大的力量所粉碎,大海沸腾,海底的板块被撕开,崩裂,世界各地剧烈的火山活动和极端气候仿佛都在预示着这颗星球即将毁灭,如果让这场战斗继续下去,诺迪索普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银龙一族并没有参与这场战争,但他们的王——巴哈姆特为了阻止世界的毁灭,决定介入两者的战斗,他以一敌二,与两位疲惫的龙王一路缠斗到了一个后世称之为“毁灭的路标”的小岛,在这座岛上,三位龙王的力量碰撞在一起,化为了一团撼天动地的能量漩涡,而在这旋涡的中心,一位正在分娩的人类母亲生下了一个神奇的婴儿,这个婴儿吸收了那团能量旋涡,并获得了三位龙王的力量。

这时,失去理智的贝希摩斯和利维坦也终于在巴哈姆特的劝阻下终于清醒了过来,意识到他们的战斗几乎毁掉了整个诺迪索普。

他们将那个拯救了世界的神奇婴儿命名为“喀法里奥”,龙语中意为“于毁灭中降生”,并将这个婴儿收为三者共同的养子。

传说,成年后的喀法里奥是一个身高超过20米的巨人,他同时拥有黑龙的角,银龙的双翼与白龙的尾,眼睛为左红右金的异色瞳,行走的步伐足以令大地震颤,扇动双翼飞行便会引起风暴,愤怒时吐出的烈焰能够将一座山峰在转瞬间烧成灰烬。

他娶了三位龙王的公主为妻,与三者生下的后代便是后来黑龙,白龙,银龙三大血系的鳞角种。

黑,白两系的鳞角种在那个巨龙腾空而舞的时代结束后,取代他们的龙类祖先成为了两块蛮荒大陆——穆斯贝尔海姆与尼福尔海姆的主人,并建立了强大的帝国,继续着黑龙与白龙之间持续了近万年的纷争。

相对温和且继承了祖先们长寿特征的银龙血系,则分散在世界各地的精灵领地,比起那些性格恶劣的远房亲戚,他们似乎更喜欢和爱好艺术与和平的精灵为伴。

当然,在黑龙血系和白龙血系中,也存在着特立独行的离群者,他们有的是为了追寻财宝或力量而离开了族群;有的是为了逃离黑白血系永无止境的纷争;也有些个体,追求着大多数同类无法理解的东西——作为一个人类生活。

法芙妮娅便属于这一类鳞角种,但仿佛是神的恶作剧,妮娅对于自己龙类血统的厌恶似乎反过来激发了她体内沉睡的力量,使她得到了操纵超自然力量的异能,成为了“高位鳞角种”。

而与之一并被激活的,还有比其他鳞角种更强的破坏冲动。

此时,一直被她抑制着的破坏冲动,正在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中咆哮着,即将冲破早已支离破碎的牢笼,彻底爆发开来。

————

金红色的火光如同一头暴怒的巨龙般夭矫腾空,似乎连天空中黑压压的积雨云也为之稀薄了许多,随之震动的空气开始逐渐变得灼热,像是要让这冰冷的雨水沸腾起来。

“这可……真是壮观。”基德收起单筒望远镜,看着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啧啧称奇,“如果有机会,真想近距离观赏一下,传说中的高位鳞角种。”

“妮娅上一次这样失控,是四年前,我们还只有十岁的时候。”一脸慎重的雷根从船舱内走出,手中握着一个装有蓝色药剂的注射器,“那次……直到她完全失去意识为止,我们居住了三年的那座岛已经有一半被她化作了灰烬。”

“所以,你们就逃离了那里,一路漂泊到了狼岛?”基德从桅杆上滑下,抓起挂在舵盘上的大衣披上,“看来,你们有着相当坎坷的童年经历呢。”

“从小时候起,妮娅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行走四方悬壶济世的医生,”雷根看着手中的药剂,叹了口气,“但因为无法像正常鳞角种一样自己的破坏冲动,每次她失控后清醒过来时,都会看到被自己毁坏的街道,房屋,和那些受到惊吓的人眼中对她深深的恐惧。”

“被当成怪物的感觉很不好受,我能理解。”基德点点头,少年时期那些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让他无意识间握起了拳头。

“不,我们就是怪物。”雷根淡然一笑,环视着港口里因南方传来的动静而躁动的人群,“没必要去否认,我很清楚这一点。”

“她被激怒了,就以鳞角种的方式还击回去;她被破坏冲动支配了,就由我来让她清醒过来;她被排挤了,我就收拾行李,两人一起离开那里,寻找新的安身之处,”少年昂着头,脸上带着只属于鳞角种的高傲与自豪,“虽然我不是和她一样的高位鳞角种,但既然造物主让我成为了她的哥哥,直到地狱的尽头,我也会以我的方式保护她。”

“真是令人感动的亲情,”基德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自己左手的义肢,整了整衣领,从船舷跳上了码头,“走吧,在这座岛毁灭之前,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完成。”

“现在,就让她尽情地大闹一番吧。”

————

黑龙血系的鳞角种,大多数都遗传有与火焰相关的能力,比如喷火,耐高温等,但也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异类,赫柏·斯科比安便是其中之一。

斯科比安家族的鳞角种没有喷火的能力,也从未出现过类似的个体,取而代之的是——他们都长有强韧有力的龙尾,坚硬而锋利的尾刺上还带有致命的龙毒。

虽然学术界认为他们与一种黑龙亚种黑蝎龙有血缘关系,但斯科比安家族的人却否认了这个说法,他们坚信鳞角种共同的起源神话,认为自己与穆斯贝尔海姆的黑龙血系们同属于伟大的喀法里奥的后代。

斯科比安家族是某片海域凶名赫赫的黑手党家族,赫柏在家族的继承顺位上排名第四。

但与其他兄弟姐妹不同,赫柏对家族的财产和权力没有兴趣,从小到大,他所痴迷的东西只有一样——龙类的力量。

为此,他离开了家族,花费了十余年的时间,追寻着使自己成为高位鳞角种的方法。

此时此刻,他的眼前,是一个浑身上下散发出浓郁白色蒸汽的鳞角种少女。

那蒸汽的量和浓度,绝非落在她身上的那点雨水被蒸发所能形成的,更像是,从皮肤下渗出的某种别的东西。

赫柏警惕地观望着这个伫立在原地的少女,后者空洞的暗红色眼睛正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自己,十分奇妙的是,那眼神让不知恐惧为何物的赫柏,感到了一丝莫名的不安,仿佛血管中的血液在她身上放出的某种气场中降低了些许温度。

“有意思……”赫柏舔了舔牙齿,瞟了一眼一旁早已没了呼吸的齐格弗里德,“没有机会和‘屠龙英雄’交手,可貌似我歪打正着发现了更加不得了的东西……”

突然,他紧绷起全身的肌肉,蓄势待发已久的尾刺如一条暴起的眼镜蛇般,猛地对着法芙妮娅的心脏刺出。

和他预想的一样,尾刺并没有毫无阻碍地刺穿少女的胸口,而是在半途中与某样看不见的东西碰撞在了一起,摩擦出阵阵火花和如金属般刺耳的声音。

碰撞产生的风压将妮娅身上笼罩的蒸汽尽数吹散,与之一并被风压撕碎的,还有她身上那件早已在高温下开始燃烧的白大褂,白衣的碎片带着炽热的火光飘散着空气中,宛如一群扑火将自己引燃的飞蛾,以生命为代价在烈焰中起舞,直至那光芒将自己焚烧殆尽。

玉白色的翼骨和尾骨在一瞬间从妮娅的肩胛和后臀处长出,血管和肌肉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包裹住裸露在外的白骨,形成了皮肤和翼膜,黑曜石般的龙鳞与硬质甲壳自皮肤下钻出,扣合,迅速覆盖了整条尾巴和那对宽大的龙翼。

那条修长的尾巴轻轻甩动,没有造成任何声音和冲击便格挡住了赫柏的尾刺。

与其说是妮娅的尾刺替换了那不可见的神秘物体,更像是某种力量逆转了因果律,使她的尾巴在生长出来之前,就挡下了赫柏刺来的攻击。

……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这个声音一刻不停地在法芙妮娅的脑中回荡着。

最开始,只是细小的耳语,但在一次次的回响后,声音逐渐变成了巨龙愤怒的咆哮,使她头痛欲裂,无法正常思考。

妮娅能清楚地感受到,凶暴的负面情绪和破坏冲动正逐渐侵蚀着自己的理智,夺走她对身体的控制权。

红黑两色的尾刺在短短的半秒钟内交锋了近二十次,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碰撞声在屋内并不算大的空间里回荡着,龙尾撕裂音障产生的音爆,与两根尾刺碰撞造成的冲击波叠在一起,将整间屋子的窗玻璃和镜子震了个粉碎。

尾刺摩擦产生的火花,在昏暗的屋子里,被破碎横飞的镜片化为接连不断的闪光,将两人扭曲的影子印在屋内的每一面墙壁上,像是炭条勾勒的粗犷线条,绘制出一幅幅常人肉眼无法观测的抽象画。

赫柏低头看了一眼地面,脚下是被自己连连后退踩碎的一块块地砖,他一向引以为豪的尾刺,在刚才那一波短暂的交锋中,不但没有占到任何优势,反倒是处于完全被动的防守状态,如果不是自己过人的反射神经和应对危机的本能,妮娅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可能早就把他撕成了碎片。

从那灼热的尾刺上,他能明显感受到某种完全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威压,不是力量的差距那种直观的东西,而是潜藏于血脉深处对某个存在臣服的记忆被唤醒,甚至让他全身的器官都不由自主地降低了运转频率。

那种在远古时代只有站在龙类族群顶点的龙王才拥有的,古籍中称之为“原初龙威”的权能,此时正在这个少女身上被重现。

“真正的高位鳞角种……”赫柏瞥了一眼自己尾刺上已经清晰可见的细小裂纹,望向少女的赤金色瞳孔中闪烁着近乎偏执的狂热,“你不止这种程度的力量吧?还是说……”

“单单是在你面前杀了这个男人,并不足以让你的愤怒达到顶点?”说到这,他嘴角弯起一个细小的弧度,背后蛰伏着的尾刺再次带着猩红色的闪光刺出,但这次的目标不再是妮娅,而是一旁齐格弗里德的尸体。

尾刺带着刀刃般锐利的劲风直直朝着齐格弗里德的额头刺去,眼看就要贯穿医生的头骨,将血和脑浆溅射在他身后的墙壁上,一只纤细的手突然阻挡在了两者之间,毫不费力地抓住并停下了那根尾刺。

妮娅抬起头来,飘动的棕灰色长发在一瞬间变幻为了耀眼的粉金色,那双刚才还空洞无神的暗红色瞳孔中,此时正升腾着名为暴怒的烈火。

就在这一刻,少女头顶的龙角从中间裂开,向后生长,由原本的两支变为了古书上所绘制的纯血黑龙的四只分叉角,她抓住赫柏尾刺的右手,皮肤下开始生长出光泽的黑色甲壳,并迅速覆盖了整只手和小臂,它们如铠甲般扣合在一起,发出金属一样的声音。

在角的形状发生变化的同时,她身体表面那些黑曜石般的鳞甲,骨刺,也由单纯的黑色转变为了黑红色。

细小的暗红色纹路如岩浆急速冷却后产生的龟裂一样,显现在她的角和骨刺上,它们像是带有魔力的神秘符文,在被书写下的那一刻,就使四周的温度开始暴涨。

“咔吱”

清脆的骨质碎裂声,来源于被妮娅握在手——或者说龙爪中的尾刺上。

无论是锋利的尾刺本身,还是刺上附着的那些剧毒微生物,都未能穿透妮娅龙爪上高温的甲壳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赫柏还没来得及品味尾巴尖端传来的剧痛,一股巨力就将他像出膛的炮弹一样甩飞了出去,带着巨大的动能撞破了三栋房子的墙壁后,他狠狠地栽在了青灰色的石板路面上,掀飞了无数石砖,在裸露的路基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摩擦痕迹。

“对不起,”妮娅看着面容安详的齐格弗里德,一滴泪珠从她的眼角一闪而逝,在成型的瞬间就被足以令光线扭曲的高温化为了水蒸气,“在临走前还要把这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化为一片废墟,我一定是一个很差劲的女儿吧……”

从他们见面的那一天起,她一直叫这个男人“奥尔森先生”,她也曾想过要换个称呼,但直到自己决定离开这座岛的这一天,也没来得及对他说那个词。

“这四年我过得很幸福,谢谢你,父亲。”

随后,她打开了“牢笼”的门,释放了那头咆哮的怒龙。

炽热的金红色光芒在下一瞬间自妮娅周身向外爆发,摧枯拉朽般将沿途的一切焚毁,湮灭,无论是桌椅,石砖,还是房屋,道路,目之所及处,没有任何物体可以抵御巨龙的怒火,仿佛连笼罩在狼岛上空的积雨云,都要被那腾空而起的龙焰撕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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