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轮枪的击锤扳动，激发了转轮中子弹的底火，枪声炸响在并不宽敞的酒吧里，震得天花板上的晶石灯忽闪忽灭。
“小姐，请不要在我的店里开枪，装修天花板很贵的。”老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擦拭着手中的酒杯。
“放心好了，我用的是空包弹，不会留下弹孔。”佩加索斯微笑着吹去枪口的硝烟，将之塞回枪套里，视线转向被按在桌上的半精灵少女，反扣着她胳膊的手稍稍加重了力道，“格罗芬告诉我，如果你不听话，我可以把你打晕后绑起来带走。”
“混蛋！快放开我！”胳膊上的剧痛让爱丽丝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但她还是在死命挣扎，咬牙切齿地瞪着佩加索斯。
“姐姐，你……弄疼她了……”面带难色的佐罗站在她身旁，支支吾吾地说。
他的翅膀和尾巴耸拉着，一副想做些什么但又不敢触碰两人的样子，双手紧张地扯着袖子。
“和他说的一样，你反倒是那个比较老实的。”佩加索斯歪着头，向佐罗抛了个媚眼，轻轻拍拍他的脑袋。
“无耻贱人！不准碰他！”爱丽丝看到这一幕，恨不得扑上去把佩加索斯撕成碎片，完全不顾手臂的疼痛，挣扎得更厉害了。
“明明长得这么可爱，嘴里却喜欢说些会让舌头长疮的词。”佩加索斯微微皱眉，一脸惋惜地轻叹一声，毫不客气地伸手在爱丽丝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随后迅速抽回手避开了她狠狠咬上来的牙齿，并在她鼻头上弹了一下。
爱丽丝几乎要气昏过去，但却对腰间挂着一块贝希摩斯钢的佩加索斯无计可施，这种在巫师界臭名昭著的超级合金，有着作为“避雷针”吸收一切魔法的特性，刚才她只是将剑刃从鞘里拔出了一点点，就将自己丢出的火球和闪电在半空中全数抹灭。
“我可不想在这里把你打晕，听格罗芬说你是外祖父最喜爱的外孙女，给他留下一个不好的第一印象可能会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佩加索斯从腰带上取下早就准备好的两副手铐，手法娴熟地把爱丽丝的手脚铐上，将她横抱起来丢向佐罗。
佐罗一时愣住了，但还是条件反射地接住了被丢过来的女孩，在与爱丽丝怒气冲冲的眼睛对视了一瞬间后，尴尬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愣着干什么！快点放我下来！”爱丽丝瞪了他一眼，想要挣扎着从他手臂上下来，却发现手脚使不上力。
“建议不要白费力气了，那两副手铐可是你们阿鲁比昂出品的东西，听说是用于抓捕能使用魔法的鳞角种的，所以采用了耐火的超级合金制造，上面还附加了无力化的符文。”佩加索斯从口袋里取出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随后当着两人的面解开胸口的扣子，将钥匙塞进了深沟险壑之中，“以防万一，钥匙还是放在这比较安全。”
“要怎么样你才肯给我解开？”爱丽丝瞪了满脸通红的佐罗一眼，咬咬牙，决定服软。
“嗯……看我心情吧，心情好的话明天早上起来就帮你解开，心情不好的话，就请你忍耐到我们在涅索斯城上岸咯。”佩加索斯弯下腰来，笑眯眯地冲气鼓鼓的爱丽丝眨眨眼睛。
“你这……！”爱丽丝刚想破口大骂，但看见佩加索斯威胁味道满满的笑脸，话到嘴边又生生憋回去了，一声不吭地把头埋在了佐罗肩上。
心满意足地捉弄了少女一番后，佩加索斯转向面红耳赤的少年，轻轻扯了扯他的耳朵，“乖乖抱着她，虽然这种机会相当难得，但别对女孩子动什么歪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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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冲刷着古老的金属雕像，像是要洗去它身上那岁月蹉跎的痕迹，折断的银灰色枝叶和碎散的红艳花瓣洒落在巨狼脚边，仿佛一场葬礼的落幕。
青年与老人在老旧的议事厅前对峙着，手中的左轮被闪烁的雷光照得雪亮。
“哈里森先生，你的时代已经死去很多年了，把路让给年轻人吧。”基德看着老人黄褐色的眼睛，认真地说。
“我选择什么样的死法是我的自由，”杰克不为所动，昔日亡命徒疯狂的眼神让那刚毅的侧脸在电闪雷鸣中显得尤为冷厉，“更何况世界这么大，在这处处通航的大海上可没有让路一说。”
“我觉得布兰登未必会给你选择的权利，”青年微笑着，悄悄运转起义肢中的机械零件，“你自愿成为他的提线木偶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他可是那种连自己的子女都能当做工具使用的人。”
“小鬼，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和布兰登·纳尔逊认识了，我比你更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杰克尖锐的目光在雨幕中准确地捕捉到了基德左手的小动作，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打掉了他右手的枪，“别在大人面前玩这种小把戏，最后吃到苦头的只会是你自己。”
“传说中的神枪手果然名不虚传，”基德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举起了双手，“暴露的瞬间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虽然很想在这杀了你，但如果那样做，你姐姐大概会发狂然后把我的脑袋切成两半吧，这对于一条死前还想咬海耶克两口的老狗来说，有点不太划算。”杰克咧嘴一笑，露出口中枯黄的牙齿，“把钥匙交出来，你根本不知道遗迹在哪，那东西对你来说毫无价值。”
“很可惜，我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那个埋藏着无数黄金的尼伯龙根遗迹，”基德耸耸肩，随后话锋一转，“但如果……你告诉我一个我想要的情报，我可以用钥匙的去向来和你交换。”
“你觉得自己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吗？”杰克眉头微微一皱，将枪口向上抬了抬，指向青年的眉心，“相信我，我有办法在扣下扳机之后处理好一切麻烦。”
“不，你没有。”基德放下双手，向前走了两步，主动贴近了枪口，眼中闪烁着杰克曾在另一个男人眼中见过血性与疯狂，“如果约定的时间到了，我没有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佩加索斯就会发射那枚白色的信号弹。”
杰克听完后，僵硬的脸上猛地显现出绝境困兽般的狰狞，但瞬间就变回了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佩加索斯持有的那枚白色信号弹，是布兰登·纳尔逊当着自己的面交给她的，当她发射这枚信号弹时，意味着向所有看见信号弹的所属纳尔逊舰队，下达提督布兰登·纳尔逊的直接命令：中止所有正在执行的任务，开始不惜一切代价搜寻杰克·哈里森的行踪并将之击毙。
此时此刻，有超过四十艘的纳尔逊军舰正虎视眈眈地潜伏在狼岛四周的海域，在凌晨一点过后，这支舰队将封锁狼岛的北港口并击沉所有试图出航的船只，而过了凌晨两点，整座狼岛会在他们的炮火下化为寸草不生的焦土。
只要那枚信号弹被发射，这把他忍辱负重借来的复仇利刃，将化为死神手中的索命镰刀，前来收割自己的灵魂。
“看来，继承了恩菲尔德家血统的男人，确实在对付自己的亲姐妹方面有两下子。”杰克额头两侧暴跳的青筋几乎要破出体表，他强忍着扣下扳机的冲动收起枪，从牙缝里啐出破碎的词句，“趁着我还耐得住性子的时候，赶快问吧。”
“不必这么生气，至少现在，我对你并没有明确的敌意。”基德整了下衣领，从大衣内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杰克，狡诈的笑脸像是黑暗中舔舐着利爪的狐狸，“当做是我的诚意，请先收下我的货物吧。”
杰克疑惑地接过信封，走到议事厅的屋檐下拆开，但只读了几行之后，他就狂躁地将信纸撕成了碎片。
“我最开始也对那个遗迹有点兴趣，奈何有人捷足先登，早在我炸开它之前撬掉了那间罗尼尔矮人制造的老古董金库。”基德两手一摊，靠在满是爬山虎的大理石柱子上，“据我所知，那种锁的制造和破解方法已经失传100多年了。”
“这个蒂塔妮娅……是什么人？”杰克的声音有些嘶哑，表情凶狠得像一头猎物被夺走的饿狼。
“看来哈里森先生不喜欢读那些传奇侠盗的故事，”基德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杰克的表情，顺口揶揄了一句。
“我到你这个年龄才开始识字，别把人人都想成和你一样生长环境优异的贵族少爷，小鬼。”杰克压下火气，耐着性子说。
“200多年前，阿尔普海姆的古树议会发生了一场血腥的政变，事情的起因和过程至今仍对外界保密，只知道政变的结果导致了议会中两个大家族的毁灭，蒂塔妮娅是那两个家族唯一的幸存者。”
“很多人猜测，那次政变与海德拉帝国有关，毕竟那时正是海德拉帝国大肆向外扩张版图的时代，海德拉皇室和恩菲尔德家都对阿尔普海姆的土地和神秘的世界树垂涎欲滴，而后来蒂塔妮娅的行为也侧面印证了这个说法。”
“在那之后，她离开阿尔普海姆，销声匿迹了十年，再次出现时称自己为‘怪盗蒂塔妮娅’，频繁发布预告信后，闯入海德拉帝国的皇宫和恩菲尔德堡，以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在众目睽睽下夺走自己的目标宝物后扬长而去。”
“但让蒂塔妮娅名扬天下的事迹是，她在疯狂行窃的那两周时间里，分别勾引了海德拉那时的皇帝和恩菲尔德家的家主，并离间他们，让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男人为了自己在皇宫大殿里决斗。”
“那场决斗以皇帝斩下自己义兄弟的首级落幕，蒂塔妮娅笑着投入了胜者的怀抱中，亲吻他的嘴唇，同时……”基德讲到这，伸出手指在自己颈部比划了一下，“用匕首切开了胜者的喉咙。”
“随后，蒂塔妮娅点燃了皇宫，几乎将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烧死在睡梦中，她提着两人的头颅在烈焰中走出皇宫的大门，把它们挂在了皇宫门前艾萨一世与罗兰·恩菲尔德的雕像上。”
“真是疯狂而华丽的复仇。”听到这，即使是杰克，也不由得赞叹了一句。
“她是灰鹰纪元开始以来全世界悬赏金额最高的通缉犯，那次事件过后，海德拉帝国和恩菲尔德家开出了震惊世界的价码——79亿金币悬赏蒂塔妮娅的首级。”
“即使顶着足以买下一支庞大舰队的赏金，蒂塔妮娅依旧毫不在意地周游世界，游戏人生，用她在接受传记作家采访时的话来说，就是‘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夺走想要的一切宝物，睡自己看着顺眼的男人，踢开挡在面前的所有障碍。’。”
“蒂塔妮娅活跃于世间的一百多年里，无数人为这个雪原精灵的美艳和妖娆所倾倒，她一颦一笑间所引起的战争远比为了争夺那79亿金币的要多。”基德看着被杰克撕碎的信纸，有些惋惜地咂了咂嘴，“她留下的每一张预告信，每一块被她切开的展柜玻璃，都有收藏家愿意花大价钱竞拍，以至于被蒂塔妮娅光顾过的博物馆都巴不得她能再来一次，在她最闪耀的时代，全世界都为她而疯狂，小说作家和吟游诗人们将她称为‘不凋的绝世妖花’。”
杰克沉默地抬起头，点燃了烟斗，吐出一团烟雾，看着它消散在夜空下稠密的雨幕中。
“命运，还真是不公平啊。”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基德耸耸肩，没有回应他的感叹，将目光落在杰克上衣口袋中尚还完好的信封上，说：“如果你愿意把这个信封留给我，我可以提供给你一条可能帮助你找到她的信息。”
杰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将信封递了过去。
“在蒂塔妮娅销声匿迹前的最后那段时间，她上了巴索罗缪·恩菲尔德的船。”基德接过信封，塞进了大衣的内口袋里，“他们曾是像你和安妮·德雷克那样的关系，洛恩三世也因此撤回了蒂塔妮娅的悬赏，但后来，据老头子亲口告诉我，蒂塔妮娅在某天早上突然不辞而别，直至今天他仍然在向全世界派人寻找着她的踪迹。”
杰克点点头，过了一会后，缓缓开口：“小鬼，你想从我这撬出什么情报，说来听听吧。”
“不愧是曾经的狼王，哈里森先生果然说话算数。”基德站直了，微笑着说，“其实我只是想验证一个与历代狼群相关的传说故事。”
“传说故事？”杰克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该不会……”
历代的狼群并不是什么劫富济贫的英雄好汉，充其量只是一群聚集在一起彼此照应的海盗，除了传奇的初代狼王盖德里克·基德之外，他们并没有留下过什么会被吟游诗人写入传说故事中神化的事迹，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只有那一个了……
“没错，我想知道……与盖德里克·基德的‘风暴号角’有关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