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浪拍打堤岸的冰冷音质,仿佛坠入地狱般彻头彻尾的阴寒,只有弥漫在空气中的腐臭仍散发出异质的温暖,实在令人作呕……
“怎么了,你还在期待什么精彩的剧目么?”空灵的声音中夹带着无尽潮湿,让人不寒而栗。
“这不过是对无知和狂妄的一点小小惩罚而已,啊哈哈哈……”
“至于你,只是一个坏掉的人偶罢了……呵呵呵……”
杳无边际的暗夜,飘荡着这种戏谑的刺耳笑声,伴随时远时近的浪涛声,表征出难以名状的悲伤……
“每一天,每一天都重复着这样的梦,真是差劲!”左兰悠自言自语道。被反反复复的噩梦吵醒,她怨气横生地穿衣起床。天已大亮,母亲早就做好了早餐等她。
“你真慢!”刚入座,旁边的兄长就不迭地吐槽一句。
“罗嗦,骑自行车都会睡着的你,没资格指责我吧?!”兰悠回了个鬼脸。
“你说什么?是谁上课睡觉被老师罚站的?”
“哪有?那是老师讲课太无聊而已……”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把彼此自出生来的糗事一一列举。望着不见消停的两人,旁边的母亲哭笑不得。
虽然吵架相当频繁,但两兄妹的感情还是相当深厚。比如每天哥哥会载着妹妹去上学,而妹妹会给哥哥带盒饭之类的。这些小事也常常引得同学不小的羡慕。
大概,每天这样平淡过着,也就是所谓的幸福吧……
或许真的不应该再奢求回忆起过去了……
兰悠呆然地凝视着蔚蓝色的天空,偶尔飘过一只脆弱的蝴蝶,孤独,也许还存在无奈什么的。
不记得,十岁前的事情,一点映象都没有,像被人强行挖走一般。
“我问你,你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么……”
“你想要想起那些东西么……”梦幻中熟悉的空灵之音紧缚住自己,身旁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白影,慢慢具现出一个娇小的少女身影,若隐若现,少女似乎向自己伸出了白皙透明的手臂。兰悠的身体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莫名的冲动深深吸引着自己,把神经中隐隐的疼痛冲淡,双脚不由自主动了起来,温暖的归依感。
少女模糊的眼眸中氤氲着温柔的雾气,不知不觉,兰悠已走到她的面前。
身后蓦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兰悠好奇地回头,浑浊的瞳孔中映出一个气喘吁吁的弯折着的人影,是哥哥——左明晰!
“你……”明晰惊诧地瞪住如梦似幻的白衣少女,继而大声怒吼道:“放开兰悠!!”
少女静静地微笑着,红色的眼瞳中弥散着看不穿的雾霭,然后挑衅般狰狞地撕裂开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原本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也被故意压低:“很快,你们会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到时失去的可不仅仅是这个漂亮的人偶女孩……”她心疼似地抚摸左兰悠的脸颊,在她的侧脸上浅浅地印了一个吻。
一转身,压抑的气息慢慢散去,兰悠一下子脱力,栽倒在地,明晰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喉头泛出恶心感,视界渐渐模糊……
记不清是多少年前的黑夜了,总之和经历过的所有黑夜一样令人绝望和窒息。大雨瓢泼,冰冷的液体无情地灌满脖颈,冻得直打颤,左明晰努力地在雨中挣扎着回家。父亲早亡的家里,只是依靠母亲苦苦支撑着。
雨幕将视线掩盖,只是在直觉里感觉到家在不远处了。
内心涌起温馨,他迫不及待地奔跑起来。
“咚!”脚踢到了什么东西,身体控制不住向前倾倒,重重摔在地上。
“痛……”他下意识回头摸索,一张白皙的少女面容在雨中微微颤抖,倒在雨夜中的少女躯体痛苦蜷曲着,让人心疼。
明晰没有多想,把她带到了家里……
然而她却什么也不记得,只是身体似乎依然留有恐惧,每当触摸到镜子她都会害怕地抓住头发,尖叫哭泣。
她害怕时的表情,她微笑时的表情,她失落时的表情……一点一滴,像一片一片的碎片,从脑海边缘无情剥落……
耳边嘈杂的对峙声愈渐清晰,是一男一女在吵架么,明晰努力集中注意力听。
“为什么要阻止左兰悠去鸢月学院?!”一个陌生的磁性男声。
“这是什么意思,让她去这种危险的学校!!”母亲怒吼道。
“你难道不听一下那个孩子的想法么?”
“不用你劳心,她也不会答应你的!!”
“………………”
屋内一片尴尬的沉默,然后是大门合上的“咔嚓”声。陌生人大概走了吧。明晰松了口气。回想着在学校里遇见的一幕幕,心口就渗出丝丝凉意,眼睛里是一圈一圈的疲惫,直到门外再次发出的嘶叫,才将他的睡意彻底打消。
“原谅我,兰悠,原谅我……”母亲挟带哭腔的声音,伴随瓜果开裂般“嘎咯”的响声让明晰感到不安。
立刻打开门,眼前的一幕令他吓到呆滞。母亲的手里紧握着锋利的菜刀,歇斯底里地向瘫坐在地的左兰悠头部砍去,血流如注,汩汩流淌,在兰悠清秀的面容上留下扭曲的印记,鲜红犹如夕阳,在干燥的地面上汇成**,浓烈的血腥味掀得明晰干呕不止。
“为什么,妈妈……”兰悠的双眸维持着冷静的质问神色,仅仅流露出一抹淡淡悲伤。
雪白色的墙壁被夕阳映出一片血红,即便垂暮,它依旧那样璀璨,如一件绝世的艺术珍品。兰悠的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个,妈妈,因为我杀了那个人,是么?”她把眼神投向了墙上那张英俊青年的照片,照片中和左明晰有着几乎相同面容的人暖暖地微笑着,似乎不知道自己已死去这个残酷的事实。
母亲的手开始颤抖,菜刀“啪”地掉落在地,像是血液从身体中倏地抽走,她跪倒在兰悠的面前。
兰悠的笑容越发扭曲,那不是明晰认识的兰悠,她捡起地上的菜刀,缓缓站起,走向崩溃了的母亲。她贪婪地舔舐嘴唇上的鲜血,然后举起手中的利器。
“和那个人一样去地狱吧,呵呵!”沉闷的一声,血花四溅,原本完整的头颅瞬间像花一样绽放,似乎看到了很多颜色,但只有红色和白色沾满了视界。兰悠用力拔出刀,满意地舔舐着沾满异物的刀身,转脸凶恶地望向在门前无法动弹的哥哥。
一步,两步,三步……安静得可以听见呼吸和心跳,慌乱,急促,兰悠慢慢逼近,眼瞳中闪烁着野兽般渴望猎物的凶光。
“真是漂亮的夕阳啊!!我们以后天天来看夕阳吧!”
“嗯!”
耳边依稀回荡起曾经坐在屋顶看夕阳的场景,相似的夕阳此刻在她的额上刻下炫目的印记。
“嘎——”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凶器毫不犹豫地划过动人的流光。
所有,连同崩乱的记忆一起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