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一个。”
千代子爬到鞠守的腰间，轻轻举起将二人相连的手铐在鞠守面前晃了晃，并把另一只手中的钥匙也递到了他的面前。
“那个……诶？还要继续吗……”
至少在鞠守的心里，千代子关于“让鞠守变得更加主动”的尝试应该已经结束了才对，尤其是鞠守自己已经被千代子压在床上的现状下。
（好像总是会变成这样……）
确实如此。
而对于千代子而言，她也早已切实地体会到了鞠守是个对于“主动性”有着极其顽固拒绝心的人。
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只是，换了个方式。
“你不选吗？那我帮你选。”
千代子拿着钥匙，却只打开了鞠守那一边的锁孔，最后手铐还是和先前一样挂在了千代子的手腕上。
而她就这样把钥匙丢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千代子……？你的锁……”
“这次钥匙就放在房间里了哦，你想去拿的话随时都可以。”
“问题在这吗……”
“当然不会和上次一样的。”
坐在鞠守身上的千代子虽然不算重，鞠守却能从腰间隐约感觉到千代子完全不打算让他起来的意志。千代子话音刚落，她轻轻甩动手铐，将另一头拿到自己手中，随后便自己将双手背到了身后。
尽管视线被千代子的纤腰所遮挡，但鞠守确确实实在此时听见了手铐再次上锁的声音。
“啊~啊，怎么办呢，这下根本自己摆脱不了了呢。”
千代子明知故问地以受害者语气叹气道，一边从鞠守的身上别开视线，埋着脑袋看向床边，一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可怜少女模样。
“那、那个，千代子，我还是……”
“那就去拿钥匙呀。”
不知是故意还是恰到好处的偶然所致，在千代子的一声媚笑中，她所穿的那件因紧致的胸围而过于突出身材的男式衬衫，不偏不倚地在最合适的时机下被崩掉了衣领处的一颗纽扣。
随着肩部部分的衣物失去应有的控制力，加上千代子有意地耸起肩膀，这件明显不合身的衣服顺着锁骨一路下滑，直到大半的右肩都失去遮拦暴露在外，光滑细腻的肌肤在头顶洁白的灯光下一览无余。
“把我丢在这里，‘自己’去拿钥匙不就好了吗？帮我打开手铐后，一切就恢复如常了吧？就和上次一样。”
“……”
鞠守微微开了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滴夹杂着少女脂香的汗珠从千代子的脸颊上滑落，跨过二人之间温热的空气坠落在鞠守的手背上，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一般，鞠守缓缓抬起手，握住了千代子毫无防备、也根本无法反抗的手臂。
（只要、把自己想去拿钥匙的想法传达给千代子就好了吧……）
只要鞠守在这里稍稍用力，让千代子让到一边的话，以千代子的性格一定不会为难他。
他知道。
自己要做的事，真的很简单。
那也是他一直以来习惯了的、从“主动”中逃避的一贯作风。
他很熟悉。
所以……
（为什么……）
所以，他才会为自己此时不应有的犹豫而不知所措。
“千代子，为什么……”
思考再三、在迷茫中困惑良久的鞠守，最终还是把问题抛给了对方。
为什么唯独这次要这么执着？
如果是吃醋的话、如果是生气的话，从千代子自己的角度显然有更好的发泄的方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固执地想要实现鞠守那根本无需实现的一时的妄想。
一如既往，一如往常，当鞠守感到迷茫时，他便会渴望“理由”。
“毕竟，是最后一次了。”
但得到的答案，尽管听起来的确像是足够的理由，却让鞠守在困惑中越陷越深。
千代子那平淡轻盈的语调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那是只有鞠守才能察觉到的微妙变化，像是蝴蝶扇动翅膀一般，即便这是无比微弱的讯息，鞠守却开始担心起了是否效应会有真正生效的那一刻。
更何况，即便只是从文字本身来思考，这也不是一个正常的回答。
“最后……一次？”
“啊……”千代子从短暂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却罕见地露出诧异的神色，这更加深了鞠守的疑心，“我是指，像这样让你对我肆意妄为，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不好好珍视的话不会很可惜吗？”
“……嗯。”
这真的是答案吗？
千代子此时所表现出来的“拙劣的欺骗技巧”，究竟应该相信哪一边？
鞠守仍抱持着不变的疑虑，但他还是答应了千代子结束话题的意愿。
只要相信千代子就好了。
就像，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学会相信，学会努力，学会做一些自己以前不会做的事情。
这是，千代子教给他的。
“我……知道了。”
鞠守抬起的右手仍握着千代子的手臂，只是，他的意愿发生了改变。
“如果，千代子不在意的话……”
即便那是演技也好，鞠守选择了相信千代子的回答。
——毕竟是最后一次了。
——总得，豁出去一次吧。
——比起“努力”更进一步，比起“相信”更上一层，全力以赴地，肆意妄为地，随心所欲地，做些只有对现在的千代子才能做的事情。
“啊……”
在一声不易察觉的呻吟声中，早已放松全身的千代子，顺着鞠守手上传来的力道，倒向了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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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守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的夜晚时分景色。
视线往下瞄去，身上是铺得相当平整的被子，以及那件千代子穿过的男式衬衫与手铐一起被放在了整张床的角落处。
“千代子……？”
鞠守从床上坐起，却想不起曾与谁一起入睡的印象，他甚至没想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下的——但睡着之前的事情并非虚无缥缈的幻想，他几乎可以回味起曾一度填满鼻息的熟悉的女性香气。
同样填满记忆的，还有自己仅仅只“赢”了三分钟不到的事实。
尽管千代子似乎无论身还是心都已经把主动权彻底交给了鞠守，但他还是很快成了被主导的那一方，作为男性而言完全败北，作为千代子的恋人而言，则是保持了一贯的风格。
他依稀记得自己似乎还因此遭到了千代子事后的一顿冷嘲热讽，虽然那没什么恶意。
“千代子？”
从床上起身，草草穿上衣服后，鞠守离开了自己的单人床，离开了房间。
（果然漫画也好小说也好不是那么值得信赖的东西啊……）
说到底鞠守的妄想正是来源于偶然看过的几本小黄书（据鞠守的推测这还是月读带回来的），但书中的男女关系似乎始终与鞠守印象里和千代子之间的攻守关系在性别上呈现相反的趋势，“也许是条件不足”，对书中内容产生疑问的鞠守草率地下了结论，然后才有了那两个禁目被他带到自己房间里藏起来的事情。
他一度以为只要千代子愿意配合或者弱气一些的话，就算是自己也是可以像书里一样硬气一点的——直到今夜之前。
（还是说，其实是因为我比较奇怪吗……）
鞠守踏上通往楼下的阶梯，思索着。
要说改变了想法的原因，自然只能是因为——鞠守在一夜的体验过后，发现即便是双手双脚被束缚起来的千代子，他也根本做不到在气势上取得一星半点的优势。哪怕偶然有了那样的瞬间，随后也会被千代子的只言片语轻松击碎，结果鞠守自始至终都有一种自己只是在顺着千代子所说的去做的错觉，与其说是自己控制着千代子，不如说是自己在乖乖听千代子的话。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但是也没什么后悔的感觉，反而会有隐隐约约的满足感……果然我会有这样的妄想，只是出于好奇心……）
或者只是像哲也所说的那样，只是因为这种做法不太适合抖M的惯性思维。
（所以，结果还是因为我比较奇怪……）
他似乎正式得出了结论。
在鞠守的记忆里还残留着千代子帮他穿上衣服的片段，但那已经是相当模糊的部分，与睡前的那一段记忆一同沉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之中。
与此同时，在下楼后也依旧四处都找不到千代子的途中，他忽然间再度感受到了久违的异样。
“这是……恐惧心……？”
对恐惧感的屏蔽导致鞠守始终无法正确认知类似的情感，但这并不等于它真的消失了，鞠守偶尔能通过自己所擅长的逻辑判断推导出目前所拥有的情感正是“恐惧”，只是，就像“一个不会笑的人即便嘴角被别人扯成笑脸的形状，他也不会自动学会笑容”一样，鞠守能够“知道”，却一直无法“理解”。
鞠守站住了脚，在困惑中思考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得出了自认为合理的判断：
我是……害怕千代子突然不见了吗……
——毕竟，这是最后一次了。
看似无关的话语突然间浮现于鞠守的脑海，他开始在房间里大幅度地迈步，四处晃悠，四处寻找，整个人也变得愈加急躁起来。
他甚至忘记了开灯，在一片漆黑的屋内像个寻找拐杖的盲人一般胡走乱撞。
膝盖不止一次地撞在尖锐的桌脚和凳子上，手背似乎在黑暗中刮到了木板的凸起处蹭出了几道口子，即便如此，鞠守也还是慌不择路地乱撞着。
——如果，千代子真的就这样离开。
——如果，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
（……不行。）
“不行……这样的……不行……千代子？千代子！”
“你怎么了，跟小孩子弄丢玩具一样。”
在鞠守差点走出玄关往屋外跑的时候，令人心安的声音终于还是在他的身后响起了。
恰好，千代子话音刚落，屋内便一盏一盏地亮起了大部分的灯光，客厅直到玄关转眼间都被明亮的灯光保护了起来。
“……诶？”
鞠守一头雾水地站在玄关前，呆呆地看着身上只包了一层单薄浴巾的千代子，视线却不知不觉地跟着一滴尚未擦干的水滴从裸.露的脖颈一侧滑入前胸的沟壑地带里。
只是，在这惯例的画面感结束后，本来借着水滴分散了些许注意力的鞠守，却在恍惚间失去了内心深处的某种控制力。
“什么啊，你那是看到美少女披着浴巾刚出浴的姿态感动到哭了吗？”看到鞠守眼角的泪珠时，千代子依旧和往常一样调侃道，“刚刚停电了，不过热水器里热水貌似还有不少，所以就随便冲了下身子。倒是你啊，说是让我先去洗个澡，结果自己倒头就睡是什么意思——”
千代子的话罕见地被鞠守打断了。
而她所期待的、一整夜都没能等到的、来自鞠守的“主动”，忽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变成了现实。
“……什么嘛，你这不是做得到么。”
在片刻的惊讶过后，千代子那仍挂着几颗水滴的精致面容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然后，在被高出自己一个头的男友用力抱住的情况下，抬起潮湿的双手轻轻抚摸起他那干燥的发丝。
可当她尝试开口安慰时，却再也没能说出半句话语。
（……抱歉。）
千代子闭上了双眼。
（“我会一直在这里”之类的话，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对你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