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几天后的周末，千代子与鞠守穿过绝对神社山脚下的村落，再一次到访了神社。
村子里与他们上一次远足的时候基本没有太大的差异，只是、相比于那一天勉强还算热情的居民，今天他们所遇见的人们，几乎都是以一副死气沉沉的面孔无视了他们的存在。
尽管村子里的死寂让千代子有些在意，但这里毕竟是距离神明最近的地方，即便有什么暗藏于黑暗之中的秘密，千代子现在也没有去深究的打算。
“难得换了新衣服却没人关注，多少还是有点可惜。”
在走到通往神社的阶梯底部时，千代子没来由地说了声。
不过她并非指自己，而是指站在身旁从一开始就不断扭扭捏捏的鞠守。
或者说，是指这个穿着女式校服的鞠守。
鞠守的发量相对于其他男性而言本身就算是长发，现在发型更是被剪成了女式，过长的刘海用发卡别向一边，而他那相当富有女子气质的头型与清秀的面容与梳理后的头发相得益彰，将其中的可爱展露无遗。
至于衣装上，虽然是与千代子同款式的女式校服，但是鞠守比千代子要高一些，这也导致他身上的校服显得紧致不少，校服下摆始终有种即将露出肉色的若即若离的色气。为了避免走光，鞠守下半身套了一条微微透肉的纯黑色裤袜，千代子从以前就一直很在意鞠守其实有着还算“不错”的腿型这件事，今天成功以“合理的理由”让他穿上裤袜后，成果甚至比她所想的要好得多，至少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觉得这会是男性会有的流线。
不仅如此，从还算柔软纤细的肩膀和胳膊，再到腰身天然的曲线，以及长期宅在室内而养成的白皙的肌肤，都让鞠守的女装显得十分完美。
只要他不开口，想必没有人会觉得这个娇羞弱气的美少女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少年吧。
“为、为什么一定要选这一天啊……”鞠守左右望了望确定没人在，才总算敢开口了，“虽然之前是有说过会女装……”
“嗯？难得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然也要完成一些重要的约定啦。”
“再说、那本来就是花潮小姐自说自话——”
“可是我想看诶。”
“……呜。”
可能是被身上的衣着影响了心境，鞠守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更像是小女生了。
而且时不时会发出近似于呜咽的低鸣声。
“万一被神明觉得是没有诚意的表现的话……”
“要是会在意这种事情，那就不是神明了。”
“唔……好吧。”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什么意义，反正已经穿来了——如今鞠守也只能以这样的自我暗示来安慰自己了。不过所幸他的确有着近乎完美的女装天赋，从家中一路走到神社的这一段时间里，他至少不曾被人以“女装少年”的目光来看待，而是单纯地作为一名身穿校服的少女而感受着来自他人的视线。
虽说，鞠守能够做出这样的分辨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发现即便偶尔有人会投来视线，那些视线通常也是对着他的下半身——也就是对着被裤袜紧紧包裹的纤细修长的双腿。
那是像在审视观赏品一样的目光，鞠守当然很清楚这些人心里在想着什么、毕竟大部分同性的癖好都是相似的。好在这至少可以确认鞠守的女装没有暴露，也许算是唯一的好事了。
如果被看作是女生就不会觉得羞耻，相反如果是被看作女装的少年羞耻感就会源源不断地在内心翻滚，鞠守从刚刚出门时忐忑不安的心境到现在已经可以安然面对他人的目光，也算是经历了相当奇妙的一段心理变化。
“但是看这个完成度——连假发都没戴就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你还真的很有天赋呢。”
“这样的天赋其实是诅咒吧……”
两人一边攀登着台阶一边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持续了很久的女装话题。
“其实吧，我觉得打扮成女孩子的你更容易让我有欲望诶。”
“诶、欲望……？”
“比如欺负一下的欲望啦，摁在墙角侵.犯的欲望啦，绑起来做些有趣的事情的欲望啦之类的。你要真的是女孩子的话，说不定还会想要看你被触手戏弄的样子。”
“为什么是触手？！”
“从你房间里翻到的漫画书里有那些类型的，所以就大概了解了一下咯。”
“居、居然被找到了……”
“毕竟你藏东西的手段向来很糟糕。”
“唔。”
“再说刚刚那些是在夸你啦。”
“……这是应该高兴的事情吗……”
“说不定是应该高兴一下呢。我比之前更喜欢你了。”
“……呜、嗯。”
本身就羞耻感爆棚的鞠守根本禁不起千代子的直球打击，比往常更为轻易地沦陷了。
也比往常更受气了。
“呀真可爱。今后买衣服看来都要额外替你准备一份了。”
“嗯……”
“或者说，更直白一点好了，下次和我一起过夜的时候，干脆就这样打扮吧。”
“……好吧……”
鞠守连口头反抗的力气都没了。
不如说此时内心朦胧的期待感让鞠守有些不知所措，已经快要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所以啊。”
不远处绝对神社的鸟居已然尽收眼底，漫长的攀爬阶梯之旅即将到达尽头。
千代子望着鸟居与鸟居之后一望无际的蓝天，渐渐收起了笑容。
“也让月读，看到这样的你吧。”
2、
然而，当他们爬完阶梯正式抵达神社时，却发现一片寂静的神龛前，已经站着另外一名提前抵达的客人。
那是一名身穿巫女服的少女。
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千代子便拽着鞠守放慢了脚步，并且自己主动站到了鞠守的身前以方便保护他。
“千代子……？”
“镇子里是禁止身穿巫女服的。”
千代子简单地解释了自己警惕的原因，随后保持着与鞠守之间的距离朝神龛的方向缓缓接近过去。
鞠守也随之回忆起了相关的缘由。
由于绝对神社出现时曾经诅咒了整个镇子里所有其他的神社，并且相关的人们几乎无一幸免地自杀身亡。尽管这些事件消息被压制导致没能扩散出去，但在镇内，COS或是纯粹的身穿巫女服这件事，在一些知情人士的警告下，成了默认的绝对禁忌。
而正当千代子与鞠守谨慎地在正中央的参道上行走过半时，那名背对着他们的少女，以缓慢的动作转过了身。
少女乌黑的秀发长及腰间，与之相对的、她那明亮的眼眸却是略显骇人的灰白色。而少女所身穿的巫女服，与传统常见的红白配色不同，是以单纯的黑色与白色所搭配而成的。如果抛开仍残留着血色的微粉肤色，乍看上去就像是整个人被彻底抽掉了颜色一般。
“三生目千代子，和兔神鞠守……”
在互相可以听见对方说话声的距离上，少女轻吟着道出了二人的名字。宛若虚灵之声的音色闯入二人耳中，仿佛在拨动着看不见的音弦。
“……你是谁？”
少女叫出名字的同时也印证了千代子对她的判断是正确的，这并非偶然出现在这里的过客，而是刻意为了等待他们而出现于此的、有着一定因缘的人。
“你所渴望的，是‘姓名’这一空壳与标识，还是我存在的意义？”
巫女服少女反问道。
“怎样都好。你是有事找我们吧。”
“当然。不过，请允许我继续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仅仅是为了彼此的方便——我的名字，是‘文仓零玖衣’，正如你所期望的那样，我是在这里等待着你们的使者。”
“‘使者’？”零玖衣那莫名其妙的说话方式和语气让千代子颇有些反感，但她很快便意识到了其中所存在的某种可能性，“……神明的？”
“是的。但、准确地说，‘使者’这一称呼并不准确，只是为了方便你们对我存在于此之因由的理解，所以，将我视为神明的使者也并无不可。”
“……我不喜欢这种绕来绕去的说法。你到底是谁？”
“既然你渴望真实……嗯，你也可以视我为‘神明的代言人’。我所说的，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被视作是神明的意志。”
“……也就是说。”千代子与鞠守对视了一眼，“你知道我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当然。正是为了能够更为直接地与你们进行交流，我才会站在这里。”零玖衣的视线从千代子身上挪到了她身后的鞠守，或许是因为他的女装打扮，零玖衣微微歪了下脑袋，但对此并没有进一步的表示，“兔神鞠守，你是为了私愿而来到神社的。”
“……嗯。”
“你应该很清楚这一想法中所包含的意义与矛盾……如果人类的私愿可以由神明来实现，那么一切纷争，冲突，困难，都将变得毫无意义。你所渴望的，是足以颠覆秩序的‘特权’。”
“是……我知道。”
“即便如此，你仍要向神明提出要求吗？”
“……”鞠守深吸了一口气，身前的千代子给了他足够的勇气，而先前在教室里的那一次发狂与躁动，也正是为了这一刻能够直面近在眼前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在畏惧着神龛前的那名巫女。
即便她有着理应可以令人感到安心的美貌与气质，但存在于她身上的“可能性”，却也同样令人胆寒。
正因如此。
鞠守轻轻拽了下千代子的袖口，在她的同意下往前走了两步，以此表示自己的决心。
“我就是为了做一个恶人才来到这里的。”
他咧嘴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