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糟透了，糟透了。
真的特别的糟透了。
姬子小姐看着自己面前的一面墙壁。
上面是由各种自己看名字根本认不出的药组成的一道，根本无法逾越的城墙。
手指委屈的打了个转，又回到了身体的侧边。
根本不知道选择什么好，希望有个人能过来帮助自己。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噫！？啊，那个，啊……”
药店的销售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姬子小姐的旁边。
比起医院里说话声音特别温和，又穿着像是天使的翅膀一样洁白的护士服的护士小姐姐。
药店里的销售员虽然穿着相似的衣服，但是脸上的表情非常特别。
在不耐烦和满脸笑容之间转换。
特别是姬子小姐的眼神在价格高的药品和底的药品之间徘徊的时候。
旁边端坐在药墙中心的坐诊医师也是，任您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秃顶老医师就像是山顶里面贪婪的巨龙一样，守着自己的金银财宝，睁开双眼时便是贪婪的光芒万丈。
像是逼迫姬子小姐一般，快点给过来吧，我给你把把脉，然后给你开上一堆超级贵的药。
“请问您是有什么病呢？”
“诶，那个，那个不是……”
姬子小姐矢口否认，口罩下的鼻子猛的把鼻涕吸回去。
声音有点点嘶哑。
姬子小姐确实有病，而且还是感冒还没好就出去玩，然后反而感冒复发了的那种情况。
姬子小姐确实有病，但是听到别人说“你有病”的时候，完全就想否认了呢。
“看样子您是受了点风寒吧，最近降温比较剧烈所以很多人都患上了流感，平时的话要多多注意休息，不要熬夜，多喝热水哦。”
虽然表情市侩，但是似乎心地还是善良的人呢。
姬子小姐这样想着，心里刚刚涌现的对于药店里的售货员的恐惧暂时缓解了一些。
“啊，那个，果然，果然不用吃药，好好休息就可以好了吧？”
“后生仔，每个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有的人不用吃药第二天就好了，有的人不吃药就不会好，而且小病拖着的话，很容易变成大病的。”
秃顶山羊胡医师眼睛里闪烁着光芒，逼迫着姬子小姐。
“额，那个，那个我还是去医院……”
本来因为医院太远了，姬子小姐常规性懒癌发作，加上还要上班到晚上九点，所以就想随便的找一家附近的药店，随便的买点药对付过去。
直到看到那位不知道是因为智慧还是因为想着法儿坑人家钱而导致秃顶的医师之后。
姬子小姐虽然想不起了，但是身体似乎是下意识的想要逃跑。
就像是长期以来的吃亏练就的逃避型神经反射。
“嗨呀，这点小病去医院干嘛，随便在这里开点药就可以啦，只要吃了我这里开的药，回去休息一下，包你一下就好了。”
条条气息垂落，压塌万古。
秃顶强者恐怖如斯，言出法随，姬子小姐根本生不出拒绝的念头，就这样带呆愣愣的站在了那边。
怎么办姬子？
等那张纸条写好了。
等销售员按着纸条去拿药了。
等药拿到自己面前了。
就要为这小小的一点感冒付出游乐园门票一样的钱了。
明明，明明巷子里的小诊所才十块钱就可以开两天半的药了呢。
姬子你个超级大笨蛋。
有必要节省那一点时间吗？
忍一下不行吗？
忍一下，然后回家，然后去那家诊所就可以了。
就不会被坑那么多钱了。
对于钱包即将变得越来越空，而自己无力阻止的姬子小姐，眼前慢慢的被黑点覆盖。
脚下一软。
糟糕了！
突然被不知道谁的肩膀给努力的抵住了。
“啊真是的姬子姐姐，感冒还没好的话，请假在家里休息不好吗？”
“诶？”
说完就架着姬子小姐往外走。
“诶，客人，您的药？”
“抱歉，不需要了，你拿回去吧。”
“生病的话，不吃药可不行哦，你姐姐现在的状况……”
“对啊，所以我现在带她去医院，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你认为你比三甲医院里面的主任医师厉害吗？”
“主任医师可不是那么容易等得到的。”
“咱们乐意等，况且就算加了五十块挂号费，药费也比你这边便宜不少吧。”
听着夏织对着别人吼着嗓子大声的bb，姬子小姐心情也变得好多了。
不知道是因为身体没有力气的缘故，还是其他的。
稍微的像着夏织靠近了一点点。
一只手搭在夏织的肩膀上。
夏织的另一只手很用力的抱紧着姬子小姐。
“啊真是的，姬子姐姐你怎么那么不会照顾自己的啊，真是的那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事情轻重，工作有身体那么重要吗？”
“咱们走，去正规的医院看看。”
6
后脑勺靠在假皮沙发椅上，姬子小姐双眼无神的盯着熟悉而陌生的天花板。
消毒水特有的味道一点也不消停的往鼻子里钻，就算是鼻塞还戴着口罩也无济于事。
长杆的白炽灯管吊在惨白的天花板上，一直盯着的姬子小姐眼睛有点酸胀。
左手背上被针管刺穿的毛细静脉隐隐发疼。
不算特别的疼，不是那种让人疼的忍不住流下眼泪的疼。
是那种让人有点烦躁一刻也不消停的轻微疼痛，是那种让姬子小姐感到十分委屈的疼痛。
姬子小姐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吊在铁杆上的吊瓶似乎自己刚好一只手能够握住。
透过吊瓶的灯光晃花了姬子小姐的眼。
输液壶中的液体一滴一滴的落下。
姬子小姐似乎听到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应该是错觉吧。
咳嗽的声音总是此起彼伏，时而急促而狭长、时而无力而短暂。
针管还没有扎下去之前，似乎是两三岁左右的小孩子就开始哭了。
不知道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疼痛，还是因为守着的母亲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让她感觉到了些许不安。
表达情绪的手段很单一，笑或者哭。
嘹亮而有力的哭声差点震晕了姬子小姐的脑袋。
来得快去得快，几分钟前哭红了脸的小孩子，现在躺在她妈妈的怀抱里睡得很香。
她的妈妈似乎也有点累了，微微侧着身子缩在椅子里面，不过还是以让自己的孩子更舒服的睡姿为先，一双眼睛因为疲惫而半眯着，视线却始终粘孩子的小脸蛋上。
明明都那么累了，为什么她还笑的那么安心。
因为有些疑惑不解而走神的姬子小姐，还有旁边坐着的一直盯着手机看着的凌夏织同学。
穿着工作服的姬子小姐和穿着校服的凌夏织同学。
两个人挨着坐在一起，在充斥着各种情绪的社区医院里。
宁静的就像是桥洞墙壁上的涂鸦壁画一般，如同刻在时光之中的永恒一般。
“呐，姬子姐姐，好无聊啊。”
正好啊，无聊的话就感觉回去啊，为什么一定要跟着姬子在这边耗着时间啊。
况且果然跟别人在一起的话，一直不说话感觉很尴尬啊。
啊，一定认为姬子是一个沉闷无趣的人吧。
“是，是呢。”
“说些什么吧。”
手机屏幕向下按在了膝盖上，夏织的视线盯着姬子小姐。
“好，好的……”
“为什么不打屁股针？”
“诶？”
“打屁股针的话时间更短也好的更快吧？”
因为打屁股针很疼。
不过这不算是主要的原因，最多也就是第二重要的原因，因为姬子已经是大人了。
勇敢的大人是不会害怕疼痛的，所以就不会害怕会疼的打针的。
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要把裤子脱下来之类的太害羞了。
而且是要面对别人，虽然对方是个女医生，但是还是因为太害羞了，所以姬子小姐绝对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把裤子脱下来。
于是就选择了价格更高一点，时间长很多很多的吊针。
“因，因为吃药的话会比较慢好……”
“我不是问为什么不吃药啊，我是问……”
“啊对啦，夏织织的话，不用上晚修吗？应该要上晚修的吧？”
“诶，怎么说都是我带你过来的啊，为什么那么快就要赶我走啊？”
“因……啊，因为医院有很多细菌，不能长时间待在这里的啊。”
“不过是晚修而已啦，反正就跟自习一样，去不去都无所谓啦。”
才，才不是无所谓的啊，晚修可是梳理一天的学习成果最重要的时间啊。
不应该为了陪姬子这样一点小病就没办法工作的软弱的人浪费时间啊。
姬子小姐为了想借口，努力的表情都纠结了起来。
“那，那个学习还好吧……啊抱歉，夏织那么优秀的人学习一定不用别人担心的吧，抱歉问了奇怪的问题。”
手机在手指之间翻转跳动，后背轻轻靠在椅子上，夏织抬起头，一双眼睛透露着骄傲。
“完全没有问题哦，按照现在这个势头，考上稍微好一点的大学完全没问题的，不过最顶尖的那一些的话就完全没可能了。”
“很，很厉害哟。”
“姬子姐姐以前是在哪所大学读书的？”
“啊？我？我吗……”
姬子小姐念出简历上印着的那所大学的名字。
正常的语调，每每念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总是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我真的在哪里上学过吗？
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哇，好厉害，那不是一所超级厉害的学校吗？”
“是，是这样吗……”
“那姬子姐姐平时工作怎么样？”
话题跳的太快，姬子小姐完全没反应过来。
刚才不是谈到学校的名字吗？
然后下来不是应该谈到学校里的生活吗？
为什么一下全都跳过了？
“姬子姐姐一脸为什么话题跳到这边来的表情呢，这不是正常的吗，姬子姐姐问我学习的事情，我问姬子姐姐工作的事情，这样才公平啊。”
“还，还好吧。”
“还好啊……总是这样模糊的说法，不过我懂了，就是很普通的样子啦，看姬子姐姐的样子就看的出啦。”
“所以啊，就是那么普通的姬子姐姐，那天却主动的跟我搭话了，‘你的肚子会不舒服吗？’果然很莫名其妙吧，莫名其妙的搭话，莫名其妙的疑问。”
姬子小姐低下头，现在想想自己那个时候的样子果然还是……好傻？
“所以说，姬子姐姐应该是像小说里的那样，是看得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一些东西的，那种很神奇的人吧？”
“记错了……”
“没有记错哦，因为被陌生而漂亮的大姐姐搭话，心动的感觉被深邃的印在脑海里了呢。”
“漂……漂亮！？”
“不要岔开话题啦。”
“姬子从来没说过那样的话哦，是，是幻觉……”
姬子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很普通的上班族。
和大家一样，一个人住在在路上来回通勤时间要两个多小时的遥远的郊区，只是为了节省一点钱。
然后把节省的钱全都寄回老家，所以和大家一样，姬子身上没有太多的钱，于是很少参加班后的交际节目。
比起需要花很多很多钱的交际节目，下班之后来到便利店，难得奢侈的买上一根烤肉狗配上一杯酸梅汤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收到了奖励就会忍不住的开心，自己偷偷的一个人躲在茶水间灿烂好一会儿。
害怕被人骂，努力的工作也是因为害怕挨骂，和大家一样，挨骂了就会很难受。
难受到连正常的生活都一团糟，所以努力的把工作做好然后不想挨骂的姬子小姐。
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人。
什么从花生糖主人的灵魂，什么凝结成几乎是是实体的同事的怨气，什么在狡猾的jk肚脐眼上那洁白的火焰。
姬子小姐通通看不到。
对，绝对是幻觉啦。
一定是最近加班太多，然后刚好又赶上了生病，所以看到了幻觉啦。
就跟小时候在老家的时候。
发烧只有，看到老式木床那护栏上雕刻的花纹，仿佛都活动了起来一样。
只是幻觉而已。
从来看不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