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是这样啊。”
夏织那灼热的视线终于移开了。
少女托腮，手机被夹在手肘窝里。
盯着对面那对母女的眼睛里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像是要下定决心一样。
“姬子姐姐，你那么小的时候，生病的时候，你妈妈会不会也像那样抱着你呢？”
那么小的时候，姬子完全没有记忆的吧，怎么会知道的啊。
但是，应该是会的吧。
“应该，应该会吧，是妈妈的话，应该都会这样的吧。”
“那，我的妈妈应该也会这样吧？”
这种事情，问一下就可以了吧？
“不，应该不会吧，会的话……为什么会同意把我送出去呢？”
左手背上被针管扎穿的地方隐隐作痛。
因为生病连脑袋也晕晕乎乎的，所以应该没有听清楚吧。
送出去？
什么意思？
“我有一个朋友……算了我有一个朋友系列都用是烂的借口了，我小时候住在村子里面，是一座我现在都不敢现象，哪里的人怎么能活下去的那种什么都没有的村子，当然就算是那样的村子里也还是有一个勉强能给大家治病的诊所的，不过那样的诊所可没有现在这样的吊针啊。”
“甚至说连打屁股针的针管都只有三根，三根玻璃针管，不用的时候被一直泡在装满酒精的铝制饭盒里面。”
夏织比划了一下。
“椭圆形的那种，现在超市里都看不到的，不过跟那种不锈钢的很像呢。啊，因为是打屁股针，所以应不是被抱在怀里，更应该说大人应该是坐在，然后让小孩子的肚皮贴再大人的膝盖上，然后用全身的力气固定着小孩子，不然的话，打针的时候小孩子应该会逃跑吧。”
“毕竟很疼的啊。”
仿佛双手被打了死结的麻绳一直拴着，脖子被勒着呼吸困难，大腿脖子勒的发黑。
永远也无法说服自己忘却的事情。
“真的很疼啊……”
就是那样的一座小村子里。
那样一座坐拖拉机从唯一一条泥巴路出去都要半天的山窝里的村子里。
大家都是无可救药的愚昧。
才回去相信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流言。
才会去相信在山洞里居住着食人魔鬼的说法。
才会去相信村里的收成不好全都是因为没有按时上交贡品让魔鬼生气所致。
将本来靠天吃饭的事情也归咎于此，简直是愚昧至极。
相信的力量给予流言于养分。
本来真真假假的事情，似乎也因此，脚步从虚幻的彼端迈入了现实之中。
既然一切都罪魁祸首都是那个所谓的山洞里的魔鬼。
也许大家也曾经尝试过联合起来将那个魔鬼驱逐出去吧。
只是力有未逮所造成的的失败，进而像是倒下第一块的多米诺骨牌。
引发了谁也无法现象，不，应该是大家都故意去忽略的可怕后果吧。
所以，也不能怪大家都是在冷眼旁观。
所以，也不能怪大家都是在得过且过。
“现在想想，可能大家都想，那算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吧。”
小孩子的话，不论有没有大人在身边，出意外的概率都会大到惊人。
前些日子，大概是还算是夏天的时候，不是有那样一条新闻吗？
因为暴雨城市里堆积的水都没过了小车的半个轮胎。
因为是暴雨，所以妈妈特意来接孩子放学，过马路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稍微松了一下手。
大概两三秒的时间，孩子就不见了。
更别说是小山村里了。
河流、深山、水井、池塘邻居家的大黄狗……
与其这样，那交换而来的“庇护”反而让人觉得安心的多。
于是。
一年一个，一年一个的。
到了合适的年龄。
最贫困、最不合群、最无依无靠的女孩子。
都会莫名其妙的在某一天消失。
大家都对对于这件事缄口不言。
也对。
不论是对于魔鬼的威胁，还是大家对于自己双手犯下的罪恶也罢。
又或者是将交易当做是庇护这件事情。
又或者是，女儿最后会变成泼出去的水，而儿子才是自己的儿子这样愚昧的想法。
的确是不能随随便便拿出去说的事情呢。
只是还没有长成大人的人。
作为被交换的一方，她们还拥有作为人类的思考能力。
再冷静的精神也有崩裂的一天。
“喂？如果有一天轮到你家的孩子被大家绑架，你怎么办？”
“我的那个朋友……啊说顺嘴了，就当做是我有一个朋友吧。”
在对村子里最后的一家人说了之后。
不知为什么，大家开始避开自己。
她意识到了，这一天，也会到来。
只是，没办法看到这些愚昧的人……
只是，没办法原谅自己原来是和他们留着同一条脉络的血液。
只是，没办法亲眼看到这个村子完全崩塌荒废的那一天。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啦，以前会感到不甘心也好，可惜也好，过了一段时间就完全忘掉了。”
“至于我为什么没有被魔鬼吃掉。”
“实际上那个所谓的居住在山洞里的食人魔鬼，实际上应该算是一个大好人吧，如果是人类的话……应该不是人类吧。”
“不如说为了食人而要大家的供奉完全是个借口，它总是把被送来的孩子，然后悄悄的又送出去，从结果上来看，它完全就像是一个闲的慌的富人，来到贫困的地方，资助这里的孩子出去上学，虽然我也没见过其他从那里走出去的人啦。”
“不过既然我都好好的生活在这里了，它应该也确实做到了它所说的事情吧。”
右手盖在左手的被扎针的地方，隐隐作痛的感觉慢慢的适应了，不过……
“啊……那个，是一个很厉害的故事呢？”
“不是用厉害来形容吧，不对，你根本就不相信这种事情吧？”
“啊，那个，不会……”
姬子小姐低下头，不让对方看见自己动摇的表情。
这种完全没头没脑的故事让姬子怎么相信啊？
为什么一个明显是给村子带来灾难的魔鬼，会有那样的反转啊？
变成了一个资助贫困山区孩子的有钱人？
把被选中的孩子送出来读书？
这是什么没头没脑的事情啊。
“感觉就像是梦一样……”
“嗯？嗯……这个形容感觉很合适呢，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没错，现在想想，真的就感觉是在做梦一样。”
找到了答案十分的兴奋，夏织双手抓着姬子小姐的肩膀。
“我说完了，那么作为交换，姬子姐姐你，要不要说一下跟我搭话的原因呢，这里是不是也有一段像是做梦一样的故事呢？”
“这种事情告诉别人没问题吗？”
这不是能对别人轻易说出来的事情吧？
“没问题的。”
凌夏织笑了出来，洁白的牙齿将头顶的灯光反射着一样。
闪闪发亮的。
晃晕了姬子小姐的眼睛。
“因为时间快到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