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德军和貉神循声而望，从烂尾楼二楼的一扇空洞的落地窗里站出来两个人，两个人长得很像，接着又从两个人中间站出来一个女子，这女子白发白衣，脖子上还围了一条毛茸茸的白围脖，双手合十置于胸前，长袖随重力向下垂，露出白皙的手腕。
“诶？”魏德军仔细地看了看旁边那两个人，对貉神道，“你看那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不是沈梦瑶？”
“对，另一个是木子欣。”貉神说。
“木子欣？”魏德军听了这名字一愣。
“怎么？你认识？”貉神看着他。
“不认识，但是张峦提到过。”
“她是十二星宫水瓶宫宫主，拉卡娜的转世，是成天笑的姐姐。”貉神解释道。
“成天笑又是谁？”
“有完没完？回去问问童羽，这点儿事儿连她都能给你补补课了。”
“那现在怎么做？”魏德军看着上面三个人，也分不清哪个是沈梦瑶哪个是木子欣，就听见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些云里雾里的教义。
“问你，如果在场的全都是普通人，你会怎么做？”貉神悄悄地说。
“通知局里来人，先把上头那仨抓了，其余人遣散，或者有必要的话，这些群众也要抓几个。”
“嗯。”貉神点点头，“可他们是普通人吗？”
魏德军果断地摇摇头：“不是。”
“对，所以不能用你的办法。”
“这不是废话？”
“你……跟我混熟了吧？敢这么跟梦魔说话，信不信我让你做一年噩梦？”
“哎别别，我信我信。”
貉神也没真跟他理论，一条胳膊搭在魏德军肩上说：“你还真信，放心吧，咱这就是混熟了。”语毕话锋一转，“其实也不用什么复杂的方式，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让他们做噩梦，然后就等吧，迟早会来找咱们的，毕竟无论是木子欣还是沈梦瑶，她们都知道我们会在哪。”
“那现在就是等？”
“对，回图书馆吧，这儿也没什么可看的了。我先去蛋糕店，咱们有新成员了。”
“谁？”
“保密，图书馆见！”
说完，貉神打了个响指消失了。
魏德军坐回车里，斜眼看了看上面站着的三个人，可不知怎的，那三个人好像正看着自己。他打了个寒噤收回视线，摸索着把车门关上，急匆匆离开了。
等到了图书馆时，柳万生正拿着一本书给张峦讲历史，听到动静张峦抬头看了一眼，柳万生把一句话说完也抬起头。
“早啊。”魏德军打了声招呼。
“吃了没？”张峦从旁边椅子上拎起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些白花花的东西，“这我买的早餐，没吃吃点？”
“这是特地给我预备的啊？还是你让给我的？”
“这里头是三份，我们都没吃呢，才到。”张峦一边说着，一边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也不是多么丰盛的东西——三根油条三杯豆浆，还有三根吸管和一沓纸巾。
“那我就不客气了，早上还没睁眼睛就开忙，有点饿了。”魏德军拿过一杯豆浆，还热着，不烫，暖了暖手心就拿过吸管扎开吸了一口，“呼——暖和！”
接着他又拿起油条狠狠吃了一口。
“得，那咱也吃吧，老魏一个人吃怪不好意思的。”柳万生笑着也把豆浆油条拿过来一边喝一边吃，美滋滋的样子。
…… ……
“一年了。”文晶晶回头看了看蛋糕店的店招，叹了口气，“有些感觉是在白羊宫里没有的。”
她看着小区门口，那里曾经有一株老柳树，树干黑的像炭，就在那老柳树下，成天笑喊了自己的名字，前世的因缘便从此展开。
那还是个初秋的季节，而如今却已是早春，冬天的气息还依依不舍地在大地上挣扎，早晚的寒风，枯黄的草地，未融的积雪，这些都是它挣扎的痕迹，可是用不了多久，老树伸出新枝，枝头挤出新绿，嫩芽似蛹，整个春天就是花蝶彩蛾破茧的过程。而现在，这一切都在准备着，他们静静地看着冬天的挣扎，像看客，因为春天是他们的，早晚都是他们的，就由它挣扎吧，一切都是徒劳。
低着头看着路面，在白羊宫的时候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并不是白羊宫修的不好，而是战火，女儿一个人带着全部的羊头大天使打了上百万年，无尽的宇宙恶魔远比那些堕神更加强大和恐怖，文晶晶和成天笑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都找回了自己原来的力量，重新站在了群星之巅，但他们一刻也没有忘记在观山观海观山海之地的时光，每有闲暇的时候，他们都会聊起在学校里的种种，成天笑会一遍一遍地重复，看到她死的时候自己有多伤心，有多绝望，有怎样怎样的怒火，他曾说过，如果自己是个恶魔，就一定要毁灭所有伤害过她的地方。那时候她只当是个甜蜜的笑话，可现在，他真的要毁灭这个世界，他说的没错，这个世界，就是让她受伤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因为有这个世界存在。
文晶晶又叹了一口气。
“师娘？”童绍唯喊她。
“啊？”文晶晶回过神来。
“到了。”
文晶晶抬起头，果然，图书馆已经在眼前了，还是那一副老样子，只不过再没有人来了，可是她仿佛依稀看到往日的影子，一个小男孩，那是成天笑，他一个人来到图书馆，他说过，就是那个时候他在图书馆里看到了那本《轮回预言》，一切就从此开始了。
“唉——”她不知是惆怅还是开心，笑着长叹道，“一年，又回来了。”
文晶晶走上前，淡蓝色的钥匙从掌心升起，她将手掌向前推，钥匙就钻进锁孔，随着门里传开“咔哒”一声，钥匙就飞了回来钻回掌心里。
“来吧，我文晶晶又回来了！”她笑着朝身后招呼一声，推开了门……
吃完了早餐，张峦把垃圾装在塑料袋里扔到楼梯口旁边的垃圾桶里，正巧看到楼下门打开，貉神第一个走进来。
“我们回来啦！”貉神喊了一声，可一转眼却已经坐在了柳万生旁边。
“哇！”柳万生被吓得一哆嗦。
“怕啥，我不是经常这样。”貉神在柳万生背上摩挲两下以示安抚。
之后上来的，是佘星茹、童羽、叶铭韬、童绍唯，还有文晶晶。
“诶？这两位是？”柳万生看着童绍唯和文晶晶发愣，尤其是文晶晶，她虽然藏了翅膀和尾巴，但没有收去头顶的狐耳，头发黑一绺白一绺间错着，但不是花白，眉心还有一道竖着的红印。
“我先介绍你们吧，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儿。”貉神站起身，从身边的柳万生开始说，“这是柳万生，专门研究咱们的，今年二十九，看给人家熬的，看着跟九十二的似的。”
“诶？什么二十九九十二的，我今年六十二！”
“你看，说你年轻你还不乐意。”貉神笑着指了指魏德军，“这是咱这边派出所的魏德军。”
“副所长副所长。”魏德军拍着自己的胸脯低着声音却极其自豪地强调着。
“嗯，对，副所长。”貉神点头承认着，招呼张峦，“张峦过来——这是跟着魏德军实习的警察张峦。”
“你们好，我是张峦。”他有些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说完，貉神走到童绍唯旁边：“你们或多或少听到童羽念叨过自己的妹妹童绍唯吧？”
“嗯嗯嗯嗯……”众人点头。
“这就是童绍唯，猴神转世。”
“大家好。”童绍唯很配合地轻轻鞠了一躬。
“猴神艾吉？战死在奈瑞阿城，留下一对神珏，后世一直寻而不得，就是那个猴神？”柳万生把猴神的事脱口而出。
“对，那就是我的前世。”童绍唯说着抬起左手，五指聚拢轻弹，一对猴珏从手心里蹦出来悬在半空，暗红色的晶簇如鸡皮疙瘩似的从只见到脚面翻滚了一圈。
这对猴珏的出现让柳万生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我我我我我能拿着看看么？”柳万生伸出手来。
“当然不能！”童绍唯把猴珏收回来攥住，晶簇又在她身上翻滚了一圈，“这是我命根子，离不开我。”
“来来来，这回重点来了。”貉神走到文晶晶旁边，“你们知道白羊宫吧。”
大家点点头，但柳万生没有，他打量了文晶晶一番，尤其看了看她的耳朵，突然眼睛又瞪大了一倍，直挺起腰来倒吸一口冷气：“你你你你是文妮洁！”
说完这话柳万生就觉得脑袋麻酥酥发凉，眼前开始昏昏发黑，无数光斑在视线里游动。
“要倒！”貉神喊了一声却已经出现在柳万生身后，结结实实地把他扶住了。
“不行不行，我缓缓。”柳万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坐了下来。
“这是什么现象？”文晶晶见状笑了起来，“我那么吓人的么？”
“没有没有。”柳万生摆摆手坐起来，“只不过是有点出乎意料，本来能见到貉神就已经很吃惊了，现在又见到你，我真的是……”
说着说着，文晶晶刻意褪掉一些人的模样，把外套脱掉搭在椅子背上，露出一身轻纱战衣。再抬起头的时候，一些黑色的斑纹攀上两颌，眼角向后拉出阴影，一条洁白的大尾巴从身后升起来弯曲着衬在身后。战衣的领口比较低，高耸的胸脯裹在战衣里，露出一抹深沟。
她可的确没有愧对狐狸精这个身份，花甲之年的柳万生也被她迷住了心窍，他只觉得这文妮洁眉毛迷人、眼睛迷人、耳朵迷人脸迷人，动也迷人，不动也迷人，歪头迷人，挑眉迷人，眨眼也迷人，笑一笑更迷人到死。
“嘿！”文晶晶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算是解了心窍之迷，柳万生也回过神来，甩甩头尴尬地笑了起来。
“来吧，都坐都坐，说说咱目前的情况。”貉神坐下来，大家也都坐了下来。
可还没坐稳，就听到后面“啪啦”一声，接着哗啦啦一阵碎玻璃落地，等到大家循声望去，橱窗玻璃已经碎了一地，风吹着窗帘像胜利的旗帜，橱窗里神器安静地站着，可是在熊神的星云法杖旁边空出来一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里……应该放着……应该放着金枪两月戟……对吧？”文晶晶呆望着那空白的地方好像在问，也好像在喃喃自语。
“是的，没错。”童羽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