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的回忆其二

作者:尹哲 更新时间:2020/7/18 18:17:29 字数:3085

你很难在出生的时候就想象到自己的未来。

我也一样,当时的我仅仅只知道我不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我完全没想过自己以后会干什么,也完全没有计划,可以说,我在遇到那事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作家,也从来没想到过……

我会有那样的性趣。

那个少女,那个当时我还不知道名字的少女,给了我很大的惊喜,简直如让我将之前的人生都白费了一般,把我从浑浑噩噩中拯救出来了。

里面的少女在还在不停发出压抑的哭声,而那男子则在刀上涂抹着什么,那离得实在太远了,我完全无法看清,我睁大双眼,不管树丛间灰尘与冷风刺向双眼,一动不动地观摩着那所有的过程,那棕色的床恰好被窗户漏出,没有拉起的窗帘漏出其中那一道人形,她披着床单,是金色的,这金色的衬托能更反衬出肌肤的雪白,没有漏出任何直白的艳情,没有漏出一丝一点,但那少女只是死死抓着床单而已,连手指与床上褶皱的界限都因昏暗而晦暗不清,如此……美好。

少女的美好与男子的丑陋,那是怎样的一副光暗对比啊,但就如玫瑰于腐烂沼泽绽放会越发美丽一样,那丑陋的男子的点缀,也使这画面越发蒙上神圣面纱。

我只是一点点看着那一切,直到那男子提刀才如梦初醒,然后慌慌张张地拿出了我的本子。

我本来是想把这一幕画下来的,遗憾地是,我似乎并未接受过此般课程,于是有些有心无力,再加上绘画在立刻不过是片刻的美,我在追求的却是动态的,由听觉、视觉、触觉所构成的绝佳美感……我甚至希望她能抬起头,然后绝望地发现我正看着她,以那双黑色的眼睛对我发出惨叫,若是如此,我一定会在那一刻因过于激动而死去。

然而,她并没有,反倒是那男子上前了,那一瞬我是感到有些不适的,就像倍加珍惜的花朵被苍蝇玷污了一样,但,下一刻,我却发现我错了。

那男子开始挥动手中刀具,一丝丝勾勒着,然后鲜血弥漫了出来,在伤口处娇嫩而薄薄的肌肤上渗出一丝粉红的污渍,那少女哭得越发厉害了,而男子的双眼却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悲意,似乎他是不得不这样做一样,但,他的嘴角却分明松懈地上扬了,这让那个男子越发丑陋起来,我也被恶心得想吐,但在视线一不小心触及那泫然欲泣少女时,却又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这厌恶与喜悦的交缠几乎使我发了狂,我的大脑被搅成了一片浆糊,只有手还梦游般挪动着,写出蚰蜒般扭曲文字,就像那少女身上的伤口一样不断蔓延开来,一瞬间我似乎取代了那个男子,亲自持刀向那少女刺去……

但共感却在我带入男子时一瞬切断了,一股厌恶的情绪从心中蔓延开来,这是很好,但还差了什么,我追求的并非成为那个男子一般的角色……真是怪异。

等这时,我才发现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于是我看了一眼我的本子,而那独栋中的人也已结束动作,所余下不过小声的啜泣,我沉默着关上了笔,从护栏上翻下来,若无其事地回了家。

那本子是我的日记本,但我深知这种事写给那无聊的老师看只会给我找上麻烦,所以我把本子这一页撕了,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再乱编一些文字写在上面,这次我没有了以往的厌烦……取而代之的是对浮现眼前画面视而不见的困难,你很难想象我到底费了多大劲才没有把那些悬浮在脑中幻想写下来。

这也是我第一次开始真正的写作。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又来到了那个房间,这次房间却是一片彻底的幽暗,我也借着梦境走入了房间,奇妙的是其中之人,那个蜷缩在床上哭泣的少女却悬浮着一层微妙的荧光,只是勾勒出了她身体的轮廓与曲线,其他肌肤则被替换成了夜空般幽蓝,那些伤口、那些本该是红色的伤口,则由一丝丝蓝色替代了,我走过去,她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原貌,取而代之的是周边环境的沦陷,这浩瀚的视觉使我只能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仿佛若不死死注视便会被她身旁星空吞没一样。

于是我静静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身躯却被牵扯着拉近,不知不觉我的视线来到了她的身边,却又丝毫没有触及,或许是因为我实际上也未曾触及吧,我如幽灵一般悬浮其上,仔细品味着她被被单包裹着的身躯,仿佛硬壳中的种子,焕发出可怕的魅力,我无法前进、又无力挣脱,只是呆呆地作为一名旁观者,无能为力地将一切收入眼中。

然后,忽然,她醒了,以一种非常奇怪的神情从被子中抬起了头,一切不自然景象都随她睁开的双眼而瞬间消失,宇宙再度落回黯淡无光的房间,而我也陡然坠落下去,那精致的容颜与伤口互相勾勒着,面部飞快与我接近,睫毛似乎打在了我的脸上,然后她眨着双眼,其中映出一个人影,但那太快、光线又太昏暗,我无法看清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只记得我突然停在了与她的脸一线之隔之处,然后她再度眨了一下眼,接着整个面目模糊起来,却扭曲出一种奇怪景象,然后,一小声奇怪的声音传出……

然后,梦醒。

那时的我还太小,并不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但那一天我都有些心不在焉,即便在课堂上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的手总之在无意识间握上笔,然后如入魔一般不断不断地描绘着那一幕,现实中的那间独栋,梦境中的那个房间,她的哭声与那怪异的余声,一切都搅在一起,界限不分明了。

一天我都浑浑噩噩,特别是在那些人跟我说话的时候,总是打断我脑中回荡的声音,而那时我便会火起,但连我自己的声音也会影响到那回荡的声音,这不是什么好体验,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体验,就像你听着天籁之音时旁边却拿着一个巨大的音响朝你轰鸣着一些噪音一样,记忆中的声音太微弱,而现实却又太鲜明……我被迫被洗刷掉了这声音,因此不得不在第二天又折返。

庆幸的是,那事件依然在发生,那少女依然被那个男子伤害着,我没有报警,像个盲人一样对此视而不见,或许我也在等待着那男子完成吧,但,随时光流逝,我注意到那男子的动作在越发急躁,他本来的悲意也变为了一点点的癫狂,我讨厌那种癫狂,他越发无法注意到自己真正的地位了,现在的他表现得仿佛自己才是主角一样,那太喧宾夺主,把本来的画面破坏了,我为失去了这么一段美好时光而感到无比难过,但依然选择了拍拍屁股走人,既然此处已经没有我可留恋的,那么我也就不再停留于此。

但无法再一次观摩那画面,也就导致了我无法再听见那声音,仿佛瘾君子再无机会接触到那针管,我开始出现一系列痛苦的反应,具体也便是如最潦倒穷困之人汗水淋漓的挣扎,不过我深知我有其他选择,我开始随意地布置下伤人的陷阱,只是等待着猎物无意识踏上,然后就为其窘态而露出一丝笑容,因为只是一个孩童而已,我的行为都可以被原谅,但这是一种不完全燃烧的发泄,一旦结束便更加空虚,我的贪婪在膨胀,所有跟我密切接触的人在我眼里似乎都变成了美味的佳肴,但我明白,即便我把他们吞食殆尽,也绝无法体会到那种层次的满足。

活着忍受煎熬,只为有一天或许虚无缥缈的重逢,还是放纵本欲直至有一天困死在监牢,这是个艰难的抉择,我也考虑了很久。

最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还是选择了等待下去,依靠记忆中稀薄的声音与笔尖的勾勒一天天度日,我不再与人对话,因为那些噪音会稀释回忆中声音,随着这一系列措施的采取,家人和朋友都远离了我,但那又如何呢?我随时可以跟他们变得亲近,但他们这我心中最初就不过是一个名词而已。

即便再痛苦,我依然有着自己的方法,于是我依靠着这一切一天天度日,混淆着现实与幻想,充分发挥天赋,尽管没几个人看过我亲爱的作品,但我并不需要,我只是为自己而写罢了。

如此度过一天又一天,不知何时,我终于步上了初中。

那是我人生中最为难熬的日子,我依然抱有旧瘾,其他人却依然如常的白痴,他们完全不懂看人脸色地走动着,朝我一遍又一遍打着毫无意义的招呼,我不想回答,也没有回答,于是他们就议论纷纷,有同情的、也有嘲讽的,但无论哪种声音对我来说都并无区别,只是噪音而已,我一度想要抓住一些那些丑陋的猴子来割掉他们的嘴,但我忍住了,而原因即是之前所说的一切。

熬过最开始那一段艰难岁月后,我终于清净了下来,没有人会再理会我,而我,也一样。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