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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控制住情绪总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不单在事后那一点点时间里，也同时在每次与对方见面的每时每刻。
有句话是：
“悲伤和痛苦都会过去，唯有尴尬，历久弥新，越想越尬。”
更何况对方在被如此对待后反而越发不屈不挠，简直让朱木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然而他是跑不脱的，大家都是同一学校的同学，虽然班级不同也就在隔壁，而且学生会工作时间都是固定的、连放学时间也是固定的，所以近来几天尽管少年一下班一反常态跑得飞快，还是总能在路边被柯芝执拗地拦下来。
“朱木，我已经知道你的生日了。”
“……”
“我还好好下功夫去查了好多事情……你果然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不知为何他听对方讲这句话的时候，总觉得语气十分复杂。
不过他当然是尽量保持礼貌和克制跑掉了。
光是朱木一个人被拦下也就罢了，最多也就是心烦一下，但是，和他几乎同一时间下来的还有艾祈幸啊。
一旦自家会长一起出来，对方就会越发卖力，硬生生搞得被她一通乱搞的朱木反倒像个忘恩负义的渣男一样，虽然少年也清楚以自家会长的脑袋最多也只会把这一情况当笑话看……
但不舒服就是不舒服，不是知道了就能消除的。
这一情况甚至让艾祈幸都开始有些顾及了。
大概是某天晚上，因为晚上突然有无法翘掉的考试，学生会本就不富裕的时间更是雪上加霜，两人又一直工作到了半夜。
时针从11点的刻度又挪转六分之一表格后，白发少女终于摇摇晃晃地从座位上“揭竿而起”。
从黑色办公椅上一下撑起，举起双手一副重获新生的表情，白发少女小小的躯壳一下发出了无数让人牙酸的咔嚓声。
“呼、还以为真的要忙到第二天了……”
哪怕是艾祈幸也被这不合理的安排搞得有点昏天黑地，一边一脸疲惫地念叨着要重新让学校规划考试之类安排，一边扶着额颤颤巍巍地去接了一杯水。
同样终于把酸痛的手放在桌子上狠狠砸了一下的还有脸色苍白的少年，他刚刚写了一整张语文卷子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跑来办公室，接着又敲了几个小时键盘，已经感觉双手不属于自己了。
这一点自家会长当然也是一样的。
想到这一点，他忍耐着一头瘫在书桌上的冲动，转身对“咕嘟咕嘟”喝着水的白发少女说：
“会长大人先赶紧休息一下，我来帮您收拾吧……您回去还有事要办的吧？”
“啊、那麻烦你了，最近家里事真的有点多，真是不好意思。”
看见朱木坚定神色后，艾祈幸也没有过于推辞，只是坐到一旁平日拿来休息的沙发上，靠在坐垫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她这要快点休息一下，回去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
少年一件一件地将需要带回的物件分别收入两人的背包，尽量摆工整一点，但酸痛的手还是让他有点忍不住地颤抖，加之左手不便，因此手中的物件也掉落了好几次。
就在他缓慢收纳之时，耳畔突然传来了白发少女细细的声音。
“助理。”
“嗯？”
“之前拜托你的事 如果实在很尴尬，放着等我处理也行。”
被看出来了。
也是，她总是对身边人的一点点情绪变化都如此敏锐。
朱木把一只钢笔收入文具袋，接着不动声色地将拉链拉上了，思索了一下平淡回答：
“您看看您现在那个瘫在沙发上的样子，您这样跟我说这个，我要是甩手不干了怕是要良心不安。”
“哈哈哈……”
愉快地笑了几声，白发少女往沙发的柔软部分缩了缩，半似梦呓地开口：
“真好啊……我家助理……”
接着少女便发出了小小的鼻息。
比不上您好啊。
在心里默念了这么一句说出去怕是羞耻到飞起的话，少年把最后一个本子塞回书包……
“……”
一不小心打开了点。
加上之前他的猜测，原来如此，看来完全没猜错啊。
不过，能如此放心大胆地把计划写在本子上，她还真是把他的性格摸得透透的。
总之装不知道地把本子塞了回去，朱木抬头看了看时间，
离11点半还有十几分钟。
总之11点半再叫醒她吧，抱着这般心情，朱木先行离开了办公室。
出了门，一轮寒月悬挂天际，渗透月光在地面洒下一个个阴影，其中一道少女模样的，颤抖一下后翻了个面。
“……”
文宣部早就该下班了，2班今天也没考试，也不知道柯芝在这大冬天等了多久了。
今天穿着一身灰色毛衣的少女抱着双肩背靠在一处支撑后，虽然表情依然如故，但在寂静深夜中异常明显的牙关打架声、不断呼气的喘息声，以及身体上的颤抖，无一不表明了她正备受寒冷的侵蚀。
就算是朱木，面对这一幕也不由得有些佩服。
现在正是冬天，最为寒冷的时间段，加上这走廊四处透风，虽然有所遮拦却只是雪上加霜地将寒风拧成了一股，即便是他，在这等久了也是会被冻僵的。
“你就不能收手吗？”
无奈摇了摇头，少年走上去，自上次以后第一次正面与对方开始了接触。
柯芝毫不犹豫地走近，脚步因被冻僵而微微蹒跚，等听到他话语之后只是默默摇了摇头，锐利双眼一如既往坚定。
但她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于是难得第一句并非劝说对方接受自己、而是困惑发问：
“你今天一个人出来的吗？”
“会长大人还在里面，还有几分钟，让她睡一下。”
“嗯。”
听到回答后松了一口气，柯芝把目光拉到少年身后。
“今天，你们工作得很晚。”
“是啊，毕竟高三了，不单这边，学习上面的安排也多了很多。”
“嗯，但是现在应该还不是最晚的时候吧。”
“过去直接工作到第二天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什么嘛。
只要柯芝不和朱木扯什么喜欢之类的事，两人还是很合得来的嘛。
因此少年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文宣部那边呢？最近应该比较轻松了。”
“姑且吧。”
“还是你管得好，安排工作比较强，不像今天的老师，半夜突然搞考试……你们寒假那些安全宣传啊、网站运营啊之类都提前做好的吧。”
“趁着之前学习还不紧张的时候就开始了，现在倒轻松多了，不过今天你们班是真的老火，怎么这么晚考试……她、会长大人累坏了吧？”
“嗯，老样子，该干活是时候一点都不知道劳逸结合，现在在里面睡着呢。”
扯着扯着两人就意气相投地diss起了今天莫名其妙的考试安排。
就算艾祈幸是相当于校长的存在，也并非说她就真是校长，课程啊、考试安排啊这些还是相关专家或者老师个人定制的。
最近随着高考越来越近，老师布置的学习任务也越发繁重，本来对朱木倒不算什么事，但他是真的讨厌这种毫无预兆的突然安排，他虽然不算计划性很强的人，但对被扰乱也一样厌恶。
而柯芝就更不用说了，计划性和领导才能都强得一批，而随机应变又是她的弱项。
不过少年心中总有默默的感应，对面的少女并非为此而生气。
今天挺意外的，两人间交谈气氛不错，正是个大好机会。
“……会长大人又是老样子。”
听到艾祈幸在里面睡着的消息，柯芝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忍不住如平日的朱木一般抱怨起来：
“反正她回去也会办公吧？一点都不懂爱惜自己。”
“饭也不好好吃、身子骨又弱……别人说她吧她聪明得一批，但你和她相处又经常要觉得这个娃子瓜得很。”
“她又不好好吃饭？”
“是啊，她午饭常年我给端不然连饭都不吃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虽然不太明白，不过两人的话题莫名其妙就又从diss老师变成了diss某个正在睡觉的白发少女。
当然，这里的diss和之前不一样，更多的是心疼和无奈。
说着说着方言都冒了出来，心有灵犀的两人差点从互相反感建立起了一点革·命友谊。
每说一句就因哭笑不得而抽搐了一下嘴角，与之前演技不同，柯芝所流露的是货真价实的开心情绪。
这种表情的少女……
朱木并不讨厌。
说到饮食时，她又如平日工作一样板起一张脸，故作居高临下的夸张语气指向面前的少年：
“朱助理。”
“怎么？”
“你一个大男生，有些女生的事你肯定搞不懂，我现在以正规副会长的名义命令，以后我隔一段时间会给你一张食谱的，对她身体有好处，要记得给做哦。”
“诶……”
虽然知道对方这一蛮横无理是装的，不过少年还是配合地露出一丝不满神情。
他询问：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送呢？”
“那是……”
突然，柯芝的笑脸便阴沉了一些，深吸一口气后，变为了如以往一般略有伪装的平静表情。
长发少女抬起头，看着冷月轻语：
“您才是她的助理吧。”
“嗯。”
“所以，离她近一点，总比我方便。”
“也是。”
点点头，朱木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正好11点半。
该走了，他挪动脚步，朝办公室大门走去。
因此，并没有看见柯芝紧紧盯着他后背的双眼，也未看见那轻启双唇间吐息：
“真羡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