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少女突然开始了发烧。
几乎毫无征兆,如果说有什么的话……大概就是这几天比平时好像还累一点,但她自己以为是正常现象没有在意吧。
持续的高度发烧,在给老师打电话请假后,自己孤零零地窝在了床里。
不知为何……一旦一个人了,消极的情绪就会突然如野草般疯长冒出。
“呜呜……”
等察觉出时,自己已经哭了起来。
“呜呜呜……不要……”
声音渐渐失控,虽然不算声嘶力竭,但嘶哑嗓音也难掩其中的痛楚。
身体软绵绵一点力气也没有,有隐隐的闷痛,汗水和泪水如雨冒出。
反正没有人会看见,哭一下也没什么吧?
这样想的时候,门“砰”一下被打开了。
“呜……”
哭声还未来得及被收回,朦胧视野中能认出这是自己的室友,原来如此,到午休时间了吗……
丢人样子被看见了啊,会……
然而意料中的事都没有发生,室友端着一个饭碗,旁若无人地吃起了饭。
认真咀嚼着,品尝着,一点也没有理会自己的哭声。
说来,她也没有义务理会。
羞耻之心突然断裂,莫名凄凉忽然浮现,一股寒意从骨子里渗出,连汗水都因此停止了。
接着其他室友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当然,也同样毫无反应,最多问一句怎么样了,去不去医院之类的。
“没事。”
虽然这样平淡回答,第二天柯芝还是拖着身体去医院了。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有种莫名预感吧。
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在那里的话,一定会给她们添麻烦,然后被骂吧。
这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自己死了的话……
一定谁都不会为自己流泪吧。
毕竟,她很好对付嘛,所以……根本不用给她什么。
一路上像要死了一样,整个脑子如投入洗衣机內一般混沌翻滚着……
但等回来以后。
“哦!你回来啦?”
“嗯。”
“身体怎么样了?”
“还行吧……”
“回来就好啊,哦,对了,班里有个比赛,我们觉得你比较适合当主持,本来还担心你会赶不上呢,那个,就拜托你啦?”
“好啊。”
她还是这样一如既往地微笑回答。
没有人对这样的少女伸出过手。
不过,这并不是他们的错,不是吗?
明明是她自己不求助的啊!
凭什么怪周围的人?他们是她的父母吗?有什么义务帮她解决这种跟他们毫不相关的问题……哦,为了,甩事给她的也是他们来着,不过她也的确没有义务啊,大可以拒绝嘛,不拒绝还心生怨念,真是娇气啊。
情面?
真奇怪,他们之间有什么情面吗?
不如说若顾及情面,谁会这么滥用自己的朋友啊。
这样娇气的人,无论承受什么都是应该的吧?
嘻嘻。
阴阳怪气、自以为是,这个世界大概就是按着有这一般扭曲逻辑思维之人的意念运作的吧,因此才充满了矫揉做作的巧合。
然而,尽管充满了如此多的巧合,少女夜里痛哭之时,也未曾被任何人“巧合”地听见……哎呀,请原谅愚行,应该说,不愧说充满了巧合,她痛哭的时候大家都“巧妙”地睡着了啊。
压力、压力、压力。
笑脸示人,一直承受压力而过活,柯芝一直以来就是如此忍受着走来的。
一直承受的话,就算意志……错了,是忍受力会越来越高,但反抗能力却会因长久荒废而消失。
进化之中用进废退多被认为是错误,但学习却确乎如此,在被隔离的房间养活的女孩其名为基尼,她已永远无法言语,大脑中长期不用的神经被作为废品切断,如此来看,柯芝的大脑的确与温顺的羔羊别无二致……啊,错了,用起来还更没有代价些,因为羔羊也会顶撞。
不过遗憾的是,大脑发育成熟之后,她才逐渐变为一件好用的工具,因此现在虽然被埋藏,却毕竟隐匿了些反抗的苗头。
需要的是水流。
以及上方压来巨石的松懈……
……
高中。
无法拒绝同校的请求,而进入了这一间学校。
只是轻轻的一句:
“我不想跟你分开,我们考一个学校吧?”
这样一句。
没有强迫,有的只是每次与其他人交谈时,比柯芝还先来的一句:
“她跟我考一个学校的。”
以及以为两人是好友的父母,在询问志愿时:
“你想考哪间高中?不过你和毫稔的关系这么好,肯定考一间吧!也好,那学校挺好的。”
不懂怎么反抗,也似乎没什么错,明明进入了叛逆期还是不懂如何反抗的少女默默忍受着,点了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吧……
只是她不想做而已。
这种理由,和周围的要求比起,根本微不足道,比路边的小石子还容易踢开。
所谓忍耐,首先是承受痛苦或欲望。
但柯芝并不知道自己的欲望是什么……
只是,每次自己辛勤工作的成果,所得到的好处、名誉、等等等等都落在他人身上的时候,心中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难受。
这个时候她已经忘了。
自己最初开始忍耐,是为了赢某个人啊。
少女沉默如羔羊的外表下,被碳灰掩盖着的,是比任何人都炙热的好胜心……想脱颖而出、想战胜他人、想以忍耐所积攒的力量碾压他人,嗜虐、想扮猪吃老虎……明明是这些不纯的目的。
但她自己不知道,所以才有了这一副虚假的圣女面孔。
大度是骗人的,你们的一举一动她都记在心里。
恩情迟早会报,而仇怨,也是如此……
需要的,是时机。
而这个时机,被一份文件,和一场轰轰烈烈的学生会改革敲响了……
……
“咚咚咚。”
小心翼翼抱着一些文件,柯芝敲响了学生会的门。
“咚咚咚。”
“进来。”
名叫艾祈幸的学生会长似乎正在工作,旁边那个叫朱木的人也在处理一些事务。
“会长,这些文件请过目一下。”
“嗯,好。”
白发少女拿起一篇文件就开始仔细观看,认真神态使其整个人都闪耀着某种光芒。
就是因为这样,才有很多人喜欢她吧。
不过,柯芝还是以像对其他人的态度一样对待她的就是了,满足要求,然后,什么也不需要……
“啊,对了,柯芝小姐,你是不是接了一个书展项目的企划书的制作。”
“是……?”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提起这个,不过自己在迷茫之余还是迅速回答了。
“那个,我帮你推掉了。”
“诶?这个……”
似乎已经看完一份,艾祈幸将手中的纸张放了下来,提笔打开笔盖的同时盯着自己继续语重心长地谈话。
“我看了下,你最近手边起码有5、6个企划了吧?校内的有校外的也有,加上我不知道的,怎么看也多过头了,而且你也好久没休息了吧?最好休息一下,才能更好地处理工作哦。”
虽然有些懵逼,不过柯芝还是勉强了解了现今的状况,干涩地从喉咙挤出声音。
“可、可是是我自己……”
“我听说了,是毫稔那家伙推给你的吧?说实话我并不是很看好这孩子……算了,总之我已经告诉过她要接案子就自己接了,不用担心,那个企划我已经交给朱木了。”
“嗯。”
旁边的黑发少年漫不经心地继续处理事务,只用鼻间发出了回答之声。
“好、好的……谢谢会长。”
“嗯,你平时工作很认真,而且事情处理得很好,我很看重你啊,继续努力,但也要注意休息,知道了吗?”
“好的。”
非常迅速地找回了平静,柯芝态度端正地对白发少女行了个礼,对方则是笑了笑,将看完的文件重新交还给自己,继续处理其他事务去了。
……
毫稔的垮台是不知不觉的。
最先被剪去的,是她的羽翼……也就是知情却也沾了她的光而没有揭发的学生,纷纷要不因工作问题被下台,要不调离了部门。
接着,莫名其妙就落到了毫稔自己的身上。
文件之类比较公式化的工作突然之间就减少了,相反,实务一类多了起来,她也跑到了原来多负责实务的组别去看了看,却发现他们那边文件却突然多了起来,而且根据得到的消息,以后会每隔一段时间轮流一下。
而且,她也得到了学生会将针对近段时间工作情况进行减员的消息。
实务和文件有一个极大的区别。
如果代做,也可以,但出现的面孔一定能证明真正出力的人是谁。
所以实务那边本身其实也有问题……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但与文件不同,工作往往被一些好胜心强、表演欲强的人一下抢走,当然,也有全体懒蛋让一个有能力的人干活的,但这种组别成绩一般都不高、除非那个有能力的人真的太过好用,然而在这个奖励比正常学校丰富得多的学校中,这种情况起码可以让能力高的人得到最多报酬。
这导致了实务那边最大的缺陷与文件恰恰相反,一部分组别新人想上台而没有机会,老人凭着过去影响力将所有权利集于一身,而让他们被调散,以及转文案工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这种状况。
毫稔其实本身性格是比较适合实务的。
但是她并没有这一方面的经验,而且,最大的问题……
思维没转过来。
按理说,这种调转对她并不是绝境,她性格比柯芝外向得多,起码在解决上台之类的心理压力问题上优势要大,这个时候加紧学习,完全可以真的摆脱只能依靠柯芝的问题,成为真正的顶梁柱。
但她不。
凭什么要学呢?
以前白嫖不香吗?现在你要她付出努力、而且还不一定得到成绩?那她要是答应了不是傻吗?
噗。
啊,柯芝的反抗心消失确乎让人感到可笑,而她的学习之心,却在在一点点退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