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这个名词在这个时代也已经成为了彻底的过去式，因为地面上已经没有任何其余的地点可以让其他人抵达了。在遥远的彼岸，只剩下无数灰色的伫立于大地上的岩浆岩风蚀柱而已。
而在余海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个词汇后，眨着眼睛的洛邱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回华夏星盟一趟嘛？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啊？”
“当然没有听说过，因为今天陶议长才喊我这么做的。”余海耸肩，“我也不知道发生了啥，他就让我紧急地飞上去一趟了，反正照做就是了。”
他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洛邱。以往的他都没有时间去观察这个小少女，过了一段时间、再去看她的面容时，余海才惊讶地看见，这个女孩以往脸上有的婴儿肥……没有了！
“怎么了？余上校？”留意到余海目不转睛地望过来的余海，女孩笑意吟吟着，说话的声音也甜腻了许多，“我是不是变好看了？”
余海直言不讳，也不打算隐藏话语里的失望——和这赖皮赖脸的家伙打交道的最佳方式就是毫无顾忌地直抒胸臆：“婴儿肥，没了！”
“哼，余上校，你以为我一直在原地踏步吗？”洛邱半闭着眼睛，在原地优雅地转了个圈，“在基地城定居之后，我一直都有减肥的！”
余海立即戳破了她的谎言：“你是吃营养膏吃腻了不想吃了，所以才瘦下来的吧？”
洛邱自然会气急败坏地自我辩护：“哪有！我在华夏星盟里面吃了好几年的营养膏了，我都没有吃腻呢！你以为我真的像余上校你想象中那么娇气吗？这种程度的味道而已……”
“婴儿肥没了，没以前那么可爱了。”余海继续说。
这句话让洛邱立即蔫了下去，几乎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头去。这无关洛邱本人的意愿，而是既定事实，尤其是在余上校的眼里的既定事实。
“行吧，我这就回去增肥，把婴儿肥弄回来。”过了一会儿，洛邱有气无力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而后拖着疲倦的身子朝着会议室的外头挪去，“我去搞一下本季度的财政报表，有需要就喊我……”
余海并没有叫住对方的意思，而是陷入了沉思。小洛邱显然并不知道叛军的深度情报，她对叛徒们的认识估计也就停留在“一次莫名其妙的袭击”之上，只因她的记忆肯定也经受过纠察部的处理。
向她暴露相关信息只会将她拖下水而已。更何况，余海也没打算告诉她“现在的华夏星盟很凶险”，那只会让一头雾水的洛邱徒增担忧罢了。
这是一场和普通人无关的战斗。余海眯了眯眼睛：他的身份的特殊性注定着他将成为漩涡的中心。
但是，至今为止，余海都不知道敌人的高举着旗帜的统帅是谁——那个得以团结所有激进主义者、将他们拢聚在同一旗帜下的敌人。
如果不将这个家伙揪出来，那么纠察部的反奸工作、也就会一直停滞不前吧。
……
在和新罗马的跋扈的家伙们打过照面后，余海也和他们稍微熟络了一些。所以，在算着时间差不多之后，提着拉杆箱的余海和洛邱道过了别后、就朝着水泥塔走去了——而甚至没有预先和新罗马的人们打过招呼。
而这也是余海不打算在他们的临时小宿舍里烧时间的重要原因。且不说他得绞尽脑汁地将语言调整为非母语，那些家伙嚣张而自以为是的模样他也非常看不惯。
而既然看不惯、又没办法去改变，那余海的唯一选择就是不理这群家伙了。
去了一趟水泥塔、拿过了防护服后，青年二话不说就将衣服往身上套，随后又把行李箱塞进了厚重的衣服里头；若是让行李箱提在外面，那玩意铁定会被辐射侵蚀成定时炸弹。
走在街上，这一套奇异的服装铁定会吸引诸多的注意力，但余海也早已习以为常：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别人以怪异的目光盯着看了。
而在他抵达至郊区、轻松地穿过了那一道铁幕力场以后，他才愕然地看见、不远处的停留在平整的打磨过的岩浆岩地面上的运载机。
“这么快？”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扬子江”防护服里面的时钟面板，上面正亮着三点半的字样，“不是说好的下午四点嘛？！怎么三点半就要飞了？”
事不宜迟，余海急忙按着通讯盒子、接通去宁荣的通讯：“喂，宁中尉，怎么这么早啊，三点半就降落下来了？不是说好的四点吗？”
“放心。”那一头的宁荣慢条斯理地回答，语音里还夹杂着咔擦咔擦的咀嚼薯片的声音，“是四点钟起飞没错，但我的人得去基地城采购点东西，所以三点多就到了而已。”
采购东西……原来是公事私办吗？余海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宁荣那家伙是想要采购什么，无非是基地城里随处可见初加工的零食（例如辣条）而已。
“你在卫星上面还是……？”鬼使神差地，余海开口问了一句——这或许是出于他不想和新罗马的家伙们打交道的心理。
宁荣哼哼两声：“我在卫星上面啊。作为堂堂的卫星负责人，怎么可能说想下来就下来呢？还是说你已经等不及要见美丽动人的宁荣姐姐了？”
既然对方如此不客气地展开了心理攻势，那余海也不介意立即以牙还牙地进行精神摧残：“我就想看看你天天吃薯片、体重上两百斤了没……”
“余上校！你死定了！！”
抢在对方描述自己的具体死法之前，余海率先挂断了通讯，而后恍若无人地走向了运载机的方向，并与上面的机长取得了联系。在闲聊过了一两句之后，他便在机长旁边的副驾驶的位置上坐好了、无所事事了起来。
一无所事事，人就容易胡思乱想：是否需要给小华莺说一声、告诉她自己回去了呢？
但是，以华莺的性格，她大概率会推断得出如今华夏星盟的大概形势，也就会得出“余海这一趟旅程可能会有危险”的可能性。与其让少女无意义地陷入担心中，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告诉她。
青年才走神了一段时间，机长那头的通讯便又响起来了冷漠的声音：“余上校，飞机准备起飞，请系好安全带。”
“这么快？”余海总算被星盟和基地城这雷厉风行的风格所折服了，“新罗马的人都已经上飞机了？”
“都登录了。”那位机长的声音仍然和以往一样沉稳而言简意赅，充满了刚毅果敢的风范，“他们全都进入机舱了，战术机甲也已经放了进去……”
余海吐舌。怪不得运载机的肚皮这么大，看来就是为了那战术机甲而准备的。
飞机引擎轰鸣，随后是剧烈的颤抖与肉眼可见的逐渐加速。拥有强大推升能力的近未来运载机很快就依靠着暗物质瓦解时产生的力量挣脱了大地的引力，朝着云端疾驰而去——
有些放松下来了的余海伸手摘下了防护服的头盔来，深呼吸了一口飞机们沉闷而灼热的空气，才又将它戴了回去——在脱下头盔时，他隐约听见了飞机外沙尘和埃土撞击摩擦金属的脆响。
青年不免看了那位驾驶员机长两眼。对于这个人而言，这一条路他应当走过许多次了，而这一次的运输任务也不过是他漫长而看不见尽头的职业生涯的一部分而已。
“这位先生……”余海斟酌着字眼，考虑着该如何称呼这位驾驶员机长。
对方的回答也非常干脆：“按照旧时代的习惯，叫我师傅就好了。”
余海又是一阵无语：这个习惯让这位操纵着星盟基地城运输机的高端驾驶员一下子变成了普通的汽车司机，这巨大的反差让他一时难以释怀。
“那个，师傅，”所以，青年和对方拉家常的话又充斥上了旧时代的气味，恍然间，他似乎又回到了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的出租车上，“你做这个业务做了多少年了？”
机长的话语平淡如水：“从刚进星盟的时候就开始在做了。后来有一段时间被派去带徒弟，训练出了一批运载机的机长来，就又重操旧业了。”
这位其貌不扬的机长居然还是一位训练过许多驾驶员的老教官吗？余海立即肃然起敬，坐在位置上的姿势也不那么吊儿郎当了。
“其实，余上校你可能不知道，宁荣中尉其实也是基地城最早训练出来的一批卫星负责人。”不等余海消化完信息，这位机长又给予了余海一个重磅炸弹，“她的资历比谁都要老。”
“比陶议长还要老？”余海目瞪口呆；他原以为宁荣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而已。
不过，这就说得过去了；在毁灭即将来临之际，宁荣竟然能够安排自己的妹妹进入低温休眠仓、冷藏至未来的基地城时代，这本身就说明了她身份的不同寻常。要知道，在灾难面前，人们一度背弃了道德伦理、抛下了老弱与病残——
“是的，比陶议长还要老。真要追溯的话，宁荣中尉也是紧急状态军校出身的人，而且……是教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