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冰河时代

作者:君士坦丁十一世 更新时间:2020/8/8 7:31:06 字数:3071

早上起床过后,余海都能听见外边敲锣打鼓和放鞭炮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似乎没有尽头的演讲——虽然余海已经将电视关掉了,但通过广播而扩散至全城的声浪仍然传进了他的屋子里。

所以余海把窗户也关了,窗帘也拉上,阳台的门也锁死。为了避免熟人跑过来,他还特意找了块木牌子来、在上面写上了“请勿打扰”四个大字,往门外一挂后就此把门一锁,万事大吉。

所幸这样的日子也没有两三天。很快地,一切就又重新回归了平静,仿佛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全然没有存在过。余海门前的请勿打扰也在岁月的悄然流逝之中缓慢地积了一层灰。

但余海仍然没有出门的意思,三四天都是如此。有些担心的林鸢不顾华莺和宁清小姑娘的反对,强行叩响了余海的门,在喊了两三声都没听见余海回应后便梗着脖子问华莺要钥匙。

“让他休息一会儿吧。”华莺低声说;这个以往总是露着灿烂的假笑的女孩终于会在外人的面前流露出真实的感情了,“他已经很累了。”

“我并不理解余上校的心情,但我必须确保余上校的安全。”林鸢冷冰冰地回答,“如果华小姐不愿意给我钥匙的话,我就只能把门踹坏了。”

于是华莺非常无奈地将钥匙递给了“对影”林鸢。拿到了钥匙的林鸢也不废话,只干脆利落地将门锁打开、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躺在床上意识模糊着的余上校。

林鸢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余海身边,伸手按在了余海的额头上,转头跟身后两位心虚到了极点的少女宣布:“高烧,三十九摄氏度。”

在余海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只觉头疼欲裂的他有些痛苦地低声呢喃一声。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总感觉这里和家里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尤其是这涂得惨白惨白的天花板……难不成这里是医院吗?

他也听见了自己身边沉稳而有节奏的呼吸声。不用扭头,余海都知道那就是华莺睡觉时特有的呼吸声——这个女孩子习惯了朝着右边侧身睡,所以在趴着睡时呼吸声会尤为沉重。

“真是的,让我好好睡个几天都不行。”嘟囔两声的余海伸手想要伸个懒腰,但手上传来的痛感和一阵咣当响吓得他立马停止了动作——那风铃一样挂着响的玩意不就是打点滴的吊瓶吗?!

这个声音同时让趴在病床上的女孩身体用力地抽搐着抖了抖。她迷蒙着眼睛缓缓起身;似乎有些不适应清晨的阳光,强光的折磨让她的表情显得稍微有些痛苦。

“我不就多睡了几天吗,怎么还把我送进医院里头来了?”余海伸出那只扎着针的手,缠着的白色纱布遮住了血肉和针的间隙,“还把针给打上了?”

“余先生……你已经睡了快一个星期了。因为你烧得太严重了,基地城医院不得不把缪缪医生给请了回来。缪缪医生还说,如果不是林鸢她发现余先生病倒得早,余先生可能会……呜……”

余海只能苦笑着、腾出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有些笨拙地抚摸着少女的脑袋。她的头发仍然一如既往地松软柔顺,就像是一截丝绸锦缎。

怪事。自己不过是想睡个几天而已,居然就这么彻底地睡死了过去,还差点把自己的小命送掉了。如果没有林鸢,自己这条命可能还真没了。

“我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思考了一段时间后,余海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不论是什么事情,不论是在什么时候,小华莺都会在自己面前表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余海觉得,自己也不应该像以前那样报喜不报忧、就这么瞒着华莺生活下去。

把这个梦说出来可能会稍微吓到华莺,但吓到也是一件好事,也不至于让她如此担心受怕地继续忧虑着自己的身体和病情。

“我梦见了韩部长。韩部长需要坐火车去出一趟远门,所以我在火车站送了韩部长一程。”余海竭尽全力地回忆着那个荒诞的梦,那些话语都真实得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我们聊了很久很久……”

“我们从古希腊的城邦制度聊到亚历山大港坍塌的阿波罗太阳神巨像,又从中世纪的经院哲学聊到近现代的权力架构。后来,韩部长说,我们已经聊得够多了、你得下车了,我才留意到……”

余海苦笑了一声:“我才留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我居然上了韩部长的火车,跟着他开出了好长的一段路。他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一脚把我踹下了火车去,然后我就醒了。”

华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扑了上来,用力地抱紧了青年的躯体。后者苦涩地笑着,一边抚摸着她略显凌乱的头发、一边将视线投向窗外。

冬天终于到了。这个城市,即将迎来新的考验。

华夏星盟时代,武装卫星常年储存着天灾末日过后世界各地的气候变化数据,而东亚一带作为卫星联盟的起源更成为了记录的重中之重。

“由于大气条件、下垫面条件的急剧变化,广义上的大气环流已经不复存在。”海洋已经被岩浆所覆盖吞噬,原本的“海拔”已经成为了历史名词,“如今的地球气候正恶化至一个难以接受的程度。”

蒙古西伯利亚高压已经不复存在,从海洋表面输送过来的湿润水汽也不复存在,唯有彻骨的寒冷照旧。浓厚的辐射云层和有毒尘埃云层大大地强化了大气的削弱作用,使得投射至地面的太阳辐射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

“基地城今日气温:零下二十摄氏度。”

这个数据听得余海头皮发麻。难以想象,这是位于旧时代亚热带地区的浙东的冬季温度。

若不是基地城的气候专家提前发出了预警,这骤然下降的温度足够冻死一群人。基地城总督洛邱一声令下,供暖设备尽数开启,整个城市登时充盈住了灼人的热量。

但这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日益温暖的冬季风正在蛮横地四处乱窜着,遵循着最原始的大气环流原理的它们正在发起新一轮的攻势。

第二天,病怏怏的余海从床上爬起来时,正看见了窗户上蒙着的一层冰霜。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冲着窗玻璃哈了一口气,却无济于事。

“余先生,物理没有学好啊。那些冰霜是外面的水汽凝结而成的。”

正坐在他旁边专心致志地读着书的华莺看见了余海那孩子气的动作,笑着道出一句。

“室内不是开了暖气吗?怎么这么冷?”但这时候的青年可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裹着棉被的余海哆嗦着看了一眼房间墙壁上的暖气片,有点奇怪地问了华莺一句。

华莺不答,只以实际行动回答了余海的问题:她拿起遥控器将病房的电视开了,电视最上方的红色预警字符“目前室外温度:零下三十五摄氏度”看得余海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现在才零下三十五摄氏度、电视台就用红色的预警字符了,那等以后温度再低一点、他们又该用什么颜色来加强警告呢?”

余海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痛苦地喃喃:“你的意思是,接下来基地城的温度还会继续下降?”

“本来就会。”华莺以理所当然的语气道,“现在才刚刚入冬,气温只下降了一个阶段;按照气候专家的预测,今年冬天气温最低会下降到零下六十摄氏度,到了那时候、基地城得停工停学停产了。”

拾荒者们也开始了他们独特的过冬方式:这群家伙在地上挖了一个大坑、然后把自己人全都活埋了进去,他们还告诉基地城的人们,等开春的时候再把他们挖出来——不挖也行,反正他们也能自己爬出来,就是比较累而已。

而让余海更难受的是,虽然外边的气温已经降低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但基地城仍然没有下雪的迹象:并不是铁幕力场把雪挡住了,即使到了铁幕力场外头去、他也找不到雪的影子。

没有雪,没有雨,没有冰雹,什么也没有。印象之中,基地城好像也只下过一场暴雨而已,那还是在虫群袭击时期往后发生的事情。

“海洋已经被岩浆封锁了。”这是大学者华莺告诉余海的事,“所以,季风没办法从海洋上往陆地输送湿润水汽。事实上,现在的风应该也没办法称之为季风了……”

停工停学停产的通知很快就下放。除却应急部门以外,其余基地城公民都被要求在家中休息、未经申请不许出门,物资则由应急部门负责每日定时定点上门提供。

一度繁华忙碌的基地城陷入了一片死寂。以往有些拥挤的街道变得空荡荡,停在路边的车无人打理、很快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栽种在路边的梧桐树因低温而迅速地死亡、坍塌倒下。

整个城市仿佛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无人居住,鬼城。若不是路上仍游荡着负责送货的应急部门人员、供暖设备也在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运作,这份氛围足够让人们窒息。

两个星期后,第二次降温正式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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