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余海总不以为然，觉得暗物质发电站无非就是另外一种发电形式，其和火力发电厂、风力发电机一类的没有任何本质区别。但在他走上街道之时，迎面扑来的温暖的气息登时修改了他对暗物质发电机的印象。
以往的暗物质熔炉发电站由于能源短缺、一直采用低功率的运行状态，尽管如此、它也能够给大部分的室内区域供暖。在严寒加剧后，功率不足的发电站才不得不只给避难所单独供暖。
但随着暗物质储备的到来，暗物质发电站也火力全开，供暖系统几乎是在无时无刻地过载——不仅仅是室内供暖，现在整个基地城的铁幕力场内部的气温都已经上升至了零上摄氏度。
“由于气候的急剧变化，这一次的降温可能会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必须做好和低温长期共存的准备，而不是寄希望于气温突然变暖。”
宁荣中尉的研究已经得到了肯定。气候研究所在经过数据分析后断定，即使地球的大气出现了剧烈的变化，地表的气温也绝对不可能降低如此。
那么，宁中尉的猜想便成为了新的证据：由于太阳活动异常，地球将进入新一轮的小冰河时期。
放在人类文明的全盛时代，这样的小冰河时代只会让人们一笑置之：那时候的地球还面临着温室气体过量排放、全球变暖的危机，小冰河时代就正好，可以和全球变暖中和一下。
但在三次天灾过后，这样的小冰河时代就显得尤为恐怖了，这一次的灾难就是一个例子：气候的急剧变化使得位于亚热带地区的浙东基地城江陵都下降到了零下五十度，那更北一些的地区就更不需要再提，里头的灾兽虫群估计都冻死了。
停工停学停产正式结束，才吃了几天公粮的缪缪又被赶走了，这个少女气得在背地里直骂高层的人“过河拆桥”。余海也深表同情：没办法，这家伙到了现在都还没意识到劳动合同的重要性。
在回到家里时，余海看见，小华莺对着她的番茄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呆：番茄们都冻死了，圆滚滚的硕大的果实也因内部水分结冰而撑裂开来，在花盆的冻土上摔成了粉碎。
“死掉了也没办法，”余海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文静的女孩子，只能实话实说，“算了，我挑几个完整的番茄炒了做饭吧。”
华莺呆呆地看着余海将番茄丢进锅里，开水去皮、下油撒盐，让食材在锅里发出滋啦啦的响。锅铲纷飞之间，房间里香气四溢。
宁清也跑过来了，小姑娘流着口水探头探脑地往里头望了过来：“余上校在做菜吗？好香啊！”
余海一脚把宁清踹飞了出去：“爬，这是我给我家小华莺做的菜，跟你没关系——”
直到余海把清炒番茄端上餐桌的那一刻，华莺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抽噎不止地伏在了余上校的怀里。青年也搂抱着少女的后背、轻轻拍打着，心里百感交集：劫后余生的人不止她一人，但只要哭出来了就好，哭出来了就好。
日子又重新回归了安宁和平常。所有的民用工厂再一次轰隆隆地开了起来，原本休息了一段时间的人们也再一次地回到了学习和工作岗位。
余海也和以前一样，有兴趣就回基地城学院看上一眼，就着吵吵闹闹的学生们缅怀一下自己已经逝去的校园岁月：目前的他安逸下来了，确实是没有教书育人的意思了。
他还特意偷听了一下学生们的议论。和他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学生们并没有幼稚地说什么“如果停学放假能再长一点就好了”——他还故意以社会青年的模样调侃了那群家伙一句，换来的是毫不掩饰的白眼和嘲讽。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还指望多放一会儿假，再放下去大家都得完蛋！”
余海非常满意：历经了这一场距离死亡最近的大灾难，基地城的孩子们也迅速地成熟了起来，他们终于可以试着将重任放在下一代的身上了。真没想到，天灾竟然才是最好的老师。
告别了那两个吊儿郎当地揣着手大摇大摆地离开的学生，余海心中欣慰无比。既然欣慰无比，那也就没有顾虑的必要了：去基地城的咖啡厅喝一杯庆祝一下大难不死吧。
步行在学院外头的街道上，余海又不由得左顾右盼了一阵。虽说是大难过后的街道，但死掉的人应该没有这么多吧？为什么这条街道上会这么安静呢，是因为战力都调去火星去了吗……
然后青年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刺耳无比的急刹车的声音，一辆黑色高级车骤然从远处的道路上横冲直撞了过来——果不其然，有刺客！
看见这一幕的余海直翻白眼。这些家伙到底会不会弄点新意啊，自己上一次遇到的刺客袭击好像也是在这条路上发生的，别人是换汤不换药、这些厮干脆是汤药全都不换了。
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余海二话不说就将挎包里的郑警官的手枪拔了出来，瞄准向了眼前的敌人。与其同时，他裤兜里藏着的金属球也挣脱了束缚、漂浮到了他的脖颈旁。
“你这家伙，一感觉到危险就学会跑出来了。”青年不由得骂了一句，“之前你跑哪里去了？”
“之前我感觉到危机降临，所以开始了冬眠。”金属球平静地回答，“后来我知道，我选择留在基地城里面、留在你的身边是正确的选择。如果我离开了基地城，我会和我的同伴们一并在野外冻得零件全部失灵。那无异于有机体的死亡。”
“所以说，选择一条正确的大腿是非常重要的，起码你是选对了。”余海肃声说，用力地拉动手枪的枪机，将子弹顶上膛，“协助我瞄准！”
刷啦啦地，金属球像是一只蜘蛛一样骤然展开了腿脚，啪地拍在了余海的脸上。猝不及防之下的余海情不自禁地惊叫一声，在反应过来后、才恶狠狠地再骂：“你动作温柔一点行不行！”
“非常抱歉，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黏在余海脸上的金属球很快就形成了一张类似面罩和眼镜的组合体。透过那茶色的眼镜玻璃，余海能够清晰地望见自己瞄准前方枪械射击子弹的计算后抛物线，以及许多乱七八糟的数据。
例如——敌人和自己的相对距离。例如自己射击后命中率的大小。以及在车子里面显出红色轮廓的攻击目标。好家伙，这金属球还有红外显示功能，这玩意怕不是全能的。
原来的余海还打算一枪先把司机给废掉、让黑色高级车顺着惯性轰地撞墙上，接下来他就可以回家睡觉了。但在看见副驾驶的位置探头出来一个人后，他就立马改变了计划。
那个探头的家伙手里还拿着把电击枪！这些刺客也太过分了吧，居然还想活捉自己吗？
扣动扳机。那个打算像个高速冲锋、而后在接敌时挥下马刀的骑兵的敌人像是一摊烂泥一样软塌塌地趴了下去，电击枪也脱手而出、掉在了公路上，让其被轮胎碾成粉碎。
青年冷眼看着轿车自身侧呼啸而过，持着枪的手也跟着旋转。红外线热感显示后座的敌人发出了一两声惊呼、而匆忙地抄起武器，但青年并没有打算给他们弥补错误的机会。
车窗玻璃被击碎，后座的两人的血喷得满车都是。青年没有观察战果的习惯，而只是随着车辆的移动而继续旋转身躯。
“不要攻击车胎。”他在心里默念，“攻击车胎会让车子失控，谁知道它会不会翻车爆炸。得想办法抓个活口、送给纠察部当礼物。”
车子吱呀一下停了下来，里面的人狼狈无比地打着滚从敞开了的车门处摔了下来。余海冷静无比地打出数枪，将他们的腿和手腕尽数打断。
“警告，你的子弹不足。”金属球的声音再一次地在青年的耳边响了起来。
这玩意这么智能，居然还会数自己的子弹数量。余海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打游戏、而不是在和强大的敌人作殊死搏斗。
直到黑色轿车悠悠然地停了下来，余海才漫步朝着它走过去。当然，在这段过程中，他也不忘抖下已经打空了的弹匣，从挎包里抽出另外一截：这子弹存量有点不够，以后找孙宏要一点好了。
驾驶位的门也开了，里面的人哆哆嗦嗦地举着手爬了出来，余海二话不说一枪轰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顺着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一头栽倒在地。青年并不知道他举着的手里有没有捏着武器，而对于敌人、他尚且缺乏怜悯之心。
他大踏步地走到了满地打滚的驾驶员面前，蹲下了身子，将枪抵在了对方的脑门上。
“我懒得审问你，那是纠察部的工作。”余海平和地告诉满脸惊恐的敌人，“忍着点，待会儿可能会有点疼，但这不会要了你的命。”
但他才抡起胳膊、准备将手枪拍在那家伙的太阳穴上，手臂的肘关节又传来了一阵剧痛。他尝试地挣扎了两下、却徒劳无功，而脖颈处传来的冰凉的触感更让他老老实实地停下了攻击动作。
“余上校，停止挣扎，放下武器。我想跟你谈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