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海轻轻地送了开手，任由手枪啪地掉落在地上，打着滚旋转出两个漂亮的弧线。贴在余海背后的女子非常配合地一把将它抓住，把武器揣进了自己的兜里。在这期间，这个对手仍然以标准的关节技锁着余海的胳膊。
“如果我说我仍然有办法送你下地狱，你信吗？”余海冷冷地说。尽管对方粗重的带着甜蜜味道的吐息正打在他的侧脸，但他不为所动。
“我相信。所以，余上校，我们仍然是站在同等地位对话，”那个女子轻笑一声，原本用力地拧着胳膊的手也放松了一些，“或者说……”
余海打断了那个家伙自作多情的话语：“我仍然是在以胜利者的姿态和你说话。要不是你还有些许利用价值，你早就死了。”
他背后的人抖了抖，但很快就又镇定自若了下来。但让余海没想到的是，尽管他仍然以这样尖锐且辛辣的口吻和对方对话，这个女子也仍然秉持着古井不波的态度，仿佛这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那把枪收好了。对我个人来说，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如果你把它弄坏了、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女子轻笑了一声，按着余海的力道又舒缓了不少，现在的青年已经可以自由活动、松着自己有些疼痛的筋骨了：“既然如此，胜利者大人，我请求以平等的姿态和您对话。即使接下来的我会被您杀死，我也希望我有和您对话的权利。”
如果那支冰冷的枪仍然抵在余海的脖子上，余海就还真信了对手说的话。只可惜，对于敌人冷酷无情的青年还没有和对方平起平坐的打算。
“之前我往车里射击的时候，还以为已经把车里的敌人消灭干净了，因为我的红外线热感应里呈现着的人都已经躺下了。但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么一手——换句话说，你还是人吗？”
背后的女子笑了，笑得很开心：“我也没预料到这一点就是了，自己的特性居然能骗过余上校您的红外线热感应眼镜。”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原本蹲着的余海也在冰冷枪口的威胁下慢慢起身，“总而言之，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说来话长，我们去个安静的地方吧。”
余海看了一眼那些被他打得断手断脚的堪称是残疾的家伙：“你的同伴呢？”
“管不了了。不过，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牺牲换得了我和您对话的机会，他们也肯定会很欣慰的。”
余海冷笑：“居然变得这么冷血吗，唐小兰阁下。”
被点破了身份的女子微微颤了颤身子，但她似乎没有表现出任何程度的惊讶。这个本来应该在很久以前就牺牲了的人只是无所谓地耸肩，冲着余海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抱歉，余上校，我不是很懂你在说什么。”
“真的吗？让我猜一下？”虽然那支冰冷的枪已经压迫到自己的脖颈骨头了，但余海仍然狞笑着继续说了下去，“唐小兰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还是说，死掉的唐小兰被复活了、变成了你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哼，叛徒的黑科技真不少。”
“抱歉，余上校，我想你真的可能认错人了。”
“真的认错了吗？还是没认错？”余海冷笑道，“当然可能是认错了：自始至终，唐小兰就是由两个人扮演的。这个猜想怎么样？”
后方的“唐小兰”又呆愣了一下，随后才毫不顾忌地轻笑出声：“真不愧是基地城第一聪明人，和你说话真是要让我提心吊胆。”
余海的脸色又差了不少：“别吧，你们原来这么变态的吗？老实说，你们到底派了多少人来监视我的生活？有一说一，如果你们有这些人手，你们去监视其他基底城高层的人不好吗？”
“不好。”女子果断地摇头，“因为你是余上校，是林臻将军独一无二的亲信。即使你已经脱离了基地城的高层、不再是余总督，这个身份也永远不可能得到改变。”
余海惨笑一声。当初的他就是从唐小兰事件和叛徒阵营的沉寂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才毅然辞退了基地城总督的位置，来让自己远离危险的漩涡。……孙宏的发难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罢了。
比起自己，张毅、孙宏和洛邱这新生代的基地城高层绝对能更好地冷静处理叛徒阵营的问题：他们以前和对手毫无瓜葛，所以他们绝对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对方谈判，这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但他没想到的是，即使他远离了漩涡的中心，危险仍然找上门来了。这些永远都不会死心的家伙再一次地把枪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不敢冒险，他并不确定『荒疫』的动作能够比子弹快。他能察觉到身后的女子也在全神贯注着、身体一阵哆嗦，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风吹草动，那个家伙就肯定会不假思索地开枪。
“好吧，唐小兰。”放缓了语气的余海冷声说，“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就由你决定了。”
那个女子慢慢地旋转着、走到了青年的身前，直视着余海的眼睛：“你会逃跑吗？像上次一样？”
“不逃了。这么一直逃下去总不是个办法，我总得和你们这群不死心的家伙做个了结。”
于是青年的手腕被象征性地拷了起来。这位新的唐小兰也没指望这能够限制对方的行动，手铐的钥匙甚至就挂在上头。想了想，这个女子甚至把余海的手枪抽了出来，扔到了后座的位置去：“你的枪，拿好了。我可不想因为碰坏了而惹你生气。”
余海鼓掌：“不错不错，挺有诚意的，光是这一点就不知比你拿电击枪的同伴高到哪儿去。”
那些被余海打死打断腿脚的人就这么被新的唐小兰扔到了路中间去不管了。余海颇为意外地看了那些人一眼，又满眼狐疑地转过身去。
“别看了，他们都不是我们内部的人，只是我招募来的社会闲杂人员而已，类似于无业游民和黑社会的结合体。”唐小兰淡淡地解释，“纠察部没办法从他们的脑子里揪出任何有用的情报。”
余海打趣道：“未必，起码纠察部能够知道现在基地城的失业率和扫黑除恶的重要性。”
这个干巴巴的笑话并没能像余海想象中那样将气氛活跃起来。两个人再一次地陷入了沉寂，只有唐小兰沉默着、任由着轿车风驰电挚：基地城的反应非常快，从轿车的后视镜里，余海已经看见了无人机的影子了。
“你的时间不多了。”余海又特地嘲讽了一句，“是打算在被抓住之前自杀、还是死战到底？”
“我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余上校。”驾驶位上的女子板着脸平和地回答了一句，攥着方向盘的手却非常不给面子地轻轻地颤抖，“起码我会在死之前完成我自己的任务，你放心好了。”
轿车一个急转弯，呼啸着冲进了狭窄的巷子里，在一阵磕碰中将满地的垃圾袋和垃圾桶撞得四处翻飞不停。后视镜率先被削掉了，又顺着这股气势七零八落地往后噼里啪啦地甩了一地的零件——
余海被吓了一大跳；他差点被撞得从座位上蹦哒了起来，估摸着是轿车径直从某个铁制的垃圾桶上头碾了过去，而没有避震系统的载具自然是抖得几近翻车。
“喂，你以为你在玩侠盗飞车啊！下次绑架人的时候能不能把坦克开过来啊？”
“非常抱歉，余上校，已经不会有下次了。”啪地调整档位的唐小兰心情看起来反而还好了不少；这个疯狂的人大笑两声，声音透过嘈杂的撞击声一直传进了余海的耳中，“你就稍微忍忍吧！”
横冲直撞着的轿车很快就停了下来。已经被冲击力震得头晕脑胀的余海还在眨着眼睛适应着眼前的光景，人就被蛮横地拖了下车——差点没站稳的他被拽了个踉踉跄跄，几乎一头摔倒在地。
在跑了好一段时间后，才终于有时间去打量周围景色的余海却没有这个机会了：新的唐小兰从怀里抽出来了一条黑布，二话不说就此蒙在了余海的眼睛上：“余上校，再忍一会儿吧。”
被这么七上八下地折腾了好一段时间，就算是泥菩萨也得折腾出一丝火气来，更何况余海本来就不觉得自己在敌人的面前脾气有多好：“你就不担心我生气了、不干了？”
“余上校，忍一会儿、再忍一会儿吧。等我把话说完了，我就会放你离开的……”
或许是对方略带着悲戚和哀求的语气让余海觉得自己才是胜利者，也或许是因为他迄今为止都还没能够掌控『荒疫』，这个憋了一肚子的气的青年只能任由着对方拉着自己的手，像无头苍蝇一样不停地乱窜——
而直到他眼前的黑布被掀开了，余海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瞎掉了。直到眼前骤然闪烁过一丝昏暗的火光，青年才终于知道了眼前的情况：自己之所以什么都看不见了，是因为他被带到了一个没有点灯的地下室里。
“为了避免被发现，这个空间还是我们自己开凿出来的，里面甚至没有通电。”那个女子看了余海一眼，便将一张椅子踢到了青年的跟前，“稍微忍一会儿吧，余上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