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闲言

作者:君士坦丁十一世 更新时间:2020/9/8 10:50:16 字数:3006

“喂,余上校吗?”

“从义啊。”电话里,另外一头的青年说话语气仍然一如既往地平静,但郑从义仍然从中听出来了些许火气,“最近,我听作战部的张部长意见好像有点儿大:听说,你托人往上面送了一封信?”

——在郑从义眼里应当平起平坐、或是高他一等的贺教官,于余上校的嘴里就是“托人”里的“人”。这也让郑从义感慨万千:果然,在大人物眼里,他们这些小角色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值一提。

如果没有父亲。如果当初不是他的父亲为了余上校而牺牲了性命,现在的郑从义应该也无法心安理得地承着余上校欠下来的人情,安心地接受着这个青年的帮助吧。

“是啊。”想到这里,郑从义说话的语气一下子就平静了很多,“余上校,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余上校苦笑一声,“这件事我是我出面摆平的。为了你这件破事,我又欠了张毅一份人情。你知道吗?老庄妍听说后甚至跑过来劝我,说我不应该插手作战部内部的事务……”

郑从义笑了笑:“确实,是挺不应该的。”

电话里又沉默了一会儿,少年猜想,那是青年在对自己重新作出评估:他希望,余上校不再简单地将他视为叛逆期的青少年,而是将自己当成一个平等的同伴——或者说,成年人——来对待。

在沉寂一阵后,余海才终于艰难地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结论;而在这之前,他可能曾经猜想过这个可能性,但他无法相信:“你是故意这么做的。”

“是的。在这么做之前,我已经预想过结果了,”郑从义叹了口气,“但我千算万算,没算出来余上校居然会插手。这是我的失误。”

以前的余上校曾经帮助过他。但由于余上校并不是作战部的人,所以郑从义也只是将这个青年当成机械降神一样的场外支援,而万万没想到,他已经成为了局内的一个变数。

“确实。”在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寂静后,余上校才苦涩地出声了,“以后我不会插手了。而且,我也没插手的理由了;我得先将欠张毅的人情还完。”

在那之后,他们就陷入了相当长时间的默然无语了。郑从义也明白,余上校是得消化一下这个惊人至极的现实。

想来也有趣。一年前的自己还是会赌气、会憋着一股叛逆的劲不去上学的少年,一年后的自己就已经和军营里的教官对弈了——而且自己走出的这一步还相当毒辣,丝毫不像是一个少年会使出的棋。

或者说,余上校和郑从义已经在对弈了。

青年下意识地保护郑从义的行为让郑从义彻底地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现在的他可谓是两面不是人:贺教官的对手把他当成敌人,而贺教官更有可能会觉得他是在明知无事的前提下沽名钓誉。

现在,郑从义也只能祈祷贺教官的正直能够让她不怀疑自己了。此处按下不表。

回到正题。从某种程度上讲,他这头小狼已把爪子磨尖了。只要他能坚定地往前走,迟早有一天,他甚至能让余上校甘拜下风……当然,现在不行。

想到这里,从义又苦笑着咧嘴:自己脑子里想的确实相当美妙,而真正操作起来、却是就连一个十几岁的少女都搞不定。

“余上校,我还有一个问题。”反正对方的电话都打来了,郑从义不问白不问,干脆将情感恋爱问题也一并咨询了:少年真正迈向成熟的重要一步便是能直面自己的弱点。

原本的余海都已经做好了应对郑从义的招数的准备了,但在听着少年吞吞吐吐地将话说完后,电话里又再一次地陷入了沉默——尴尬的沉默。

迟疑着把事情的经过全说了出来的郑从义可谓是鼓足了两三辈子的勇气、才胆敢说出这件事来,见余上校不说话了,他一下子就焦躁了起来:“余上校,还在听电话吗?”

“嗯。我还在听电话。”另外一头的余上校的声音的语调听起来显然很古怪,像是在竭力地隐瞒着些什么。

而这拙劣的伪装已经没办法对郑从义奏效了:“余上校,难不成你这是在憋笑?”

“没有,我没有在憋笑。”再次响起来的余上校的声音又是他那一贯诙谐与一本正经共存的语调,所以方才余上校是不是在憋笑也就算是无从考证了,“我只是在想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而已……”

随后,余上校的一个问题让郑从义顿感基地城总督和十四五岁的少女水平高下立判:“话说回来了,那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你的意思是我喜不喜欢她?”抱着这个念头的郑从义又试探性地反问。如果余上校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话语,那他会立马挂断电话回头睡大觉。

“嗯,我再问几个问题吧。”余上校悠悠然道,“稍微回忆一下,你和她见面、说话时的心情?”

郑从义心道他自己也就只和茶茶见过两面,不管是茶茶、还是他的舍友就开始琢磨着拉郎配、将他们两个凑到一块儿去了。还是余上校高明,这个什么东西都见得多了的青年早就把事情看透了。

当然,这件事始终得由郑从义的舍友背锅,如果不是舍友放出这样的风声来、茶茶也就不会上当了。

郑从义正想回答什么,余上校却一口叫停了:“你不用回答我,你只需要在心里想出一个答案、然后记住就好了。想好了吗?”

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语气听起来悠闲至极、和方才那个严肃到了极点的余上校判若两人的青年又紧跟着问:“如果以后茶茶再找你说话,你会像以前那样、一如既往地和她聊天吗?”

——这也是肯定的回复。从陆想想式的心理学观点看,如果郑从义故意不理她、那只能证明少年的心里确实有鬼,相当于不打自招。

“这件事实在不好盖棺定论,因为它不和其他问题一样,它的主观因素非常多。”这是余上校在挂掉电话之前留下的倒数第二句话,“那有可能是别人的起哄给你们留下来的错觉……”

“……但那也有可能是你们的Summer time。”

郑从义很想问这个“Summer time”是啥意思,但听出来余上校调侃意味的少年还是硬生生地憋住了这份冲动:你余某人不是想耍我嘛?很好,这个仇我郑从义记住了……

余上校在挂断电话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起源于郑从义的询问:“如果有女孩子凑过来问、你到底喜不喜欢她,那余上校会怎么回答呢?”

而青年充满了邪恶气息的回答也让郑从义打了个寒战:“你就微笑着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问:‘如果我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盯到她不好意思地错开视线为止。”

——真不愧是人在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余上校啊,反正郑从义自诩他做不到。

“好吧,其实我也没试过,”余上校说完补充后就把电话挂掉了,“我是从别人那里借的言情小说里学到的。不建议实践证伪。”

在郑从义挂掉电话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想起来了自己所在的场所:宿舍。这也导致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咀嚼着方才他们偷听通话所得到的信息。

“干嘛?”被盯得浑身发毛的郑从义又下意识地抓住了被子。只要事情不对,他就要以睡大觉的借口搪塞回避过去。

但锅盖头已经眼疾手快地将他的被子抢走了,他的睡觉逃脱计划也宣告破产、无疾而终。

所以,郑从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头脑发热、眼睛里冒着星星的锅盖头一个劲地凑上来,激动得眼斜嘴歪地打着哆嗦、似乎就要问些什么问题——

而一旁更为冷静的大哥则沉着声音开口了:“刚才给你打电话的那位余上校……”

似乎穿帮了。上一次郑从义和余上校见面时,他们两人是在医务室里会面,舍友们也就没看见。而平素他和陆想想交流时、对此不感任何兴趣的舍友们也不会认真听,也就只有出现八卦的时候会勾起他们的神经而已……

但这一次,他们是确切地听见了余上校这三个字了,也听见了余上校和郑从义前面的对话。这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和他们朝夕相处的宿舍里的战友居然和余上校有联系!

那个已经有些疯魔了的锅盖头就此一把抓住了郑从义的被子,絮絮叨叨地就往少年的脑门上倒了一连串的问题,口水喷得到处都是:“你和余上校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余上校会打电话过来给你?你真有余上校的联系方式吗……”

被问得彻底地头昏脑胀的郑从义崩溃一样地大喊了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捂着脑袋就此朝着寝室外头飞奔了出去,在离开之前还不忘给舍友们丢下一句相当不负责任的话: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自己慢慢琢磨好了,我要出去消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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