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里的制式匕首，冷锻打出来的玩意，你在市面上未必买得到。”贺教官一扬手，匕首倏然朝着郑从义飞了过去；少年一把将它捞住，手指恰好夹住了武器的刃面，“送给你了。”
“谢贺教官。”以这两个人的交情，再假情假意地说什么“这怎使得”只会让对方觉得生分罢了。
“依我说，你郑从义以后绝对比我有出息。我只是希望等你发家成名之后的某天、你还能记得某个在作战部里曾经照顾过你的教官而已。”贺教官神情柔和地笑了笑，“明白了吗？”
不知为何，郑从义似乎从对方的眼里看出来了一丝恍惚：“从义定不辱命。”
身后的教官们对此视若无睹。尽管在这样严肃的出征前的场合里搞些这样的私人交情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但没有人对此有意见：他们还不至于会和贺教官当面撕破脸皮。
侦察兵小队集结完毕。仍然是由马中尉带队，这一群勇敢的人就此默默地走向了预先从基地城水泥塔取来的防护服堆，如同战兵披甲一样将它们披挂、穿戴在身上。
“‘扬子江’型基础防护服，出厂编号：UIO459。‘新江陵’军工厂全体人员在此预祝您一路平安。防护服质量投诉热线：020-86XXXXX……”
传进耳中的仍然是熟悉的千篇一律的防护服头盔温柔的女声。但郑从义已经没有听她说话的时间与心情了，他只是闷头地检查着防护服，直至找到了承载武器的插槽。
制式匕首完美地嵌入其中。少年只是心念一动，袖下的匕首登时就像毒蛇一样弹跳噬咬了出去，速度快得惊人——也难怪制式匕首受人喜爱了。
随后是枪械。仍然是郑从义在训练场上打得最多的高速冲锋枪，这柄轻便而火力强大的武器曾让少年费了很长时间才得以适应它的后座力。
武装完毕。重新站起来的郑从义望着他周围同样戴着头盔、穿着防护服的同伴们：他们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乍眼望去，大地上似乎骤然出现了一群伫立着的银白色的巨人。
“好了。”马中尉的声音再一次在头盔里的耳麦中传了出来，“侦察兵小队，我们出发。”
这股人潮便就窸窸窣窣地簇拥着、逐渐化作了数列数排的整齐的队伍。在马中尉的一声令下后，小队有条不紊地前进——他们穿过了校场，穿过了军营的大门，径直地走向了平民区的大街。
郑从义也留意到，在他前进之时，校场一侧的道旁树旁，某个少女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走着。小茶茶满目迷茫地注视着那些千篇一律的白色的防护服野战军，却无从得知谁才是她的郑从义。
直至他们走出了营门，郑从义也仍忍不住地回头望去：她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样，而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且冲着郑从义用力地挥手。
“等我回来，我再和你慢慢聊天吧。”少年在心中笑了笑，“时间还多得是。”
……
这一次的越野拉练非常顺利。白天出行的新兵集训营并没有遭遇到任何灾兽，那些徘徊于天际的黑色大鸟一样的灾兽似乎只是昙花一现，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贺教官看起来却很不高兴。后来的郑从义也才知道，女子还一度跑到作战部大楼里头和别人大吵大闹了一顿，最终众人不欢而散——少年隐约猜出来了原因，但他没有说出来。
而让郑从义有些感慨的是——当年的他只想着独善其身，但现在的他却已赫然成为了贺教官派系中不可或缺的一员。
“当初的我只是看不惯他人欺凌打压贺教官这样一个正直而富有理想的人，所以才会不惜自毁声誉来帮她一把。但到了最后……”
到了最后，似乎就连当事人郑从义也没办法把握自己的立场了：他不可避免地卷入到了作战部的这一滩混水之中、且无法抽身自保。
郑从义坐在床上，有些沉默着、翻来覆去地检查着手上的冷锻匕首。这把武器几乎可以说是贺教官接纳他的标志；而在接过这把匕首过后，就不再有人会认为他是新兵郑从义了，人们只会认为他是贺教官的亲信郑从义。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是这个意思吗？”他低声感慨了一声；少年的食指轻佻地扣进匕首刃身中间处的环里，让武器滴溜溜地在自己的掌心中旋转了两圈，才轻描淡写地将其收刀入鞘。
转眼间，新兵集训也已经完成了一半了。而在这段时间里，并无与世隔绝的郑从义也仍能够透过手机知晓些许外界的信息。
——新罗马又在整活了。没能够把基地城江陵拉拢来的他们选择了另外一个合作伙伴：教宗城邦，全称是天主教会卫星殖民地。
嗯，作战部的人们可能会有初雏不认识天主教会卫星殖民地，但他们肯定会认识“天堂”晶体系列武器。这种武器的初衷就是送别人去见上帝：高速喷射出去的晶体碎片足够让无甲单位流血致死。
郑从义也确实是透过“天堂”晶体系列武器认识天主教会卫星殖民地的。在军事理论课上，那几种如今流行的轻武器新兵们都得倒背如流，它们的特点、主要攻击对象和原产地都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不过这也怨不得教会城邦的存在感薄弱，毕竟在旧时代的十八世纪往后，教廷的影响力就几乎微乎其微了，他们能苟到卫星时代、也是人们没预料到的奇迹……
“嗯，让我看看——新罗马和教会城邦的勘探小队被冻死了好几个人，只能无功而返。”
看到这里的郑从义有些疑惑地摸了摸头，转身去问旁边的大哥：“大哥，冬天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基地城的冬天结束了，但外面的冬天……虽说严格意义上也算结束了。”正在捏着块眼镜布来擦刀子的大哥抬头看了郑从义一眼，“现在基地城铁幕力场外的温度是零下二十摄氏度，如何？”
郑从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实话，我现在对零下多少多少摄氏度都没什么概念了……”
大哥理解地点了点头。当初基地城陷入将近零下五十摄氏度的严寒地狱时，人们只能在微不足道的供暖中瑟瑟发抖——没有足够暖气，零下二十摄氏度和零下五十摄氏度的差距甚至都不算大了。
这些卫星联盟似乎也没有预料到自己即将遇到的难题，而在大自然的锋芒之下不得不退避三舍。按照官方的说法，这一次草率的行动让他们丢下了十多具尸体……
然后，新罗马又气急败坏地跑来找基地城兴师问罪了：你们不是说凛冬已经过去了、地面气温恢复正常了么？怎么现在还是那么冷？
而基地城江陵的回答也相当淡定：有一说一，和之前零下五十摄氏度时候相比，零下二十摄氏度真的不值一提了。
从这种程度上看，现在卫星联盟的勘探小队的素质真的……一言难尽。
当年旧时代的南极科考队的先辈们面对的不止是零下二十摄氏度的低温，但他们一样能在南极的科考站里生活得如鱼得水。反观卫星时代的勘探小队，不过是一场低温而已、就要了一群人的命！
当然，也不排除新罗马没做好准备的可能性。但郑从义觉得，如果一支勘探小队就连潜在的危险性都视而不见、不去做好应对的准备，那这支勘探小队似乎真是差了点……
言归正传。在受到挫败之后，新罗马的领导人也不知道是抽了哪根筋，硬是和马特洪峰的虫群和辐射杠上了：他们立即组织起了第二支小队，准备进行再登陆运动——
只不过，他们登陆的地点不再是北部的伦巴第山区、而是亚平宁半岛偏西南的罗马旧址；登陆的小队也不再是勘探小队，而是殖民小队！
郑从义脑袋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新罗马也像以前的华夏星盟那样、有将旧时代的人类种子存在冷冻休眠仓里面吗？”
答案是否。不过，这也没办法难倒英明神武的新罗马决策者们：他们决定克隆一批人来，而后将这些克隆人扔到“罗马”基地城里，用以充当新罗马的基地城的工作与生活人口。
他们甚至依照着华夏星盟的经验、想到了更为遥远的后续——地面上的殖民地很有可能会因为克隆人的伦理问题而闹独立。到了那个时候，新罗马会果断地放弃殖民地的宗主国身份，给予他们独立权的同时、维持原来的资助……
“这么大气？”郑从义吐吐舌头，“这总让人觉得新罗马居心叵测啊。”
已经看过了新闻的大哥也轻松地意识到了郑从义在说什么，而补充道：“别忘了，新罗马的构成里就有旧时代的灯塔国。漂亮国最爱说漂亮话，做的是不是漂亮事就无人可知了。”
这倒也是。郑从义估计新罗马也只是在给罗马基地城画饼而已，等罗马基地城盖好了、饼就没了。
“嗯……让我看看下一条新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