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基建的走廊上并没有装配暖气，在冬天，透着金属的冷湿。
虽说如此，与雪境的严寒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皮鞋在基建层上发出声响，旁开的玻璃窗中，他能看清自己平静的脸，一丝不苟，平整的衣装。
昨天夜里，角峰偷偷地将戒指送了进来，所以他今天来求婚。
整体呈银白的戒，雕刻细小的银白竹叶状贵金属交织成环，接触的地方稍上留下一个间隙的孔，一缕一缕的。最为中间的，捧开盘绕而上的，是由浅入深过渡着的蓝色，是谢拉格雪后初晴，那干净澄澈，蔚蓝天空的颜色。
像颗蓝宝石，这确实是颗宝石，他们雪山的圣石。
不过……
银灰突然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将戒指收入了夹袋中。
走到了，博士的房间。
上面刻着印刷体般的小字：
树木静止不动，知更鸟沉默不语。
银灰曾明知故问地问过博士，这是什么意思。
仿佛有些感性的笔触，理智地执行着。
却只有博士面罩下机械音平淡的答复。
＂理智不够，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
银灰笑了笑。
这大概也是他喜欢他的一个原因吧。
而现在，他轻轻叩响了这扇门，也是他心中的门。
＂谁？＂
熟悉的冰冷机械音很快传来。
＂银灰。＂
他语调平静。
＂进来吧，门又没有锁。＂
他当然知道。
银灰的嘴角无意识地上扬了一点点。
他走了进去，博士一如既往的，套着件宽大的大衣，兜帽笼住了整个面部，金属质感的黑的面罩反射出微弱的光，给人以一种窥视感，若有若无的视线般。
博士，罗德岛的最高执行人，就在这里，三米长两米宽的大桌上处理着一堆的文件，抑或是在写写画画涂涂些什么。
银灰早就想过了，想好了，无论如何，他想试试看。
他极为郑重认真地注视起了对面的那个人，一身衣装撑得笔挺，原本就显得高大的身子又更加攀上了气场。
眸光深处，是显而易见的温柔。
他还在处理着文件，头也没抬，埋在成山的档案中。
两人都保持着沉默，良久，还是银灰率先并起双指，在桌上轻轻地敲击了两下。
随即，他抬眼道。
＂就猜是你先忍不住。＂
机械音中似乎掺进了一点点笑的调味料，尾音微微跳起。
银灰仿佛能看到那并不存在的，一张玩味的笑脸。
他突然有些呆呆愣愣的，那么大一只，有些傻傻的可爱。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不会又是下棋吧？＂
博士的声音多了几分活力，不再是那么死气沉沉。
银灰也回过了神来，嘴角好看得蜷曲。
＂消磨时间……＂
＂亦有更好的方法，比如？＂
博士放下手中的文案，摊了摊手，一耸肩，抢过了银灰的台词。
银灰闻言则是轻轻笑了一下，忽然，他的眸光柔和认真到犀利，他那么高大个人俯下了身子，无比地凑近，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调笑又带着庄重的味道，轻得像羽毛。
＂比如……比如和我在一起。＂
＂现在不就是在一起吗？＂
博士显得有些愣，直直盯着他。
银灰突然又轻笑出了声，他忽然觉得他这样有些可爱。
他接着又半眯起好看的眸子，拉得狭长，瓮声瓮气道。
＂不一样。＂
倏地，在他面前，银灰右膝跪地，左手按住了右膝，他的眼神以一种温柔的郑重注视着博士，右手心中，缓缓递出的，澄黄雕花的源石银戒。
他的声音磁性低沉，庄重中带有一丝不经意的细微颤抖。
＂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宝石适合你。但你说你喜欢实用，我就把雪山圣石拆了换成处理过的至纯源石，这样，你不理智的时候就可以咬上一口，磕完了我再为你装上去。＂
＂盟友……我想，让我们的盟友关系上升一下，所以，我想……为你承包一辈子的源石，你，愿意吗？＂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毫无征兆般的，银灰说出了他想讲的话。
沉稳可靠如银灰，遇到爱上一个人这件事，也是不知不安的，卑微害怕进骨子里的。说到最后，连他都没发现，自己那愈发颤不成声的声音。
面对这种事，他不会抓，也看不懂时机。
但他想说，并且他说出来了。
他又极力冷静下声线。
＂盟友，听我说，我喜欢你，而这份感情，我保证是超过了友谊的，甚至更甚。＂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他想，大概不会有第二次了。
所以，他得试试。
对面的博士闻言似乎显得有些沉默，厚厚的面罩看不出表情，良久，他的声音是熟悉的平淡平静。
但银灰知道，他也一样，那个理智的家伙，声音冷静，心情却不不平静。
那是机械音掩藏不住的情感。
＂我很能吃源石的哦。＂
银灰似乎能想象出他眉眼低低的迷人模样，声音坚定。
＂没事，我很有钱的，付得起你的帐单。＂
＂你连我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哦？＂
博士的声音中又出现了一丝颤动。
＂可我喜欢，我爱的就是你，无论你是什么种族，是什么模样。＂
＂那……我，我是男的哦？＂
博士的声音颤抖到了极点。
银灰却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那，好巧我也是，我还是喜欢你。＂
银灰的目光坚定中又泛起易伤的柔和，声线弱了一点。
＂我知道，我都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我……＂
＂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啊！＂
他像是在平静地叙述一件小事。
＂可我……就是喜欢你啊，我想试试。＂
＂所以，你喜欢我吗？盟友？＂
尾音跳起了一个颤抖，博士僵硬着身子，没有说话。
沉默，良久的沉默。
银灰嗅出了一丝失落的味道，那是他自己的。
好吧。
银灰苦笑了一声，博士低垂着头，他心下一凉一沉。
这就是他的结局了吧。
＂算了盟友，就当我没说吧，但愿我们还能做朋友。＂
感情这事，银灰不懂，也不会运用政场上那些类似的手段。
但好歹，他不想让双方都尴尬为难。
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盟友。
他摸了摸鼻子，动作突然显得有些可笑滑稽，拿着戒指的手一同默默地收回。
突然！比银灰先前的所作所为还要更加突然，还要更快！他的手被猛得一抓，眼前的人一掀开面罩，长发顺着垂出。
＂你他妈给我看清楚，我是女的！＂
发生得太快，银灰有些发愣。
是张年轻女人的脸，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她瞪着她，去除了机械音后，他听不懂情感了。
愤怒，还是什么？
＂所以，他妈的现在吻我！然后把这该死的戒指他妈给我戴上！！＂
她的语速很快，但动作更快，银灰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那个脱去大衣，显得有些瘦小的女人给一把拽住，以一种极为粗暴的方式迫使他俯下那高大到过分的身体。
＂你他妈的长这么高干什么？给我下来！＂
银灰有些发懵，像是被蛊惑般的，他配合着，听从着话语。
＂我……＂
突然，他回过了一点神，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她来势汹汹地强硬地堵上了唇。
混合着代糖试剂与一些提神提取物，理智液以及其他什么好闻的味道一瞬间炸裂开来。
是她，是她的味道。
＂别说话，他妈快吻！＂
她瞪着他，声音闷闷。
银灰没有说话，突然低低笑了一声，回应起了这个粗鲁的吻。
好吧，正好他也不想说话了。
又是良久，带着不同的心情，两人分离。
她红着脸。
＂我他妈的也喜欢你，知道了没有？＂
＂这甚至不是个问句。＂
银灰轻笑了一声。
＂是，这是个陈叙句。＂
她平静地说。
银灰又笑了笑，然后，他把戒指给她戴上了。
之后，他们一起去了雪山。
登山路上，她在前，他在后，黑色的长发在雪山的阳光下化为烫金，在她回头时，他的目光移不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