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四月的黑夜/Which makes night day-1.黑夜来临

作者:S.W.T 更新时间:2013/3/1 22:14:13 字数:0

四月是多么残忍的一个月,让世间又多了一个流浪汉。

他现在正在把儿时从祖母那儿听来的故事反复回忆,以坚定自己空中楼阁般的梦想,顺带缅怀下他那短暂的20年人生。

就像现在的我这样。

哈,这说的不就是我吗……是的,我就是以上所描述的,流浪汉A是也。

冒昧地问下,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童年?当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长辈们总会讲一些传说故事,让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世界的幻想。

如果用举手表决的话,可能只是少数派吧。

不过至少,我会举手。

现在我仍能清楚回忆起奶奶生前常给我讲的那些故事。

比如这个大陆是生长在最初之龙的背上的传说,比如女神派七个使者创造大陆万物的神话,比如人类与妖精间曾缔结的伟大契约,比如守护东陆的光之巨人的降临,比如南陆大洋的海底遗迹浮出水面,比如讨伐魔物的西大陆英雄们的事迹,比如在冰之预言下成为永恒坟场的北陆……而其中令我记忆最深,也最能激发我兴趣的,便是魔王降临后,五百年前在这片西大陆上的历史了——英雄传说永远是男人的浪漫嘛。

13岁之前与祖母一起生活的回忆是如此美好,她谢世后,我便回到老家与祖父和父亲一起生活,之后又去帝都求学,18岁时入读帝国皇家学院。当时,我选择的研究方向是半千年前史。

所谓半千年前史,指的是在民间流传的,五百年前魔法时代因魔王被47位勇者封印而结束的历史。然而,在当今的学术界,一般认为半千年前史,是由神话与传说堆积出来的荒诞的历史记录。由于近几百年来一直是冶炼与蒸汽的工业时代,对科学的研究与认可让大多数人认为魔法时代只是被过度修饰的黑暗时代。而这种禁魔思潮也在近一百年,代表科学伟大进步的永动机发明后,成为西大陆公认的历史观。甚至因此孕育而生了著名的“禁魔规则”。

——不语魔之事。

不驳神之论。

不谙黑之史。

不教谬之言。

因此,我所研究的半千年前史,是归在被称为“修饰史学”的文学分类。在世人看来大概就是一两个对野史假史有兴趣的人,搞起的另类文学罢了。这一分类中的研究学生,大部分是以千年前史,即圣教史的修饰史学为主的。只有退学前的我,是唯一一个研究黑历史修饰史学的人。

只有我,到现在依然相信那是真实的历史。

想当然,我创作的小说,也尽是以五百年前的魔法时代为背景。

然后,就是各种退稿,各种打击……事实证明,忍者不是那么好当的职业,乌龟更是在物种上就不是人类能进化而成的。既不能忍耐也不会退缩的人能做什么呢?当然不是屈服于命运就是把自己的命运搅得天翻地覆了。

在皇家学院的一年半时间内,一度忍受着禁魔的学术态度,但在和某同窗大吵一番后,我终于在帝国最高学府正式扬名~~“因沉迷黑历史研究而主动退学”的脑残人士被校友们以“疯人院今年放假”的怜悯眼神目送出宿舍大门——我才不后悔。

随便找了家旅馆住下,还没想好打回老家的电话怎么说才有面子,却立即收到老家发来的电报。不愧是伊思佩恩伯爵家,消息收得快发送更快,短短一句“放弃姓氏”真是情深意重肝肠寸断让“乔伊·万斯洛·伊思佩恩”少了一半长度——还是不后悔哦。

抛弃旅馆转租廉价公寓的前伯爵之子、前皇家学院学生、现无业游民,本想靠那被戏称“妄想过头的可怜脑袋”来写点东西(赚银子)喂肚子的,结果就是多次退稿又半年没交房租被房东赶出、接着发现连旅馆都住不起的3HIT连击——好啦!我后悔啦!

命运什么的,根本就没办法写进笔记里吃进肚子里——早知道我就不写什么小说来博物馆当导游了啊泪目!

“哇——墙上面写了好多名字哦~妈妈快来看~”

“肯定是那些喜欢留名写‘到此一游’的人干的啦!”

“我也要写我也要~留下名字十年后再来看~”

“只有没文化的人才这么做,你敢写妈妈就不带你走了!”

“呜咕——我不要留这里……这里没有红豆馅饼……”

从身边走过的一对母子爆出这段充满不寻常气质的对话。红豆馅饼显然比刻着一长串字母的墙壁更能吸引一个孩子的注意力。

不过现在整个帝国第二博物馆中,唯一将注意力长时间停留在这面墙壁上的人,大概就只有坐在行李箱上的流浪汉A,也就是我了吧。

“呜咕——”

这次是从我的腹部发出的声音。

哈,看来我也被红豆馅饼吸引了。真是光听着就顿觉美味的好名字啊。

“咕——咕——咕——”

腹部发出阵阵有规律的响声,这似乎能证明我和鸣虫类是近亲?虽然没研究过生物学不能擅作推论,不过和眼前光鲜亮丽的导游与红光满面的游客相比,我现在确实像只可怜的虫子。

毕竟有三天没吃顿饱饭了。

不知该何去何从,这三天我一直住在博物馆里,靠着几只半价的黑面包过活。可惜昨晚最后一只面包发出了奇妙的酸味,让我看着它直到它开始渐渐苍老发白也没敢入口。当然和它一起经历了三天人生的我也同样开始有了流浪汉的特质。

万幸的是,虽然是作废的学生证,仍能作为研究凭证让我得以在博物馆里免费进出与过夜。不过若是还这么待下去的话,不消一周就会进入“情何以堪!前皇家学院学生今晨被发现饿死博物馆!”和“道德沦丧!光天化日前皇家学院学生竟强抢游客!”这两种BAD ENDING。

当然在此之前,会先被博物馆的人当做流浪汉A或乞丐B赶出去的吧……

到头来,我还是得离开帝都。

也回不了伊思佩恩郡。

哈,果然流浪才是我唯一的出路。

那么今天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参观博物馆,最后一次面对这堵墙壁了吧。

先说明下,这并不是面普通的墙壁。如果谁认为我的妄想症已经严重到能面壁三日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墙壁是去年博物馆再修缮时的产物。

这里原本是通往百年前文物展示厅的通道,由于这些年来,其中文物陆续被搬入拥有更高保存能力的矿体展示厅,那个被废弃的旧展示厅便被改造成了仓库,为了与展示区隔离,而堵上了这面墙。墙体是由仓库里的废旧石料封以建筑泥拼凑而成的,一方面是为了增加展示区的历史氛围,一方面也是方便节省吧,怎么说也是“第二”博物馆,有“第一”在,日子肯定也不好过……总之,那些被废弃的历史文物,稍微有用的那些就被再利用到博物馆修缮工程的建设中去了。

诚如刚才的孩子所见,墙壁下方离地面约1米的高度、宽度约为1.2米的范围内,整齐地刻着左右两列并排的文字。凑近仔细看会发现,两列文字间有一条细细的裂缝被建筑泥填充着,再加上左右两侧文字的首字母是按顺序排列的,可以猜测这两边本来是同一块巨大石块上由上而下的两段。或许是为了不让人在意这些东西,而以类似墙面花纹的摆放方式来补充墙面。

其中,左侧文字从上往下数第20行,是我看了无数遍的熟悉的文字。

拉班德希,5OO-5XX(OX处数字已模糊),“黑夜的星之花”,一位从东方的夜晚中走来的年轻而伟大的魔女。

没错,这墙上的文字,正是五百年前那场讨魔大战后教廷立下的英灵碑碑文的局部。而我那被多次退稿打击的小说的女主角,便是借用了这行文字所描述的少女的身份。

为了否定那段历史,普及“禁魔规则”,这些相关史料都被世界否定了。

“那些人是不是都傻啊……”

明明是真实的历史,却这么否定掉,把魔法、魔王、勇者、甚至当时的各国皇室与教廷的史料记载全部否定,该说是果断还是不留余地呢……等魔王重现于世的时候,这些愚蠢的人类肯定哭鼻子——当然那时候,我大概也会哭鼻子的吧?毕竟我只是既没学问又没体能更没财力和权力的流浪汉一只嘛。

然而,尽管如此,我也不会自欺欺人地说那是段错误的历史。

历史走到今天,之所以有我的存在,正是因为历史本身的确定性与唯一性,既然如此,任何人都没有里有否定历史。无论魔王是否会归来,勇者是否已不在,世界是否将崩坏,他们的存在,总是在那里。

更何况我曾亲眼所见,至今仍清晰可见的证据,那就是——

“哎,魔女?”

——对,魔女。

“真的假的?不会是人家剧团的戏剧排演吧?”

“怎么可能!哪会有剧团排演魔法故事的啊?!”

“嘘——这里是博物馆啦,声音放轻点。”

“——那边的人都说确有其事的啦,再说谁敢去那座山上看个究竟啊?”

“那就是没有人亲眼看见咯?切,那还说的煞有其事。”

“可是那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知道魔女出没的时间,还提醒外来人要注意呢。”

“你不要说你就是不相信他们的话,偏选那个时间点出门,结果看到不该看的了?”

“恭喜你猜对了!你要知道人类有个东西叫好奇心,不去看的话会死的耶!”

“你又不是猫谁要来杀你!再说好奇心什么的你就当被狗叼走不就好了。”

“问题是那里的狗会说话——噢噢噢现在想起来还是好恐怖啊鸡皮疙瘩都……!”

“啊哈我知道了,不是你被那里的当地人耍了,就是你想耍我——不过因为你脑袋比我呆所以应该是你被他们骗了。”

“等、等等为什么要攻击我本来就不聪明的脑袋!虽然现在想想大概是我被耍了……”

“果然嘛。你能承认是很好啦。你说的什么黑袍子的魔女和会说话的狗,肯定是当地人的恶作剧啦。恩当然,也可能是什么当地风俗,或者是秘密社团的仪式——也说不定哦?”

“最后那个好像更恐怖耶……”

“我说你是不是胆被狗叼走了?”

又是一段极不寻常的对话。看来参观博物馆的人,无论是看上去平凡的母子还是貌似普通的各地游客,内在一定充满了喜感破表的猎奇因子,仿佛在召唤我忠于人民地吐槽……

“先不说猫和好奇心的关系,也不说狗对内脏的喜好,话说那地方到底是哪里啊?”

“当然是最接近那里的那个地方啦。”

“那里是哪里啊?那个地方又是哪个?”

“你这人比我还笨耶~当然是靠近‘那里’的艾斯邦——喂你哪位啊?!”

面对两位惊讶的客人,我淡然地举起一根手指。

“嘘,博物馆内请保持安静。我只是路过的……”像个无名英雄般帅气地退场吧!“流浪汉——”当我这么想着,华丽转身的时候……“对不起先生,有人举报您使用无效证件进入本馆,请您立即离开。”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像是拖行猎物的猎人般让我逐渐远离那两位游客。“——A。”

“咯噔。”

门关上的声音。

“哈……”我还是第一次从博物馆的后门出来呢。

……就去艾斯邦吧。

反正我也无处可去。

感谢女神让我赶上了去往艾斯邦的列车。不过也要请女神原谅,我没花钱买车票。

幸好去艾斯邦的帝都人较少,即使是这两天才有一班的列车,上座率依然如此之低。

既然是逃票那么普通车厢和豪华车厢也没区别了,我自然是进了充满复古装潢的豪华车厢,找间包厢好好休息下。

去洗手间倒了些水擦身,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我拿出从车站顺手取来的免费地图。

说是地图当然太抬举他了,这只是普通的列车路线地图,为此我还特地从行李中取来帝国史简本(完全本由于册数较多已经被我抛弃在宿舍了)的附录地图对照参考着看。

“唉没想到终点还挺远的。”

从帝都到艾斯邦的距离相当于横跨西大陆的帝国直线宽度的三分之一。但艾斯邦这个地方很奇怪,作为帝国的23分区之一,偏把首府选在离国境线较近的北部艾斯拉镇,而远离其西南方向的帝都。本来只是横向相隔6个分区的地方,但因为终点车站定在首府,就需要一路北上途经9个分区。即使是这接近直线的铁路路线,也必须路过三郡郡治、三地区首府及三个地区城市,再加上某郡的地方车站,有10站之多。

而这条“帝都—艾斯邦”线上行驶的唯一一辆列车,则是帝国最后一列仍以燃料为动力的蒸汽列车。和时下流行的永动列车的速度差约三倍,基本就是在使用一百年前的技术和速度。虽然这辆车是三十年前接替前一列古董列车投入使用的,但表面上以“永动技术尚不稳定,仍需备用蒸汽机械”为由,事实上大概只是觉得“每天来回也赚不回花在永动核炉保养上的钱”,从未有人提出要用永动列车代替这列蒸汽列车。

路线长度仅次于横跨全国23分区的最长线和环绕覆盖帝都周边10郡的御花园线,而列车速度却是全帝国中最慢的且没有之一。

简单来说便是,我不得不在这辆古董级列车里耗上一天一夜。

不过就像帝艾线那个老旧的匠人车站大门上写的,“没有糟糕的旅行,只有糟糕的心境”,像我这种心态良好的人自然能从任何逆境中找到不糟糕的事——哦这甚至美好得让我愿意评选最慢列车为最佳列车——全供应免费三餐!是的您没看错!不像新型列车那样拥有餐厅车厢也就意味着这列车的给食是固定的,不知是哪任明见的车长便将免费三餐作为帝艾线的卖点——尽管上座率并没有好转,不过我很感谢你哦,不认识的前车长先生!

“先生,您的晚餐送来了。”

两下敲门声后,一张年轻的脸出现在开启的包厢门的缝隙内。之前在上车时见过这位有着枯草般的栗色头发的少年,据介绍是这趟车新招的乘务员。

“谢谢,有劳你了。”看着他毕恭毕敬地将停在走道的餐车上的盘子送进来,我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瞧瞧人家那么年轻就能有模有样地胜任工作,让我忍不住想捂脸面壁。

“这是我的荣幸。”背后传来的餐具摆放声结束,乘务员的声音再度响起,“请——呃先生请问尊姓?”

“乔伊·万斯洛·伊思佩恩。”

“诚惶诚恐,您是伊思佩恩伯爵家的少爷!竟然大驾光临本列车……请乔伊先生好好享受帝都艾斯邦线上唯一的列车‘铭黄’号。”

“……恩,恩。”

包厢的门合上的瞬间,我迅速伸手,一手扶墙,一手扶额。

为什么会把真名而且还是全名报出来啊我!一般人在套用逃票的流浪汉这种角色设定时都会报假名的吧!下次再敢报全名杀你(也就是我)全家哦!——不对是我要被全家追杀哦!

你(当然还是我)给我听好:既然被要求放弃姓氏了就肯定是剥夺家族地位了。现在再用“伊思佩恩”,要是被家族的人发现的话,就算被当做“冒用贵族姓氏罪”现行犯交送警察局我也无可辩驳,我可不想平白无故地坐牢啊……

……反正,我在那个家族里也不过是个不成器的庶出子。虽然考入皇家学院的时候似乎让老爷子喜滋滋地开了场宴会,不过如今那些出席过宴会的人肯定都在私下嘲笑老爷子的胡子毫无美感吓跑了小儿子吧……咳咳,打死不回老家。

言而总之,我的人生必须要从这趟列车重新出发了。

驶离帝都外区的时候天色已深。跑入空旷郊外的列车仿佛变得飞快,不过那也许只是因为同样的风景出现太多次的麻痹感。蒸汽列车的运行噪音,一阵阵飘来的蒸汽云,全都有规律地发生着,况且况且,呼—呼—。唯一有变化的,只有窗外雾中依稀可见的几点明星,忽隐忽现。由于炼气工业几百年的污染,即使是帝都郊外的田野,也已经不能看见几百年前的星空了——这是奶奶告诉我的,伤感的话题。

她也曾提过东陆及南陆的传说中有前世今生轮回之说,假设这也适用于西陆人的话,那是不是我的前世——或者前前前前前前世能看见镶嵌着璀璨群星的夜空呢?

真好啊……五百年前。

看腻了同一风景,我戴上大帽檐的学生帽离开包厢,走上过道。

车厢过道只有昏暗的灯光盏盏,整节豪华车厢貌似只有我一人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连绵的玻璃窗外的景象和另一边的天空类似,区别仅在于星点的位置稍有不同而已。

看来这条铁路不受人待见还真是有其道理啊,这种比皇帝演说还折磨人的催眠疗法,无论是失眠症病人还是嗜睡症患者都会想给差评的吧。

我走到豪华车厢的尾部,也就是与普通车厢连接的地方。发现乘务员并不在他的座位上。理论上来说这种旧型的蒸汽列车每节车厢互不相通,必须每节配备一位乘务员。不过由于这辆列车比较特殊,上座率太低,只有辛苦唯一一位乘务员与车长一起在各车厢间来回。

我拉开了车尾的车门,正对的方向是下一节车厢的车门,而下方则是发出难以形容的响声的连接车钩,以及便于车厢间走动的铁条桥板与扶手铁链。

不过还是好危险的样子。车长与乘务员一定都有着勇敢的内心和稳健的身手吧。

抬头看的话,比在车厢内看到的天空稍微清澈些,露出的星光也更为明亮。

据说在群星的时代有种叫“星占师”的职业,是通过观察星空来卜问的占卜师。虽然听上去似乎很奇幻很浪漫,但我个人对所谓的占卜师是持怀疑态度的。靠观察某种事物主观评断后就推论别人的命运,怎么看都充满了行骗味。

奶奶也常说,命运是存在着的,但并不在任何可见的事物中显现,因此,无论怎样的命运都不是不能改变的事物。

这种职业似乎与魔法毫无关联,更应该算是神秘学或是宗教学的一种。就算是在现在这个禁魔的时代也还存在着,这些自称禁魔却事鬼神的诡辩派。

比如现在从后一节车厢拉开车门,看向我的这位裹着头巾的南边来的女人——头巾很显然是南陆的风俗习惯。那些与月光海周边地区的信仰完全不同、长期受南陆文化熏陶的西大陆南部地区,很多都跟着南陆的风俗自认是先知的民族,国民也多从事占卜、神巫等宗教行业。官方虽表面声称遵守“禁魔规则”,却总在向中部及北边国家输送占卜师、预言师、超能力杂技人之类神秘度满点的职人。和那些融入帝国文化中的南方移民不同,这种从外貌及服饰上能很明显分辨的南方人,在帝都及周边常被称作“南方系”。看上去似乎很平凡的称呼,某方面来说是对多为骗子、小偷、贫民区出身的异邦人的蔑称。当然这并不礼貌,不过高傲的帝国人这时候总是莫名会生出些优越感来。

一般我在路上看到南方系,是能绕道就绝不擦肩而过的。算是少惹麻烦,也是对神秘学的不屑吧。现在这情况,则是不得不面对对方了。

“晚上好,贵族的学生。”

“啊……晚上好!”

经她一说我才发现自己换上的是学院的制服。我这个人真是……一身学生装不是分外引人注目好像在呼喊“快来问我去哪里啊为啥去啊有木有买车票啊?”么!不过另一方面考虑反而可以用学生证来混淆车票的问题也说不定哦?当年没扔掉校服和学生证的我真不是一般的英明神武。

“您不像是学生呢。”

我吓!忽然打了个冷颤。

虽然脚底下滚滚车轮碾压铁轨的声响充满我的耳膜,但这道低沉的成年妇女的声音却犀利得脱颖而出。

我习惯性地挠挠比学生时代长了些的头发,放大了音量:“哈,我常被人这么说!”

头纱遮挡着妇女的大部分脸,过道昏暗的灯光照不见她阴影下的模样。

我没来由地想到“魔女”这个词。

但是单从外表上,她和我所知道的魔女绝无相像之处。

“您该知道我说的不是外表的部分。”

“哈!哈!”随便糊弄过去好了。

南方系大婶似乎也跟着笑了,发出低沉到能配合列车行进噪音的呼呼声:“听乘务员说您是伊思佩恩家的少爷,能请教您的姓名吗?”

您都打听到了还问什么——“乔伊·万斯洛·伊思佩恩。”呃我怎么又礼貌地回答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又是一阵列车拟声般的笑声,“真是个好名字啊,乔伊少爷。”

这大妈……不对,女士感觉和一般的南方系不太一样呢。

“您知道自己将迎来的是怎样的命运吗?”

——前言撤回,又一个南方来的神棍。

“抱歉,本人不太相信你们常说的‘命运’。”

“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东西。”

——哎?南方系不是最喜欢说“你的命运早已注定”么?

“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未来变成自己所想的那样而付出的努力。”

低沉的声音穿插在列车有规律的节奏中,但话语却仍然清晰。

这可真是让人敬佩的想法啊。“我也很赞同您的想法。”

我当然不打算改变我对南方系的看法,但是,凡事总有例外不是吗?面前的这人,就是我理解的“南方系”中的例外。

对方大概也感觉到我的善意,颔首再道:“不妨想象下,这是趟能让您的未来更接近您的梦想的旅程。如果以此为意志行动的话,您一定可以去往您想去往的任何地方。”

即是说,用意志和行动力来实现自己的梦想吗?这把年纪还能说出这样理想式的发言,这位果然不是凡人啊。

这么一想,我仿佛看到头顶微弱的星光忽然闪亮起来,像舞台灯光般照在她的身上。

向我又行了个颔首礼,她合上了车门,逐渐隐没在车门玻璃后的昏暗尽头。

这是我离开帝都开始新旅程的第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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