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穿越夜的黑暗

作者:S.W.T 更新时间:2013/3/2 18:19:53 字数:0

恍惚间发现列车寂静而安稳,脑中窜出“到站”两字,意识也就随之清醒。

明亮的包厢昭示新的白昼已经到来,虽然窗外依旧是帝都周边特有的雾气。从雾气可知这里仍然是帝都周边10郡,也就是 “御花园”地区的范围内。据路程猜测,我约莫睡了7小时;而按时间来算,则该是已经停过三四站。

看来在博物馆不安地睡了三天后,昨晚我是真真正正地放开了睡呢。

透过薄雾看,窗台边的月台和匠人车站的一样陈旧,但朴素到毫无特色的装潢却使它更加落魄。显然,这并不是哪个郡治的车站。

帝国铁路几百年来的发展中,各条路线都经过各种改动,有的是随各分区首府的易地而变更路线,有些则是因为地方城市的繁荣推动商业及旅游业而增设车站,或者也有将货运铁路与客运铁路分开,增设国家级铁路之类的事。其中只有这条帝艾线,依旧沿用几百年来的旧路线。永动技术带来新型列车后,各地方都陆续建造新车站以迎接技术的革新。那些被废弃的旧车站大多被拆除,也有被改造成地方博物馆或是百货商店的传闻,剩下的仍在使用中的,便只有帝艾线沿路的车站了。

月台上硕大的铜色站牌在雾气中更显旧时代味,如今比较少见的金属花镶式嵌字拼出了车站名,茨冈女王。

……这谁知道是哪里的车站啊?

大字下面似乎还有一排小字,应该是地名吧。不过即使拿出不常佩戴的眼镜我还是看不清啊女王大人。

想想新式车站的站名都由荧光液体制成的霓虹灯显示,在帝都浓雾中仍能远远望见的场景。好吧我叹服了,果然科技以人为本,所以拜托谁去把这啥女王车站的小字给我高亮吧,现在,马上。

正在苦恼于是先向乘务员询问地名或是先要份早餐,整理完外套的我还没打开包厢门,便听到一阵繁乱的脚步声。

走道上有很多人!

其中还混杂着由远及近的说话声,几个不同的声音都带有帝国中部或东部地区的口音;而粗暴的行李撞击地板的声音则表明他们有很多沉重的行李。

——听上去不像是来验票的铁路警。

我紧靠在门上的背部很快松懈下来。

也是,这么条乏人问津的路线哪会有谁来验票啊——可是我也从来没听说这条路线会在这种小站上涌来那么多乘客啊?!

冷静点,乔伊,先通过声音来观察下外面的情况!

脚步声是从后面的车门走上来的,长长的队伍走过我所在的包厢门,大概有十来个人吧,在豪华车厢的前部停下了(顺带说下,我住的包厢在豪华车厢中间偏后部的位置)。说话声稍微静下些后,我听到这列车唯一一位乘务员的声音。

分配包厢花了比较长的时间,直到列车鸣笛,蒸汽混入雾气中,运转的声音再次启动时,仍然能听到带口音的乘客在向乘务员要求什么。

别要求了,还是快让乘务员解脱好让他给我送早餐~~

当然就算我这么想,也不会那么顺利。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动手了——为了食物。

刚走上过道,从前端传来向我打招呼的话:“您早。您起床可真早。”说话人那一头枯草头发让我马上认出了他——只见乘务员一脸疲惫地走来。

“早。我可是被从地底窜过的夸张声音给惊醒了呢。”

看他身后的三个包厢门都开着,我想是刚才那批客人。不过那么多人只要三间房真的没问题么?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故,但听说过从东部到帝都周边来劳动的同乡人会互相扶持,为了减少生活支出会10个人吃一只面包,10个人住一间陋舍,却不会抛弃同伴——应该也是这类理由吧。

乘务员的职业笑容大概也被刚才的吵闹弄得松垮了:“您说的是。轨道很久没翻修了,昨晚过欧西利士郡那段一直发出像过山间隧道那般的声响呢。”看样子是昨晚没睡好,早上又迎来麻烦的客人的疲倦。

“你误会了。我说的这夸张的声音呢——”我使眼色看了下他身后那几扇敞开的门。

乘务员回了下头,才恍然大悟:“呵呵。先生您真是太幽默了。”神色变得轻松了些。

“说起来,这里是到哪儿啦?差不多过了有三四站了吧?”

“是的先生。这里是第四站,”乘务员象征性地看向窗外,另一边的月台现在还是了无人烟。“真巧,这里正是伊思佩恩郡,伊思佩恩郡的雅辛托斯小镇。”

什么小镇完全没听说过——等下,好像有个很不妙的词出现了两次?

“哈,是么、真是巧啊……哎呦呦,我好像刚起没什么精神,能麻烦你稍后给我送上早餐加一杯咖啡么?”

“乐意之至,先生。”

“至于咖啡的钱嘛……”

“哦当然,先生,咖啡自然是免费的。只是未必会让您觉得美味。”

“就算是白开水我也会觉得很美味的。”

“先生又说笑了。车长已经吩咐,要给先生您最周到的服务。乔伊先生能乘坐‘铭黄’号是我们的荣幸。”

“哈……哪里哪里……”

我还是快点溜回包厢吧……常言道谎言像是滚雪球,我可不想被困在雪球中心。

享用完早餐,喝完带着金属味的咖啡,除了那隆隆的机械轮力压旧铁轨、混着中部东部方言大杂烩的背景音乐外,这个虽然装潢考究却仅有一方桌一张床的空间还是十分惬意的。

窗外是雾气渐薄的乡间风光,尽管我想忽视,但还是会习惯性地估摸刚才经过的地方离自己老家有多远。离上一站已过一小时,列车还在伊思佩恩郡境内。一想到随时有可能看到自家庄园的一角,这是怎么都不能放下心来的。就好像小孩子做了错事总觉得会被大人发现那样,如果现在窗外闪过家族骑士团的身影我也毫不意外,只是会被吓得冷汗涔涔罢了。

路过家门像过街老鼠似的,谁家纨绔子弟有我这般悲剧?真是命途多舛!

好啦感叹先放下,现在还是随便找本书来瞅瞅,或者干脆继续睡回笼觉吧。

虽然口袋里没有硬币,不过我有学生怀表,放桌上转一下……正面校徽,背面铭刻。停下时是自己的名字——那就再打会盹儿呗。

刚躺上床,还没摆好自豪的姿势,床紧挨着的隔板忽然爆出一记撞击声。

“哎呦哇!”我替墙板叫了声疼。

当然不是隔壁房间有谁在对我穿墙攻击,我只是被吓到了而已。

……怎么记得隔壁没人来着?

“下去的六站会不会有条子出没啊?”

“嘘你吧。条子哪会搜有钱人地啊?”

听这口音就知道是前三间房的群众,切,还以为你们艰苦卓绝同心协力呢,最后不还是要向空房间伸出魔爪。

不过这话与其说是方言……听着更像是黑话。我记得戏剧和小说里出现的黑帮好像都喜欢叫警察“条子”还是“棒子”的。如果当初多修一门通俗语言学的话我现在就能扯出一大堆词源释义了——可现在这不是主要问题吧!现在的问题是:黑话+警察=黑道还是罪犯?无论哪个答案都表示他们不是好东西啊啊!

等等等等等等等……我我要淡淡淡定!先先先听下他们是什什么的干活。

“这票真做大了。没想到他喵的一个伯爵家的别庄能逮出这么票上等货色啊。”

“这劳什子的伯爵肯定背后在搞啥见不得人的事儿吧?一个别庄就那么嚣张。”

“我看也是,你瞧咱劫的还是他家最小最没人管最好偷的别庄吧?打达地赚到了!”

“本来以为随便做票活儿就赶回老家参加五月祭的,没想到做到大买卖咧。”

“我靠我以为你是要回老家看老妈,敢情是趁着节日去把妹啊?”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再不找老妈都要把隔壁那寡妇推给我了。”

“现在咱分了这笔赃,可就不是寡妇级的啦,别说良家妇女,就是上流女人也能攀到手。”

“你诳我的吧?怎么说那都是贵族,怎么可能和暴发户过日子的,这不科学啊。”

“不懂了吧。有些贵族就会花钱,为了钱卖女儿是常有的事,我老家最近不就有这事。”

“你老家……我靠那地儿奇人异事贼多的咧!最近不是都说那里有恶魔吗?”

“不是恶魔,是魔女。好像说从山上来的……这事儿就别说了,听着心慌得很。”

“不说就不说,咱还是讨论下之后往哪儿去……”

——魔女。

这还真是巧,两天内听到完全不同的人说到同一件事。

或许该说是命运?就好像在提醒我,必须去那个地方……

……命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让我退学后被逐出家门,然后从无业游民变成流浪汉,这就是命运?

让我听到魔女的传闻,并让我遇到不可思议的南方人,这也是命运?

所以现在是想告诉我——被卷入警方与歹徒间的枪战也是女神赐予的命运么?!

“碰!”

“碰!”“碰!”

“给我出来!别以为你们能逃出伊思佩恩郡!”

枪声此起彼伏,左一声右一响。

“出来还不是被抓进去!别以为我们会乖乖投降!”

忽然安静了几秒,猜测是换枪匣。

“入室盗窃到哪里都要被抓的!别以为出了本郡警方就没辙了!”

枪声的间隔时间变长了,看来不是人累了,就是顾及子弹减少了吧。

“能逃一会儿是一会儿!”“就是就是!”“老子才不要蹲牢里!”

谈判能力为零且成功激怒逃犯——不愧是伊思佩恩郡的好警察啊。于是以上情形再次进入循环。

好,趁现在的空闲,容我先介绍下目前的情况——一边是占据前方包厢的盗贼集团,一方是从后车门进入的伊郡警局警队,而我,则在他们之间的某间包厢中练习自闭。

是不是很好奇发生了什么?其实解释起来很容易的啦。

首先确认当前位置:现在列车停在雾气稀薄的伊思佩恩郡治——伊思佩恩市城郊的旧车站内。作为本地人的我惭愧地表示第一次见到这破车站。列车入站距现在已超过四十分钟。一般来说,停十分钟或二十分钟,就是大站与小站的等级区别了。那这四十分钟里,自然不都是停站的时间。

我的回忆是,停站约十分钟,乘务员来告知因车站问题延迟发车后又过了十分钟,接下来从后方普通车厢聚集而来的脚步声,便是姗姗来迟的制服部队了——“你们已经被警方包围了!投降吧,‘奥比特盗贼团’!”一句话引发了一场至今持续二十分钟的枪战。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选择支是:等待一切结束,然后警方搜车时发现逃票的我,“对不起请跟我们走一趟。”;趁其不备跳窗逃跑,然后发现身无分文没吃没喝,“行行好给我点吃的吧……”。……怎么看都是前一条路安全些,至少还有个人样。

三秒时限考虑。滴、滴、答。

决定了,选第三个,先逃跑,等枪战结束警方撤退再潜入回来。

Nice Idea~~还好我就一个行李箱,应该不会增加多少负担……——?!

正要开窗时,发现月台上又出现了一支部队。与警察制服色调相反的白色制服,整齐的橙红色披风——那是伊郡郡属骑士团的统一着装。虽说是骑士,但与文学作品里旧时代的已有所不同,尽管他们也有着的华丽的佩剑与名贵的坐骑,不过在现代社会,冷兵器已经退居二线的时代,骑士们也与时俱进开始使用枪支火炮,而且是更先进于警方的永动枪。

竟然连骑士也出现了……那些盗贼的未来我完全可以预见。同时,越来越渺茫的还有我的未来。

这时候我该做什么?我想只要傻笑就可以了吧……

哈——“哈哈哈!我们手里有人质了!”歹徒那听着智商不怎么高的笑声直接穿透门壁侵入我的耳膜。

外面的进展怎么了?忽然有逆转的征兆啊——人质?难道是……

“不过是一个平民的乘务员罢了,警方会害怕,你就以为我们骑士团也会畏惧吗?”

果然是乘务员啊,年纪轻轻的就……虽然警察不敢对有人质的犯人下手,不过骑士是完全有这个权限的,不,该说是他们根本就不认为平民有作为人质的权利吧。牺牲掉他人来消灭敌人也许是无可奈何。但是平民是完全不适用于“牺牲”这词的,在贵族的眼里,也就是浪费了“平民”这个道具来换取和平,这种程度的解释吧。

这就是这个国家的贵族。在贵族里诞生的骑士。让我没好感的那群人。

窗外的月台上只有几只警方戒严用的障碍物,看来那群没脑子的骑士都挤进这狭小的车厢里来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不过,但是。

我完全没有拉开窗户的想法。

想到现在自己身后的那道门外,即将有一个人毫无意义地死去,我的逃跑就仿佛变成了一种罪过,无视他人生命的罪过——这不就和那些我不喜欢的骑士一样了么?

我可没有让自己变得和讨厌的人一样的兴趣!

“死就死了……反正也就是个流浪汉。”

整理下发型,着装,戴上学生帽。让口袋里的怀表链子垂在衣袋外。从行李箱中拿出经常翻阅的笔记本和钢笔,塞入校服斗篷的里袋。

虽然是流浪汉,但我同时也是贵族——值得一赌!

“我乃伊思佩恩伯爵之子,乔伊·万斯洛·伊思佩恩!”包厢门打开的同时,似乎正要打破僵持的左右两方同时安静了。我看向其中的一方,“容我代替那位乘务员成为你们的人质!”

面前的劫匪,与被枪抵着枯草的乘务员露出了同一种表情。大概背后那些警察和骑士,也都是这副可笑的模样吧。一想到这样的画面,紧张与不安都跟着硝烟一起飘走了。

我走向吓傻的歹徒们。

“是因为刚才的枪声太大麻痹了你们的耳膜,让你们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或者是你们认为,一位乘务员比一位从皇家学院返乡的伯爵之子更有做人质的潜力?你该知道一位贵族学生出门是勿需带枪的,那是因为总有护卫在其左右;而正是如此的不巧,偷偷返乡的伊思佩恩家的小少爷瞒着他的护卫离开了帝都——是的,就是我。现在除了贵族的身份外,既无安全保障,也没有任何贵重物品。但我愿意用这个身份,去换取这名年轻乘务员的性命。”

我走到抓着乘务员的大个子身边,一把推开这个被怔住的年轻人,硬是把大个子手中的枪扳向我的脑袋。

“所以现在,”我转向骑士们所在的方向,“他们的人质是我。你们是否仍毫无畏惧?”

“你——您是……乔伊少爷!”

“您怎么能……?!”

“那只是区区一介平民……!”

哈,看来我赌对了。

虽然老爷子的电报那样说,但那么个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对别人说自己不成器的小儿子被狼叼走了呢,肯定还是对外宣布我在皇家学院读书,或是在帝都工作之类的。这方法在上流社会的宴会中可能毫无用处,但对付属地内的人可是全无破绽的——简而言之,在这些骑士与警察的眼中,我仍然是这个地方的郡伯之子,未来可能成为这里主人的人。

就像平民在他们看来是如此低贱,现在的他们在我眼里,也不过是比狗像点人而已——倒不如说狗还可爱些呢。

“即使是平民,他也是这列帝国最后的蒸汽列车,‘铭黄’号上唯一的乘务员。”我又推了下还愣在一边丝毫没有逃命举动的乘务员,“是这辆列车必不可少的人。”

“乔、乔伊先生……”总算回过神来的乘务员还是望着我没有逃跑。

“这是感谢你的那杯咖啡的。”

我现在能微笑,完全是因为被那些傻眼的骑士给逗乐的吧。

乘务员点点头,也想努力回以微笑,不过看来是失败了:“对不起,先生……”他终于了解到自己该做的事了,慢慢走向警察那边。

那不怎么入味的咖啡还真不值我这条命,嗯,再顺带加上车票钱好了。

“那么现在,盗贼团的先生们,可否告诉我你们打算怎么做?”

身边的盗贼终于不再当陪葬的石像,开始骚动了:“当、当然是逃命咯!”

“那就请赶快吧,趁我活着的时候。”

意识到人质是贵族,盗贼团也忽然勇气了干劲,竟然在几分钟内就把警方和无用的骑士们逼退到了豪华车厢之外。这期间我也顺势给盗贼们献上了诸如“尽快把和普通车厢连接的车钩和铁链铁桥的挂钩脱开”“别忘了派个人去车头代替司炉工开车”这样的小计谋。于是在众人的智慧下,只有机车、煤水车和空货车,以及唯一一节客车车厢的铭黄号,从伊思佩恩市再次出发了。

盗贼们不禁庆欢呼起来,完全忘了继续拿枪劫持我这位人质。

该说就算是坏人,也有好的一面么?

“这下就能回老家啦~~”

“回老家过好日子咯~~”

“回老家结哇啊啊啊!!!”

欢呼声很快变成了惨叫声。

顺着这些盗贼的目光,我看向半敞式的车厢过道一侧的窗外,如果不是身处现场,我会当这情景是小说中的一幕吧——数辆警车与贵族的汽车正在后方追赶而来。

拥有半永动核炉的小汽车,是只有帝国的职能部门与上层贵族才使用得起的,目前西大陆上最先进的陆上交通工具。连仅次于永动列车的先进公共交通工具,半永动巴士也略逊于它的速度,更别说是现在还在包括帝都的街道上流行的马车了。

自然驾驶半永动汽车的警察与骑士们,要追上启动阶段异常缓慢的蒸汽列车是毫无压力的了。

哈……古董列车的悲剧啊。

我是完全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一招——不,应该说我是根本没考虑过成为人质后该怎么办啦。看来我国的警察和骑士还是非常有头脑的,虽然我更想看他们模仿那部小说——叫什么来着?汉克街的十字路口?像里面的侦探那样用永动列车追来就好玩了。

一定会把我们撞成巨型铁饼吧?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就看时间了,只要列车进入例行行驶速度的话,应该很难被追上。不过会和那些紧追不舍的汽车僵持一段时间就是了。

之后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啊!!!”

“怎么办呀!!!”

“我怎么知道啦!!!”

呃——这些盗贼怎么完全没有刚才枪战时的英勇了?

“都是你!干嘛要劫持人质啦!”

“怎么不说他!还留言冒充有名的盗贼团!”

“敢说我!还不是他说要去伯爵别庄拿点东西的!”

“是你是你……!”“是他是他……!”

这——敢情你们既不是惯犯也不是真心想抓人质啊?

“我们买武器都欠了那么多钱了,不偷点东西没法活啊!”

“买武器还不是为了偷东西?早知道就不买了直接回老家!”

“早知道什么早知道!你回老家能结婚么?穷光蛋一群!”

好吧好吧……我能体谅你们的苦,那拜托给我点人质该干的事做做好吗?

看着十来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推推攘攘,本来就临场感不强的人质身份完全没有意义了,现在别说窗外是逐渐落后的警车部队,就算是五百年前的魔物从天而降我或许也没兴致观赏了。

为什么剧情会忽然从侦缉小说的高潮转到滑稽剧目的开场啊?

就好像咖啡喝到一半吃到一颗水果糖——这咖啡太神奇了,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

比如说辣椒?

或者——毒药?

事情往往都是这样,一旦考虑了最坏的可能,迎来的就必定是与其不相上下的最坏事态。

自己这妄想过头的脑袋是该被世俗的污水洗一洗了。

不过如果真有水的话,我建议用来灭火。

这显然比给我洗脑来得更有成就感——能把数辆汽车与蒸汽列车相撞引发煤车爆炸燃烧的大火给扑灭,绝对是大功一件了。

……好疼啊。疼疼疼疼疼疼疼。

如果要当时的我举起不知道还在不在的右手写下这段经历,我绝对会爆粗口把古今东西所有有记载的神魔全骂上一遍——让他们忍不住现身来诅咒我悲惨的命运。而在现在,也就是我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刻,脑中回忆起这段记忆,仍会本能地涌起恐惧感,大概是鸡皮疙瘩全竖起来、说不定连头发也都竖起来的那种程度。

对于那场濒临死亡的事故,只是“毒药”一词已难以形容。

列车与汽车的追追躲躲算是给同一壶咖啡多次加水而产生的乏味感的话,这样逐渐趋于平淡的味道自离开伊思佩恩郡后持续了近六个小时,直接通过了4站车站已经没有人能阻止汽车追不上火车的事实了。(倒不如说汽车还在视野里真是奇迹。)

然而谁也不会想到完全就是白开水味的咖啡里竟然还隐藏着致命的最后一击。

就在车内的歹徒们有的考虑快到老家了可以跳车,有的后悔没把乘务员和三餐小推车留下,有的则干脆跟我聊起了在帝都的生活——这样平淡的逃亡之路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那些汽车会忽然加速向列车一侧直冲而来。

不,那根本不是加速,因为在接近的那刻,驾驶警车的警察自己也是一脸惊恐的表情。根据我之后勉强补习过的动能运用理论来解释,那只能说是,失控。

谁也不会想到带永动核炉(虽然是半永动)的机械会发生暴走的状态。套用理论说明的话,就是永动核因为热度过高引起转向异常,进而发生失速逆转。在理论上存在但是在永动技术发展的数十年内几乎没有出现过实例的情况。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拽着数辆汽车飞跃,直接砸向列车的车头——引起锅炉的爆炸与煤水车的燃烧。

这就算是小说家,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事吧。毕竟连科学家此时也一定是吓呆了眼。

从发现汽车出事到相撞的这十几分钟间,我留下的只有混乱的焦躁感和哪位仁兄近乎抓狂的叫声。

“魔女山的诅咒!是魔女!魔女啊啊!!!”

逃亡期间是谁给我解释来着?还是我自己查阅了地图呢?我大概了解了魔女山这样一个地方——艾斯邦地区西南角上的一座名为“玛丽”的小山丘,因为总有魔女传说在那里附近的村镇出现,因此又被称为“魔女山”。

这算什么呢。被自己向往的东西害死——如此这般的感觉?

比被扇耳光还让人瞠目呢……我在这种除了吐槽不知该干什么的状态下,看着数辆汽车迅速逼近。躲入包厢大开窗户,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

那时的感觉我想就算再给我一页纸的复述空间,我也难以完全表达清楚。

这里就劳烦看到这里的各位想象下,面对死亡时茫然而无助的闭上眼的感觉吧。

听到刺耳的车轮滑轨声、玻璃爆碎声、人们的惨叫声混杂起来,破开已无烟雾的空气时,我闻到了接近死亡的味道。

迎来轰响与冲击的一瞬间,身体的各部位变得扭曲,重力和视线全部被夺走了。

自己还能感觉到的部分,除了充斥整个世界的痛觉外,就只剩一句话——

贵族也好,流浪汉也好,死了就没有区别了。

——早知道去学哲学了。这当然是事后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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