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宣传在宗外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在青玄宗内，倒是相对十分平静。
之后几日，白浪和薛灵素几人都同其他被录取的考生一样，住在青玄宗专门安置的楼宇内，各自有各自宽敞的房间，有专门的侍从，也有精致的糕点餐食。
依照往年的传统，录取考生中办起了各种活动，用作拉进感情。不过白浪一次都没有去。
个中原因，一方面，白浪正沉迷补习不可自拔，一方面，眼下风口浪尖也不适宜出门。因此不同于其他考生，白浪整日神出鬼没，宅在房间里苦苦研习中等数学，在二次方程的世界里痛苦遨游。
毕竟据薛灵素说，修炼新法，某几门类的知识必不可少，甚至决定了以后的上限。这点和旧法截然不同。
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术算一门。
如今宗内这些录取考生包括水无心薛灵素都有系统学过术算，唯有白浪，师父养育，荒谷长大，天生处于劣势。一想到此，白浪就没心思休息闲逛或交际了，只想一心把基础的术算吃透。
昏天黑地的三日，等第二道通知下来，白浪已经快被术算逼疯了。
推开门，
甚至把薛灵素吓了一跳。
“哇，师父，你这黑眼圈什么鬼。”小薛同志吓得抱住了亲弟弟，薛景仙差点被一个钢板冲撞撞出内伤，踉跄完超嫌弃地撇着嘴。
白浪默默运功，黑眼圈很快消失了，不过看起来仍然很疲倦。
正巧水无心撞出房门，爽朗中带着一丝丝蛇精病的笑容异常吸人眼球，这货又换了一条相当华丽的紫色襦裙，银钗素佩，珠光宝气……倘若不是快要笑岔气的失态，看起来还是很像闺中大小姐的。
人未至笑声先到：
“噗哈哈哈哈！白大哥！白大哥！我跟你讲！我刚才看到一个特别YY的段子！主角被所有圣灵都青睐了一遍！总分高达两万分！太沙雕了！还有主角是什么画风啊！霸道仙长类女频文都不敢这么写！对了……你猜主角他叫什么？白大哥你猜猜他叫什么？”
白浪和薛灵素面面相觑。
“她不知道？”白浪疑惑。
“嗯……这货好像结束就回去宅着看漫画了，后面发生事情她全不清楚，只知道你被破格录取。”薛灵素叹气，“要不要跟她解释。”
“算了，不丢第二遍人。”白浪嘴角微微抽搐。
随后迎上去，明知故问：
“叫什么。”
“跟你一个名字，白浪！不过那人就丑多了，看相片gay里gay气的，而且就连文案描述的画风都不正常。”
“额……”
白浪头疼。
你妹的，不是说少女们都喜欢这种吗？
青宁你演我！
这一次的通知是公示录取考生的去向。青玄宗旗下的大学堂，共有七个道馆。分别针对不同特性不同资质的修士。
水无心被分到了主要为异兽化形类修士的海图道馆，薛灵素姐妹被一名长老看中天赋，因此去了尚明道馆。而白浪，其状况最为特殊，青宁巧妙安排，将其放到了治学最严格、也聚集最多天才的“天青道馆”。
得知这个结果，几人心思各异。
水无心在忧伤不能跟着大佬上课了。薛灵素在头疼，头疼弟弟这破水平以后怎么浑水摸鱼？薛景仙慌成了电动摇摇椅。
至于白浪，得知要去天青道馆，起先没什么感觉，直到周围人议论，才知道天青道馆是压力最大、竞争最激烈的道馆。顿时对自己的术算水平十分忧虑。
怎么办？
要不要让水无心抓紧给自己开几天小灶？
没等下决定，另一边，赤翎要约见自己的消息，又传过来。
这次送信的是只异常桀骜的灵鸽，由于现在灵网普及，鸽子们失去作用，那些经常拖更断更、速度太慢的鸽子都被做菜炖汤。剩下的都是大佬包养穿女装的“特殊鸽”，锦衣玉食，十分高贵。
想来这还是此鸽第一次做“送信”这种脏活累活，因此万分不情愿，压根不给白浪好脸色。
约见的地方仍是鱼龙崖。
白浪叹口气，怀疑：兴许赤翎那小妹子，觉得在悬崖边吹冷风很有时髦值很高？
其实相比较悬崖，白浪更喜欢在茶馆、咖啡馆、游戏馆这些现代设施里约见。大抵正因为白浪体验很少，仍觉得新奇，所以才贪恋城市的繁华精彩。毕竟景色这种东西，绝情谷里真的是看够了。
暂别三人，白浪御起飞剑，向鱼龙崖飞去。
片刻后。
黄沙弥漫。
仍然是同一个位置，仍然是同一个身影。赤翎负手而立，火红色的道袍随风吹起，针绣的凤凰好似活过来翩翩起舞。
白浪刚落地，就感到这里的空气有点扎嘴，味道非常朴实。
吸一口气，呸呸呸能吐出十多粒小沙子，颇有传言中，“古之射手，其名豌豆”的领悟。
白浪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赤翎不是来约谈的，是约他一起来净化风沙的。
重运转灵气形成一层护罩，白浪这才慢吞吞抬起头，下了剑，有些蛋疼问：
“赤翎小妹子……你是很喜欢……这里的沙子？”
赤翎转过头，小脸白雪陌上红，瑰姿艳逸，薄唇嫩得要滴水，与这黄沙恰成绝比。她不解问：
“怎么？鱼龙崖不好么？人很少，很安静，不会有人看见我。”
白浪更奇。
“你为什么不喜欢被人看见。好看的东西，应该享受欣赏的目光才对。”
赤翎莞尔浅笑，笑意有些无奈：
“因为……有些象征的东西，见不得人啊……”
话一转，“不提这个，我看结果，你被分到了天青道馆？”
“对。”
“这是我的意思。计划出了差错，你有镇水君的传承，也就是那份笔记。是我们没预料到的。事态过于浮夸，不能走原来的路子，所以必须令你经历些磨砺，才能让那些人信服。”
顿了顿，似乎是考虑到白浪心情，赤翎生疏地柔软起稚嫩嗓音，安慰说，“你不必担心……我会帮你，令你成就不比那些天才差。”
“我有个疑惑，镇水君是谁？”白浪大胆问。
对于赤翎猜到他得到那份笔记这件事，他并不意外，毕竟圣灵异动，只要信息充分，就绝对能联想到这一切的造就者——那位已故新法修士身上。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敞开了讲明。既然赤翎没有心生异念，劫掠索要，反而继续推行约定，那便说明对方是位光明磊落之士。
对明人说暗话，徒增芥蒂。
听闻白浪提及那个名字，赤翎娇躯微微抖了下，下意识闭上眼，苦涩道：“是个天真的……姐姐。”
“……”
“你只要记住，她是新法‘天工流’的集大成者，以及……绝不要重走她的老路就是了。她留下的东西，你看看就好，千万不要试，只会给新法带来灾祸。”
“嗯……”
“其实你肯定会试的对么？”赤翎突然睁开眼，目光仿佛直透人心，“我感觉到，白浪，你身上有和她一样的东西。”
白浪突然精神，“是指绝佳的气质和才华么？”
“……是求知欲。”
“哦，这个啊。”
瞬间失望。
赤翎哭笑不得：“总之你不要试，如果你非要试，我，我，我……我就不把你当朋友了。明白吗？”
“好吧。我就看看不试试。”
白浪满口答应。
殊不知。
这可是男人最大的谎言。
当然，这一点，女孩儿是很少知道的。
尤其是稚嫩的女孩儿。
得到白浪肯定，赤翎含糊点点头，随即挥挥手，一个薄薄的圆盘状的物品飞了过来。白浪伸手接住，只见此物表面十分光滑，似金属又非金属，背面若银镜一般，能映出人像，不过有些扭曲。
白浪一脸好奇，这个神色令赤翎意外，她多盯了白浪两眼，解释道：
“此物名叫灵碟，你使用灵视，或者灵脑就能播放。不过后者属于新玩意儿，普及比较少。此物属于针对初学者的教材。里面……是圣血天凰圣物的构造方式，也可理解成传承，但能吸收几分……就看你天赋和造化了。”
圣血天凰是赤翎所使用的圣灵，估计这也就是她用的功法。
这份礼有些沉甸甸的。
白浪微微感动道：“多谢。”
“你既然为我做……帮助我。总不能让你白做。”赤翎转过身，俯视悬崖下，那隐约可见的渊底。
风自下而上。
谷底，满坑枯骨，卷起成灰。
这漫天的黄沙，全是骨灰、烧枯的骨灰。
赤翎并不喜欢这个地方，但她经常不由自主地到这儿，很难说是哀悼，亦或者怜悯，毕竟这谷底的尸体，有九成是她亲手烧死的。
她慢吞吞留下一句：“如果没什么事情，你回去吧。”
“你不需要我再多和你聊聊天么？”白浪问。
“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你在这里的背影很寂寞的样子，似乎很想找人说说话，但大概没什么人可以说了。”
赤翎转过头，盯着白浪的脸，水汪汪稚嫩的眼睛闪烁异色。
“你之前遇到过我这样的人？”
白浪也不避讳，“对。我师父。我觉得你俩挺像的。不过她比你大很多，又贪睡又贪吃。”
想起师父，他下意识笑起来，“你们可能活太累了。其实孑然一身也好，身背重任也好。都得学洒脱些。讲个笑话，蛇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种族，因为他们从来不做多余的事。吃完消化，消化完再吃，呼呼睡一整个冬天。”
“太累了？也许吧……”赤翎喃喃。
白浪从衣襟里掏出桌椅茶具小板凳，瓜子苹果小葡萄，一盘豆干，一盘无花果，一只啃瓜子的嘤嘤嘤——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嘤嘤嘤塞回去。“额……那现在需要我陪你再聊聊么？”
赤翎并未动，但还是闷闷应：“好。”
白浪倒是大刺刺地坐下，开始有节奏地嗑瓜子，“我先问，你为什么老来这个地方？”
“……因为悬崖下有尸体。”
“嗯？我看看——吓！还真有，这么多，你们这丧葬习俗有点特殊啊，这是传说中的‘一宗人就要整整齐齐’么？”
“……这些是外敌。”
“哦，吓我一跳，不过这和主题有什么关系？”
“……是我杀的。”
嗑瓜子的手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初，
“厉害了，你还挺能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