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爱丽丝脸庞的肌肉抽了一下:
“你这人设还挺丰富啊。”
忍受不住合法萝莉的狂热爱慕,富家少爷不惜远走他乡,也要逃离女仆的魔爪,这人生的开端简直是部轻喜剧了。
然而谁能想到,这样一部轻喜剧的主角,最后变成了贫民窟里的扫地僧。
“呵,这可不是人设,这是‘泰姆’真实经历的一生。”
泰姆从棺材里翻出来,拍拍身上尘土。
他一手鼓动着强劲的风魔法,将棺材板和泥土都填平回去,顺便娓娓道来:
“‘泰姆’这个身份的祖上根源,来自于奥兹兽人王国。那是个跟雷迪亚奉行理念正好相反的强盛王国,除了兽人以外,国家里其他所有种族都是兽人的奴隶。
“兽人公民虽然在王国内属于特权阶级,但随着时代变迁,以帝国为首的一干强国都在宣扬能者多劳、能者多得的理念,‘种族主义’早就不合群了。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奥兹王国的兽人特权阶级,渐渐就有人开始觉醒平等的意识。”
泰姆提到这点时,脸上笑意浓郁。因为这正是他所推行的理念。
“‘泰姆’的父亲便是这样一个推崇平等的兽人,他因为反对王国对其他种族实行奴隶制,游行示威,最终被剥夺了公民权,还要遭受奥兹王国最残酷的刑罚。
“于是他带着妻儿逃了出来,随同的还有凯薇一家下仆。
“蛇衔尾村离奥兹兽人王国不远,躲避追杀的过程中,当时年仅5岁的我一路布局,把他们带到这座隐蔽的小村庄,这才有惊无险地摆脱追兵。
“蛇衔尾村有我设置的白魔法阵,如果没有我的引导,没有人能找进来——同时没有我的引导,他们也会陷在这安宁里无法自拔,忘记离开村落的念头。
“因此,这村子里的人基本都是这样过来的——在我对时间线修正的引导下,他们各自因为我的不同身份而汇聚起来,但村民之间并不存在交集,只是各过各的生活。
“用剑神的话来说,这是因果注定的事,没有因果线连着的人,就算强行关在一间小黑屋里,他们都不一定能擦枪走火。”
“这便是‘泰姆’人生的起始。”
生于奥兹兽人王国,死于雷迪亚领地,时者上师将这百年的人生过得有始有终。
论演技,爱丽丝自愧不如……
她转了转眼珠,若有所思道:
“那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你名义上的父亲,是位捍卫人人平等理念的卫士,所以你也‘应该’深受他的影响。
“表面上因忍受不了过于爱慕自己的凯薇,一路跑到了雷迪亚。但实际目的是为了贯彻自己该有的行为——
“一个平等卫士的儿子,也应该献身于世界大同的事业。所以你留在了反奴隶制的雷迪亚,将一个略带二世祖气质,但又悲天悯人的贫民窟扫地僧形象扮演的淋漓尽致!”
“咳咳!”
泰姆皱着眉头咳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道:
“其实,我是真的架不住凯薇那种热情性子的人才跑掉的,这才误打误撞闯进雷迪亚。”
“……”
爱丽丝无奈道:
“那你干嘛会找上那样的人,既然是下仆,你的选择权应该有很多吧。”
“唉,这就又涉及到另一段故事了,”泰姆叹了口气,“凯薇是屠龙者氏族的遗孤……三千年前屠龙者氏族消失时,我答应过仅存的那一小拨人,会替他们照顾好后代。”
三千年……爱丽丝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凯薇可是说过她祖上三代都是泰姆家的下人,而她的族谱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
爱丽丝有理由怀疑,在这期间泰姆扮演过自己的祖父、曾曾祖父、曾曾曾曾祖父等等……
不然他怎么把大陆上三千年前最强大的氏族子嗣收做下人?这事也只有他能做得出了。
哎?说起来我好像还有个奴隶是剑神徒弟?爱丽丝兀地回想起来。
哦,那没事了。
泰姆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不过爱丽丝还有许多想问的:
“所以这蛇衔尾村是你建的吧?”
“嗯,这个村子就是我的轮回之地,十个坟墓里至少有三个埋过我的。”
“哦?”
怎么感觉泰姆还挺自豪……
他指着五米外的一座坟墓,墓碑刻着“萨瓦奇”三个字,只有名没有姓——这位便是泰姆祖父。
“这是我以前用过的身份。”
果然,泰姆还真做过自己爷爷。爱丽丝一阵无语,不过想来像泰姆这样的人也根本不会在意。
往墓园后方一路走,泰姆一路为爱丽丝介绍墓碑下躺着的人。有献身于帝国建设的矮人族“乌波波”、追随四英雄讨伐魔王的亚人士兵“斯塔诺”、曾差点一统耀弗大陆的海洋精灵王朝大将“信”,甚至还有几个非人类种族混杂在里面。
这些都是曾经活在这世上的“泰姆”。
而这演戏的规格,爱丽丝丝毫不怀疑时者上师可以一个人撑起一部国家兴衰的史诗大戏。
不过令爱丽丝出奇的是,泰姆从来没跟她提过这么多关于他的秘辛,根据这些名字与种族,她甚至能在了解异世界的历史后,推断出泰姆都推波助澜过哪些事情。
“你不是说过不会告诉我这些有关过去未来的秘辛吗?”爱丽丝问道。
听到这样的问题,泰姆不禁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仿佛他就在等着这一刻:
“因为蛇衔尾村被我强大的白魔法阵覆盖,任何人只要进入其中,出去时就会忘记蛇衔尾村子的事。”
爱丽丝一愣:
“包括我?”
“是呀。”
泰姆这才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难怪他肯透露这么多过去的秘辛!爱丽丝郁闷得头疼,原来他早就留了一手。
也难怪从进村之后,爱丽丝就有种误入世外桃源的感觉,村里人对外来者不亲切,也不抗拒,仿佛把外来者当没看见,只顾着自己的生活。
时间像是在此停止了一般。
这还真桃花源记啊。
“别捂着脑袋了,聊也聊够了,快点离开,”泰姆眼神聚焦于灰蒙蒙的天空,“再过一会儿凯薇就要回来了”
“噢。”
先不论泰姆刚刚那幼稚的把戏怎么样,至少在对待合法萝莉女仆凯薇一事上,爱丽丝和泰姆的意见出奇一致。
这两人可都是身怀秘密的隐蔽者,谁也不想有个过于麻烦的家伙整日纠缠在自己身边。
“那……”
虽说会被忘却记忆,但爱丽丝仍还不死心,最后问道:
“你接下来是要重新踏上旅途吧?”
泰姆颔首回应:
“是的。”
“反正我都要忘掉,能不能告诉我你接下来是谁?会出现在哪?”
泰姆挑了挑眉,好笑地摇摇头:
“秘密。”
“哎?”爱丽丝怔住。
“因为公平,”泰姆换了个说法,“你的时间线对于我来说是秘密,无法窥探其中,那我也要对你保留些秘密,这样才公平。”
强词夺理。爱丽丝不满地翻了个白眼,鼓着脸颊跟上往墓园后门走的道路。
说起来,在习惯了少女身份后,她倒是越来越能随性做出这些轻飘飘的动作了。
该说是少女的本能吗……
“暂且不说我了。”
快步行走于墓园之中,泰姆反问道:
“那你呢?你说你要创建一个势力,那你有朝一日会用它来对付我吗?”
“你?”
爱丽丝怎么也没想到,泰姆居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她建立「四之教」,一是为了召集志同道合的伙伴,让自己有个容身之处。二则是为了向大帝复仇。
至于时者上师,爱丽丝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对他拔剑相向。
但这种事一定不会发生吗?
爱丽丝沉默许久,目光迎向东方初现的鱼肚白,黎明时的天色微亮,新日也才刚冉冉升起。
新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一切都充满着未知。
希望?挫折?绝望?迷茫?世上只有一个时者上师能看穿未来,而爱丽丝只能活在当下。
“我可以承诺。”
她最终缓缓吐出一口气:
“只要你不伤害我,我们永远都可以是站在同一阵营的朋友。”
收到如此承诺,泰姆却没想象中那样欣慰。
他这回连笑也没笑了,只是微不可闻轻声呢喃:
“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
一路提速,到最后为了避免先一步回来的凯薇发现异状,两人走出墓园后,用风魔法推动着自己飞快奔跑起来。
蛇衔尾村有着泾渭分明的界线,当跑到一簇摆放整齐、形成完美的圆弧花丛边界时,那异样简直摆明了在说外界与村内被它一分为二了。
视线所及的远处,便是蛇衔尾村之外。
现在也不是说什么矫情话的时候,爱丽丝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跨过粉红装饰的花丛,一下子冲出蛇衔尾村!
脑海中突然穿过一股酥麻的电流,如同穿透玻璃,打破常规。
“呼……呼……”
稍微喘了口气,爱丽丝晃了晃脑袋,把刚才那股不适从脑海中赶出去,很快便恢复状态抬起头。
“啪!”
迎面正好撞上泰姆的响指。
差点吓了爱丽丝一跳,泰姆简直就像是变完魔术的街头魔术师,用一个响指来提醒路人表演到了最精彩处,或者已经结束。
他笑道:
“好了,刚才我们已经从村子里出来了,路上没发生什么事,你不用努力回忆也行。”
“噢……”爱丽丝还有点发蒙,愣愣的表情正好合了泰姆的心意。
他在说什么?
等下,我这是没被消除记忆?爱丽丝很快反应了过来。
无论是泰姆讲述自己半生的经历,还是那些他曾在历史上扮演过的角色,爱丽丝没有一件事遗忘掉。
神秘的力量,让爱丽丝瞬间联想到眼球神!
那道如同刺破玻璃的电流,该不会是祂干的吧?这是特地帮我解除白魔法阵的记忆消失,还是什么东西刺激到祂了?
等爱丽丝从遐想中脱出,再抬头时,眼前空荡荡一片,泰姆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一股蕴含着魔力的强风刮过,天空中响起泰姆飘忽不定的声音:
“再见了,爱丽丝。
“往南下,一直走,大概三小时的脚程就会遇到有飞龙站的小镇。
“至于坐飞龙到什么地方去,就看你自己决定了。”
一眨眼,天上抛来一个不大不小的钱袋,爱丽丝拆开来一看,里面的钱足够乘坐飞龙到世界任何地方。
到头来,还是受了时者上师不少照顾啊。
爱丽丝默默对天空做了个口型:
再见。
时者上师即将重新开始他的人生,而爱丽丝也要再一次踏上的未知的旅途。
虽然不知道这样一个隐秘的组织「四之教」能扩大到什么程度,又能对大帝造成怎样的威胁,但她至少已经对下一位组织成员有了眉目。
将金币塞进自己的腰包,爱丽丝突然灵机一动,在脑海中传音道:
「眼球神,在吗在吗?」
半晌过去,那尽量压制的诡谲气泡音才咕噜咕噜地冒出来,透着一股子不情愿劲。
爱丽丝不禁牵起笑容:
「果然是你啊。我还以为借助你的神罚,假扮跟你同级别的隐秘存在把你气跑了,没想到你刚刚又帮了我一回。」
那诡谲力量突然躁动起来,显然对爱丽丝的客套话极其不满!
爬!
嘶,爱丽丝一阵精神上的晕眩,头疼厉害。
还以为祂能好好跟我沟通……当然,仅凭对情绪的直觉,无法感知到眼球神具体语言,爱丽丝跟眼球神的交流一直都是靠半蒙半猜的。
既然如此,爱丽丝也不废话。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喝,懂得索取的人才有机会。
她开门见山道:
「打个商量呗,眼球神,反正你……你应该是跟女神做了某种约定吧?神明不能杀害我这样的?那我以后再骗神罚出来吓唬人的时候,你就别真劈我了吧。」
反正也劈不死。
“噗!”
一股从大脑直钻胃里的蚁噬疼痛差点让爱丽丝惊呼出声。
疼疼疼疼!我不皮了,不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