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作者:沐祭离 更新时间:2013/11/24 21:48:27 字数:0

贺逸轩别过头去,轻笑一声打破沉默:“好像说得离话题有些远了,刚刚我们在说什么?”

“‘云宗之内无好人’。”

“唔,‘无好人’……自然不会如此;骄横者固然有,和善的却是占了大部分……”

“比如说‘萧师姐’。”

“萧芸师妹自然是……”贺逸轩疑惑地看向童沐,却发现后者的目光正落在齐洛的方向,似乎是在——担心?

“去看看?”

“嗯。”童沐回过神来,轻轻应了一声,扬起火把照着前路,来到齐洛身后。

“怎么……”感到身后有人,齐洛转过头来,见是童沐,正要发问,却看见了与童沐一同过来的贺逸轩,便硬生生地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图绘得怎样了?”

齐洛看了贺逸轩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回道:“完成了十之六七,还差最上面的部分。”

“哦,干得不错。”贺逸轩轻笑着说了一句,撇开面露喜色的师弟,将目光转到童沐,后者从到这里开始就不发一语,径直盯着这根石柱处于火光外只隐约可见轮廓的部分。

“有什么问题吗?”

“好像……”

童沐走上前,将火把靠近石柱;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切蓦然显现。身后,齐洛发出一声惊呼:“这是!?”

柱上,斑驳的花纹上覆有青翠的藤蔓、干枯的草叶,甚至还有鸟屎和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然而,在第一时间映入贺逸轩眼帘的还是那一大群黑色的、在亮光下不安扭动着的虫子:“黝虫?!可这里怎么会有?”

忽然想起白日时那女子轻抚柱面时的情景,童沐道:“也许是有人将虫子故意放在附近,而后在柱上抹上百叠香的吧,作为提示。”

“那女子吗?不应该呀……”贺逸轩回忆着白日所见的那两人,却怎么也无法将他们出现在此处的用心归为某种不得而知的好意。

只在无光处活动极喜百叠香的黝虫,她就那么肯定我们会待到晚上?童沐摇摇头,丢开疑问:“不管怎样,既然看见了,就从这处入手吧。”说着童沐又笑了起来:“反正还有半个晚上,闲着也是闲着,有这么好的大型阵法可以研究,就当玩玩呗!”

见贺逸轩点头表示同意,童沐便转头对齐洛道:“先将图绘下来吧,只摘有黝虫的那一部分。”

“都不问我的意见……”

童沐看着一脸气愤的齐洛,笑嘻嘻地道:“小孩子只要听话就好了,对不对啊,贺大哥?”

一声呼哨陡然打破深夜的沉寂。

邓令和年修抬头望了望天,又将目光转向这位年轻的左司执,本以为他会如前几次一样回身招呼他们再重新将船驶向另一处地方,却没想到他只是愣了愣,接着便面露喜色。

只听得空中传来一声长啸,一道黑影直直坠下,在接近落点时猛一展翅,而后稳稳地停在了景文的刚刚抬起的左臂上。

“鹰?”

“嗯,总算等到了。”单手从那只鹰的足上取下一只竹筒,景文将左臂一振,那只大鸟便再次振翅冲上长空。

将竹筒打开,景文将其中的图纸一页页展开,端详片刻后解释道:“这是毓蕹水文图、平波阵阵图旧档,图上圈画的地点就是我们要前往的地点。”

“这,方向……”

“路的问题不用担心,我会带你们去,”景文双手按上橹,将目光投入到茫茫的夜色中,“只是到了之后,一切就有劳两位阵师了。”

“房公子。”

“殿下也听到了?”房宪收回目光,右手折扇轻敲栏杆,“在坊间听人说过有关毓蕹的神事;明明是本朝新建,从定址、初建到最终落成过程都无比清晰的一座城,却偏有与其相关的许多神鬼故事在市井流传,甚至被说书人编成了段子。”

“这倒是奇怪,只是这和刚刚那几声鹰啸有何关系?”

“在众多神事中,有一则说的便是‘雏鹰长啸镇天水’。”见司寻落嘴角扬起,房宪摆手道:“我倒不是说那啸声与它有什么关系,只是忽然想到,那些神事不可信,可这座水上之城若是遇到城内外不便沟通,鹰禽传信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方式,现在想来,毓蕹中或许有驯鹰人也说不定呢。”

“驯鹰人……说起驯鹰人,最先想到的就是景家吧?”

“景仝先生,民间对他都是敬若神明的。”

“都是景先生应得的,“司寻落用手指将额前几缕乱发拢至耳后,”当初初平那一战,若不是景先生用鹰将消息传出,现在的庆国怕是,不,是一定,不复存在了。”

“说起来现在的情形,似乎与当时有些相似,”见司寻落面露疑惑,房宪笑着解释道,“不是么,都是陷入包围,都是无法内外传讯;区别只是初平外是重重军队,而毓蕹外则是湛湛湖水;那时初平之所以成为关键点,就在于诏书玉玺……”说着说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房宪的笑容渐敛,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毓蕹城中,有什么……”

司寻落低头不语。

房宪无奈地笑笑,抬头看向远方:“是我多言了,还请殿下勿怪。”

“房公子若想知道,只需完成一件事,我便可告知。”

“什么事?”

“风风光光将我娶回,让全天下都知道公子你是司家的人。”

“殿下你今天竟变得如此——直接?”房宪偏头看着司寻落的侧脸,手中折扇轻敲着头部,苦恼地低声道:“我这是被调戏了吗?”

司寻落面上陡然一红,随即头也不回地向厅内走去,留下一脸无奈地摊开双手的房宪。

“了不得啊,竟然是玉璋公主驾到。”钱多舔了舔嘴唇,忽然想起了那张冷若冰霜却又风情万种的容颜,原本存有的一丝掳人念头也被脑海中浮现的那句语调冰冷的“‘回转’”瞬间捻灭。

朝着虚空中砸了一拳,钱多从船侧溜下,如鱼一般滑入水中,不出一丝声响。

“看那‘殿下’的反应,东西应该还在城中,若是计划顺利,今夜就应得手,只是……”钱多忍住了向湖中啐上一口的冲动,屏息向前游去:“——便宜了那小白脸!”

“好繁啊!”

“嫌烦就一边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是”

“起雾了。”

“啊?”童沐用手止住想要解释的齐洛,抬头向贺逸轩看去。眼前的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沉着的表情,轻轻地对她一点头,然后开口解释道:“虽然很奇怪,但自从平波阵布成,初晴湖就再没有出现过大雾的天气。”

“平波阵的效应?”

“也许。”

“那么,这雾,就是不正常现象中的不正常情况了。”

“沐儿你在说什么,绕口令吗?”

童沐单手拨开齐洛的脑袋,眼睛看向手中的纸张:“不管有没有雾,不管起雾意味着什么,我们现在也只能先把这处阵文研究清楚再说其他。”顿了一顿,童沐接着道:“贺大哥,你来看看,我不太懂。”

贺逸轩看着纸上童沐描画出的纹理,犹豫片刻,开口道:“是‘隐龙’。”

“‘隐龙’?”

贺逸轩点点头,对齐洛道:“我来描画,你注意感受‘气’的变化。”

“哦。”齐洛应了一声,让开身后的柱子。贺逸轩走上前去,从腰间的囊中取出一支银色小楷,再从齐洛手中接过一朵赤色花朵,左手三指轻捻,将花汁滴在笔尖之上,而后用笔在柱上勾画起来。

“三生花……”有着如此诗意的名字,任谁都不会想到它竟会是那一丛丛随处可见的小花,鲜红如血般的颜色或许扎眼,但大多数人都只是一瞥,之后便将那不起眼的花朵抛之脑后;就连阵师,尽管它是描绘临时阵图时极其有效的“墨迹”,但由于它的外表过于平凡,很少有阵师能正确地认出它来。没想到这对师兄弟竟会将它收在囊中以备不时之需,童沐不禁对齐洛手中的包里还有着的东西产生了些许好奇。不过这丝好奇很快就被心中忽然产生的悸动打断:眼前的景象忽地模糊起来,浓重的黑暗里传来了一声又一声飘渺喑哑的哽咽:

“不要……丢下我……”

“……沐儿……童沐!”

童沐摇摇头,眼前贺逸轩的脸却还是模糊一片。

“这……这是怎么,雾?!”

“嗯,”雾中贺逸轩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不知为什么,应该是失败了吧,雾突然变大,现在就算这样面对面都无法帮看清对面人的脸。”

“沐儿你刚刚怎么回事啊,师兄和我叫了你那么多声都不答应。”

童沐眯着眼睛看向声音的来侧,入目却只是白茫茫的一片:“我们好像干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呐……”

“……所以……”

“……现在只要等天亮就行了。”

“什么?”

从语调中感受到齐洛的疑惑,对面贺大哥似乎也在看着自己,童沐再次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

感觉到,孤独?

“……天亮,等到天亮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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