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熙攘失败了
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先生答应她去教书。
可当她真的坐到学生面前时,她又一个字儿也没能说出口。
道理她都懂嘛,这是紧张的,第一回教书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这样。
比较尴尬的嘛······大抵是她根本不知道教什么。
她很多都会一点啊。
但是没法表达出来。
比如算数。
她算得快。
却不懂算数间的道理。
大抵是看了一眼,便晓得算数的结果了。
教学生可不能这么教,小姑娘是天赋异禀的奇才,多数的学生不是呀,要一把手一把手地告诉学生们,该如何处理这些数。
“三水······”
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他。
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老人只是笑眯眯地捋了捋胡须。
眉眼依旧慈祥和蔼。
“丫头不适合呀。”
老人心眼儿也挺坏。
气得少女老半天没给老人好脸色看。
老人不在意,替她与他又倒满了茶水,长长舒了口气。
少女回来了,这书院也能闹腾一点了。
不然死气沉沉的。
不好。
不好。
老人是教导做人和知识的。
不是来教只会读书,其余一概不会的书呆子的。
少女毁了花园,重新种上了蔬果,时至今日仍然枝繁叶茂,硕果累累。
偶尔老人也会带着现在的小娃娃去看看当年大师姐的“战果”,乐呵呵地讲起她的往昔。
这种学生好。
头脑机敏。
心思活络。
只是可惜,丫头教不来人。
不然还想聘请她做学院的先生嘞。
老人真的这么想过的。
倒是被劝下来的,是书院的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拉住他的衣袖,哥啊爷啊叫了好久,痛哭流涕着将他的想法给打消了。
她再留几年。
书院都得被她拆喽。
“您是不是在笑我?”
少女忽地看向老人。
张牙舞爪。
仿佛一只炸了毛儿的小猫儿。
老人移开视线,淡定地摇了摇头,笑意不减。
少女轻轻地哼了声,自顾自闹别扭了。
她哪知道教人是这么难的呀。
“对了。”
她忽地抬起头。
吓了他一大跳。
正错愕间,少女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一对黑瞳闪烁着星星般的光,俏脸与他的脸凑得好近好近。
“你也去试试看,好不好?我觉得你的学识很好!”
他不想她觉得。
他只想他觉得。
可眼前的少女忒过耀眼,竟是让他没了拒绝的勇气。
虽然她肯定逼着自己去教书啦,但不知为何,他突然间也有了试一试的冲动。
少女总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能带给身边的人勇气与欢乐。
也挺不错的。
他怔怔地想着。
手又被摇了摇。
少女灿烂的笑被印入他的脑海,久久忘不掉了。
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才苦笑着摇了摇头,与老人对视一眼,便是起身,拍了拍衣袍的褶皱。
先生嘛。
自然要为人师表。
除了教做人的道理外。
先生的模样也很重要。
不能邋遢。
不能随意。
师表二字,当然也包含了身为一名先生所应有的外表。
老人微微颔首,忽地想起了什么,轻轻拍了拍手,当即有人抱着一件衣裳走了进来。
左顾右盼良久,将目光落到发愣的他身上,旋即快步走了过来。
“这位是新来的先生?请随我更衣。”
二话不说。
当机立断。
那人拽着他向里屋走去了。
其风风火火的,生生把少女给看得呆了。
“新来的伙计,替先生们准备衣服的,你那小友有得遭罪了。”
老人似是没心没肺地笑着,脸上的皱纹拧巴成一朵朵菊儿,开得一朵比一朵灿烂。
古熙攘按捺住好奇,却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里屋的声音。
能听见一点点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
哦······
那个好像是哀嚎······
若是她没听错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娘的耐心即将被消磨殆尽之际,里屋的门终是随着轰然的一声打开,门口站着分外无奈的他。
少女怔怔地看着他。
揉了揉眼睛,眨巴眨巴眼。
竖起了一个大拇哥。
“很帅!”
“多谢。”
他挠了挠鼻尖,脸微红。
算是个悲伤的故事,上一次被说帅,还是很久前。
是小妹看到自己偷穿父亲的甲胄时说的。
可如今······
他果断摇了摇头。
不能再想了。
待今日事毕,将她送回家后,随便找个理由告别罢。
他不想将无辜之人牵扯入,血海深仇,到底是自己亲手报之才觉得畅快。
但现在还是去教一教小家伙们,这一身儒服不能白穿呀。
“要来看看吗?”
他向少女伸出了手。
“要!”
她答应得可快了。
······
孩子们到底是年纪小,好奇心满满当当。
方才才有一位漂亮大姐姐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东西,灰溜溜地离开后。
这紧随其后的也是一位新来的先生,英俊帅气,面若春风。
于是便由好奇心旺盛的娃高高举起了手。
“先生您好,原来的先生们呢?怎得今日连着二堂课都是弟子们不认得的先生来代课的?莫不是先生们都有事儿?”
登时叽叽喳喳个不停歇了。
他稍稍有些头大,看向躲在远处的她。
正偷偷地笑着,看自己笑话嘞。
上一堂课应该也是如此。
心下了然。
他笑了笑。
做出个让学子们安静的手势。
许是他温和的气质影响到了孩子们,倒真的被他把嘈杂压下去了。
看得少女大为惊奇,与老人并肩而立,兴致被提了起来。
“倒是个当先生的好苗子······”
老人微微颔首。
眼中满是赞许。
而小姑娘呢,眼珠子咕噜噜地转,若是被他瞧见了,大概会心里头一毛罢。
每次这妮子做出这种表情都是有了奇奇怪怪的想法,而且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的想法。
说回课堂上,在令得学子们静下来后,他思索了下,笑道:
“先生们恰巧今日一同出去办事了。
我待一回课,明天照旧。”
便翻开课本,便想开始讲课。
忽地瞧见有一个孩子举起手。
他愣了愣。
“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孩子站得笔直。
“先生,敢问您与上一堂课先生是什么关系?学生家里有人是做说媒这一块儿的,耳濡目染之下,学生也能懂一点行。
学生就觉得。
您与上一位先生可有夫妻相。
没忍住,厚颜发问了。”
他怔住了许久。
好半天没说话。
只是眼瞳颤颤,心里头如杂乱的麻絮。
这年头的孩子怎么鬼精灵鬼精灵的,也太难带了吧······
至于教室外头,老人看着身边脑袋冒气的小姑娘。
捋捋胡须。
笑而不语。
······
“学生可真难教啊······”
“是啊······那个,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想不想教村里的孩子?”
“嗯?”
小城,江面。
船上,二人。
他与她互相瞪着眼,皆是忽略了彼此面颊上的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