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经历过被四十磅的大锤砸在脑门上的感觉吗?
将脑袋塞进一个木桶里,随后用锤子砸,不留死角不留余力地砸。
你的眼球会因为庞大的压力而向外突起,颅骨内部的压力在无法承受,在狭隘的颅内压碎了包括脑浆在内的所有的存在——截至目前,你已经处于一种生理性死亡了。
但是曾经有位资产阶级的革命家认为:万事万物都是相对而言,对于事物的发展和变迁,要用一种辨证的思维,多角度地分析问题。
那么就换个角度说说。
在外人看来,里面就好像爆掉了一颗西瓜,如果这时把桶摘下来,会惊讶地发现桶内早已盈满了红色与白色,眼球漂浮在液体表面,静静地凝视着行刑者。
这是古代共和国的时期,祭祀与审判官对暗杀者和盗贼的刑法,古称‘科塔尔’,是斩首刑的前身,也被效率更高的斩首所替代。
曾经执行科塔尔的理由是‘躲藏在阴影中的人不配睁着眼睛进地狱’。但实际上更多是为了防止死灵术士把完整的尸体复活成更邪恶的存在,而死相凄惨的尸体也不会有盗尸人愿意捡走。
那些人也曾经是圣骑士的猎杀目标。
后来医学的进步使得死灵术士们得以摇身一变,在高等学府乃至皇家任职,见了面还要尊称一声‘先生’或者‘教授’。
至少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他是分不清死灵师和外科医生的区别的。
不管死灵师的境地如何……克雷兹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境地有多糟糕。
先是被类似这种科塔尔的传送折磨得差点昏厥过去,随后他不得不松开了魔女的手,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从传送的通道中跌落正轨,坠入狂暴的乱流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才着陆。
他睁开眼之前,身体就本能反应地翻滚向一旁,紧接着他睁开眼,昏暗的黄色光线、轰鸣的机器、抱怨的叹息、还有颤抖的脚下和空气中弥漫的机油味道让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
加工车间内部。
他来不及为传送的安全隐患感到后怕,因为他马上就要被传送履带送进下一个加工的设施里面!
克雷兹朝身边脚底摸去,很快,他就捡起来了正在生产的产品——
他一拍脑袋,随后,机器的出口打开了,他干脆直接向前弓着身子从履带上走出去,离开了这个加工设施。
啪嗒。
他跳下流水线,从自己的铠甲上甩下来一团团毛线。
当克雷兹抬起头时,周围却是站立了一群穿着灰白制服,一脸茫然的工人们。
他们对视着,有人还看了一眼流水线,又回过头看着圣职者,似乎不解为什么用来卷毛线的机器里会出现一个穿铠甲的活人。
“嘿,”
克雷兹考虑了一下,友好地笑了笑:
“晚上好。”
工人们彼此对视了一眼。
“加班辛苦了,愿吾主保佑你们……就这样,我先走了。”
工人们点了点头。
克雷兹笑着。
“吱啦——嘎,砰!”
“坐这来,这里,我对面。”
警员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对着一张表格边写边问道:
“姓名。”
“克雷兹。”
“姓氏呢?”
“我是宗教界人士,不持有姓氏。”
“那就说你原本的姓氏,不然我差不到你的户口。”
“莫斯托洛夫。”
克雷兹叹息一声,怀念地说出这个名字:
“克雷兹·克拉西尔·莫斯托洛夫。”
“你的口音、父名和姓氏——你是塞拉尔帝国人?”
“如果你说原本籍贯,应该是塞拉尔帝国没错。”
“那么民族就是黑剑民族了?”
“是。”
“嗯……你的发色不像,没那么纯粹的金色,但是眼睛一模一样。”
克雷兹钴蓝色的双眼有力地佐证了这点。
“性别。”
“这个有必要吗?”
“万一你是变性人怎么办?我可不想被那个代表女权组织的议员狠狠谴责一顿然后再被警长批评一顿扣掉工资,最后回家再被老婆大骂一顿。”
警察一摊手,同时灌了口咖啡,揉着自己的眉心说着。
“好了别拖延时间,我还要值班去。”
“男性!纯正的男性。”
“好了……男……性——年龄?”
“19岁。”
“职业?”
“圣骑……不……异端审……不行,呃,你就写,析木林教堂护廷者吧。”
克雷兹失落地说着。
“好……教堂保安。”
“护廷者。”
“不都一样吗?都是穿着制服和铠甲,拿着武器维护秩序,防止入室盗窃和抢劫。”
克雷兹淡淡地说着:
“我穿着的是【自由漫步】同一系列的动力装甲,内附蒸汽加速器,能源是我自己。门口那把巨剑是PRT122式银合金十字大剑,重六十公斤。一般没人袭击教堂,不过邪灵什么的我都有在杀。”
“那么恐怖分子和黑帮在附近斗殴的话,你有可能会出手吗?”
“这个可以有。”
“好的,教堂保安。”
“都说了不是保安啦!”
“无所谓,重点是……这个,克雷兹·克拉西尔·莫斯托洛夫先生先生。告诉我,你为什么三更半夜私自进入析木林第三纺织厂加工车间?”
克雷兹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这种事大众还没必要知道。”
“那么我就写上:妨碍审讯,态度非常对抗,加上半夜进入工厂设施中,你将会被予以拘留5天。”
警察看着眼神中隐隐带有焦急的克雷兹,挑着眉毛,说道:
“想好了吗?”
哎。
克雷兹叹息一声:
“如果你非要知道,那我就不管你死活了。”
“什么意思?”
“《保密条例》第三条第六段:涉及到异端分子的大规模恶劣犯罪行径,应该封锁消息来源,防止引起社会动荡和恐慌。”
克雷兹头疼地说着:
“如果我把魔女猎杀资格证带过来,就没这么多事了。怎么样?警察先生?您是放我出去猎杀异端,还是把我关在,等到更多犯罪出现后,去处理那棘手的民众恐慌呢?”
他注视着警察,乞求中又带着某种恐吓地说道。
“大众的事情要是处理不好,对于议会下属的警察局来讲会很难堪吧。到时候很大可能就是连带着局长副局长一系列干部全部被迫辞职下台。这可多不好啊……”
“啪!”
警察签好自己的名字,放进文件夹,冲他微笑着说道:
“审讯结束,谢谢您的配合。”
“哈啊?”
克雷兹愣住了。
“您看起来确实像个圣骑士,或者异端审判官。但是恕我直言——这是个认纸不认的年代,口说无凭,请拿出您的执业资格或者其他能证明你的证件,我们才会让你离开看守所,如果你要进行猎杀异端分子的行为,我们会大力支持,如果你要向我们寻求帮助,我们也会向议院申请,随后再由议院批准你的猎杀许可,否则您就是在违背人道主义,虽然人类议员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那几个精灵议员会狠狠地谴责你不珍重生命,违法乱纪,血腥暴力。如果你猎杀的对象还是女人,那女权组织就会站出来号召劳动妇女们起来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
警察滔滔不绝地说着,随后,他耸耸肩:
“综上所述,您最好的选择还是呆在这里,等待我们查明你的户口和身份,按程序走下来,最后你拿着市议院的那份——大概是叫《紧急治安维护管理办法许可证明》的证明,你就能真正进入我们下城区,开始您的正义事业了。”
“太慢了!你们还想让多少人死去才罢休!”
克雷兹挥起手,却没敢砸桌子。他很清楚自己一巴掌砸桌子上这位警官很可能会被桌子的碎片砸伤。免不了到时候又落个袭警的罪名……
“别太激动,有句话说的好,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
警官走到门框,向他安抚着。
他一下子安静下来,低下头很久没说话。
经常不知道是为何,出于某种理由,就站在门口,一声不吭地期待着对方说什么。
“如果正义迟到了,”
克雷兹喃喃着。
“那它来了又有什么用?难道非得烈火把房子烧的一干二净才来的救火员才是好救火员?”
警察压了压警帽,推开了审讯室门框,但是在走出前,他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感慨地开了口:
“职业道德吧。遵从命令,按照程序有秩序的工作,这也是对一个从业者的评定。至于你说的,也没错啊,那是社会给这种行为的评定。”
“重点的不是什么样的是好人,而是什么样的道德你应该遵循。”
他说完反而自己嘲讽的笑了笑:“反正我是没怎么在乎过社会道德。”
警察说着,合上了审讯室的门扉。
“只有五天时间,慢慢呆着吧,有事就和门口的狱警说吧。别想着越狱,这可是在地下城区,人口可没地上那么多。找个人还是容易的。”
独留克雷兹在昏暗的室内低吟着,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