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拘留、限制人身自由、呆在审讯室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克雷兹不乏长期呆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的时候，他回想了一下大概是14岁，希洛带他进了教堂最底层的房间——直到三年后他学会了古代精灵语，他才认出来门框上悬挂的牌子所被标注的是‘刑讯房’。
其实用不着那么久，希洛打开门，摸摸他的头，告诉他：“随便玩。”
从他进入阴暗的房间那一刻起，克雷兹就认知到人类的对于加工机械精湛技艺与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的结合，那是多么伟大又可怕的事。
所以他不能那么怕禁闭室之类的地方。
那里有烙铁，三角马，自动化滴蜡，剥皮机械，墨汁，精准的定量放血机械，趾骨研磨器，还有一些密封在罐子里的，被标注为“致幻型气体”，一旦逸散出来就会有奇妙的杏仁与水果香味的物质。
但是最吸引克雷兹的还是那部机器。
永动机。
那是房间的核心装置，将犯人囚禁在内部后，底部会开始升温，犯人必须不停走动才能避免被烫伤。一根管子笔直插到他的食道里，富含能量的流食会‘一步到胃’，他的排泄物同样直通地下，作为燃料熊熊燃烧着，以继续炙烤他的脚底板。
就这样，再通过无数的齿轮与轴承，那个房间里有了微弱却持续的光辉。
‘他永远不可能轻易死去，他要用他的生命来为光明做出伟大的牺牲。’
克雷兹从中所领悟到的，就是这句话，这使他一度为之感动而充满信心，因为他知道，今天的光明，其实都是罪恶所燃烧的烈火所释放的。
人们不应该永久地毁灭黑暗和罪恶，而是物尽其用，像资本家一样，剥削，压榨他们所有的价值。
只有建立在罪恶上的光明，才会长久不熄。
克雷兹怀念起了那段时光。
其实从他踏入那个房间后，门就锁上了。
希洛每天都会给他送来食物，每周日也会专门跑来给他做礼拜和功课。
他最开始还会对尖锐的刑具恐惧，但后来随着一批警察局无法撬开口的邪教徒们被投入进审讯室后，那些刑具就变成了他的玩具。
他摸索着左手的第二个关节，那里是他专门操控机械的阀门，只要扣下去，头颅就会带着皮和韧带缓缓拔起伸长，直到受刑的人脸色暗紫，呼吸急促但不窒息——这需要长期的练习来把握。
很少有人会被投入永动机里，所以他主要的娱乐玩具还是靠放血与剥皮。
至于穿刺的刑罚——他不是很喜欢使用铁处女和针刺腰带，因为效率太低。
但是他倒是曾经将自己关在铁处女里过——希洛会从外面继续插入剑刃擦着他的皮肤过去，以锻炼他的柔韧性、与金属的契合与敏感程度。
他在里面玩了四个月，那是他这辈子放的最长的假期。
作为护廷者，他要永远守护教民与教堂的安全与秩序。
所以……希洛才会教他这些技艺。
刑讯也好，圣言也好，哪怕连射击他都耐心地教授自己。
克雷兹想到这里，突然顿悟了。
“是啊。”
他喃喃着，却笑了出来。
“为什么我要在乎这些制约呢？”
比起这些条条框框的规范，如果等到真正的流程走下来，恐怕魔女早就丢了线索吧。
她还会凭借着那副伪装，危害教堂的人。
【重点的不是什么样的是好人，而是什么样的道德你应该遵循】
道德啊……人类有很多美好的道德。
我们有忠诚，有贞洁，有勇气，有温柔，有爱，有无私，有正义，有善良。
无论是什么道德，只要是为了这些美好品质而出现的道德伦理，没有理由不去守护。
只要一想到这里，克雷兹就彻底明白了。
“我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了。”
他笑了笑，随后钴蓝色的双眼闪动着坚定的火光。
他站起身，礼貌地将椅子摆正，随后面对着墙壁，举起银灰的左手臂。
“为了守护道德！我必须要越狱了！”
他大声吼道，门口的狱警反而压根儿不理他，自顾自地借着煤气灯读着晚报，打着哈欠。他抹了一把鼻尖，仔细阅读着文字的内容，试图让自己不会犯困：
“昨日上午，本市火车站两条铁轨中央发现了腐烂的人体部位，疑似是前段时间失踪的格里薇丝家千金——”
嗡……
耳边传来低鸣，狱警便随手拨了拨，以为是苍蝇，嘟囔着：“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有苍蝇的。”
他又继续阅读下去。
“咳咳，我刚刚是看到哪个了？这个吗？近两周失踪的女性已经超过14人，下落持续不明——”
嗡嗡嗡……
“他娘的，傻哔虫子！真不嫌冷。”
他骂了两句，翻了一页报纸。
“嗯，昨天是10月28日，看来马上就要冬天了，真晦气……”
嗡嗡嗡嗡嗡嗡……
随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扭过头，耳边的‘嗡嗡’声愈加暴躁，他小心地将耳朵贴在牢门的门框上，只听见——
轰！
“草！”
他尖叫着捂着耳朵摔倒在地上，巨大的声响令他耳膜无比震痛，他撑着，捂起耳朵站立起来，单手哆嗦着从腰间摸出钥匙，娴熟但是还是颤抖着打开了牢门锁头，他深吸一口气，拔出配枪，一脚踹开房门。
“不许——哦，不！哦，该死！哦——哦哦哦，我的妈呀！”
他撕心裂肺地哭吼着，面对眼前的景象，他摊开双手，配枪掉在地上，狱警几乎是跪了下来。
“局长会扣光我的薪水啊！啊——啊——哦——哎哟啊……我的娘啊……他娘的，真有傻哔越狱前自己说一声！”
啪嗒啪嗒。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刚刚是什么在发出声音？”
狱警扭过头，看着荷枪实弹的警员们，只好伸出手，指了指审讯室内。
“他妈的，你好好说话不行吗？让我看——”
警员骂咧咧地朝房间内看去。
随后，他深呼吸一口气，故作平静地说道：
“准备报警。”
狱警愣了一下。
“嘿，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就是警察啊，你在发抖什么？”
“那就快上报地下城议院！”警员大声吼道，他难以遏制自己的惊慌：“那家伙可能真的是圣骑士，真的有异端分子在地下城！”
“可是就算圣骑士，他也越狱——”
“你傻哔吗？正因为他是圣骑士！所以要让军队来阻止他为了抓个异端把市区都毁了啊！”
他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眼审讯室内部：“看看吧……地面上全部都是灰尘和碎石，那面墙后面是下水管道，为了阻隔瘟疫种所以足足有两米厚，钢筋混凝土裹着红砖，比普通领主的城堡还结实，要破坏起码需要一尊加农炮轰上几下……他干脆拿拳头正面将墙打成了粉碎，这只可能是动力铠甲的增幅才能做到的……如果他浑身穿的真的是动力铠甲而不是随便一身白色涂装的野骑士板甲，那他只可能是圣骑士！”
就这个破坏力表现，看起来他拳力怎么着也有个五六吨吧。
如果审讯室这家伙脾气不太好，说不定当时他就被随手一巴掌扫飞到墙壁上，摔得粉身碎骨了……
警员捏了把汗，但是随后冷静下来，他捏着手枪，走上前，朝后面的同事打着手势：
“狱警多米里亚，你留在这里保护现场。摩洛莫多，你马上离开这里去给埃尔顿警长发电报！告诉他我们这里的情况，记得，一定要说是那个圣骑士先动的手！艾尔斯——把警犬牵过来追踪圣骑士！沙德继续查那家伙档案，看看他到底是归谁管的！其他人，去拿步枪和机关枪，小心瘟疫种趁此机会冲上地表！”
“那你呢？万尼？”
警员万尼愣了一下。
“我……其实正要下班。”
当然他不可能这么说。
为了面子或者为了职业操守，万尼纠结了一下，揣着手枪，扭头看向那幽暗，潮湿，令人作呕的破碎墙壁外，那里分明就是危机四伏的下水道。
“我先去追他！”
他咬咬牙，直接翻墙跳了过去。
“喂，万尼！”
有人呼喊了一声，不过看起来万尼早就走远了。
其他警员们互相对视着，有人疑惑地说道：
“他不拿提灯吗？”
“我不知道，大概他夜视力很好？”
“不管怎么说……先封锁这里！快建个堡垒！别让老鼠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