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的感染者？！”
克萝莎强撑着昏沉而痛苦的头脑，咬着嘴唇，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些。
感染者裂开的上半身散发出浓烈的刺激性气体，很显然她已经是晚期，病毒完全掌控了她的神经，把她转化为了这副半人半鬼的模样。
晚期的感染者皮肤无时不刻不再出血，虚空的病毒会替换她体内的细胞，并把内脏彻底翻出来，将白色的病号服浸透成这个样子。
她使劲拽着手铐，这东西，如果她正常情况，根本锁不住她。
“该死！该死！该——”
克萝莎的皮肤被金属环勒破，比起疼痛，鲜血的气息让她突然浑身一激灵。
又是这种感觉……那种亢奋到极致，要灵魂出窍的感觉。
钴蓝的魔眼蒙上红意。
她咬牙，手腕上的青筋毕露，奋力一扯——
噗嗤！
手腕被直接扯断，动脉的鲜血喷涌！克萝莎来不及犹豫，直接借助势头，将断口的骨茬直接对准那感染者的口中刺出！
啪！
融化的血肉如同淤泥，将克萝莎的手臂完全吞魔，腥气腐败的味道一瞬间变得更加浓郁，克萝莎面不改色，在自身流血的刺激下，精神越加亢奋，疼痛被有意无意地淡化，甚至是反过来提供给她以种难以言明的……快意。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绪’、‘这样的行为是人能做出的吗’——之类的想法并没有浮在脑海。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想别的。
她满脑子只有一件事：干掉眼前的感染者。
权柄处于不可用的状态，就算她想调动，脑子也不允许她一瞬间进行大量的部署和计算，连魔眼的解析她都不敢保证能负担。
所以，她能依靠的就只有——
“Dople！（退散！）”
她低吼一声，宛如帝王怒斥不肖臣子，磅礴浩瀚的无形冲击波从**胃囊中的断腕中爆裂，瞬间将对方直接抛起，轰飞出去。感染者如一滩肉糜，在墙壁上喷溅成出辐射状的痕迹，半腐败的胃囊一跳一跳，肺叶张开如双翼，挥动几下鼓满了空气。眼珠眼球在墙面上如毛绒球一般滚动着，缓缓把瞳孔再度对准克萝莎
“噌！”
克萝莎一甩断手，把上面沾染的肉沫在平台上擦了擦，同时右臂发力，白皙柔嫩的皮肤下显露出肌肉的轮廓，相比于左手，身为右撇子的她右手更加有力量，也更加——
碰！
固定在床上的一截锁链被直接扯下来，连接处如同麻花似的扭曲变形，克萝莎立刻坐立起来，解开脚上的搭扣，庆幸双脚没有那么多束缚，不然她就只能用手肘和膝盖爬出去了。
克萝莎谨慎地盯着墙上的那东西，失血的左手端腕逐渐开始愈合，甚至是重新生长出骨头和神经。
尽管权柄不能动用，但是魔女的体质还在，蔷薇对她的庇护和爱恋使得克萝莎的生命力远比人类顽强。
再生需要时间，克萝莎却没有那么多时间，她只好从一旁桌子上抓起纱布一卷伤口，下台离开时，她不忘拾起来地上的断手，圣焰对她没有伤害，所以克萝莎把断手丢进一旁的壁炉里，再将硫酸、机油之类的溶剂与地上的血液混合打乱。
“不能让别的圣骑士用‘勿忘我’找到自己……”
希洛的叮嘱她没有忘记。克萝莎一直在避免流血，留下头发、肉片或者衣角之类的痕迹，为的就是保护自己的身份，一旦被其他人不知情的圣骑士发现自己有魔女的身份……那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所以被她之前撕去的衣服基本上都被圣焰烧掉了。
她不清楚这里是哪儿，但是还是决定先离开。
“该死的……我的伤口和虚空感染者接触……这样下去我也会被感染。到底是把我绑了起来……”
感染者到了晚期，神经被病毒支配，应该不会具备完整有序的思维能力，绑人这种复杂的动作肯定是人类所为。
也就是除了感染者，这栋楼里还有其他人类？
那他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她来不及多想，墙上的血肉开始蠕动，肉糜逐渐滚出来球形。
克萝莎扶着墙，踉跄着离开，她没有心思再去收拾那滩肉泥，虚空感染者不是现在没有权柄的她能解决。
“药剂……呼……呵……我得找到疫苗。”
虚空病毒虽然致命，但就像狂犬病一样，不至于说无药可医，城市行医的诊所都能对付这种病毒感染——在24小时内。
作为圣职者，克萝莎是知道有几药对付病毒感染有强效。但是如果这里是机械神教内部……那一定有地方存放冷冻的疫苗。
普通的接触感染或者飞沫传播，那当然无所谓区别。
但自己是血液接触，只有疫苗是最佳效果。
她摸了摸鼻子，还好呼吸还顺畅，没有出现鼻血，口水的分泌也正常。
“还好还好，也许是魔女的身躯保护了——呃啊！”
头脑一阵阵发热，刺痛，克萝莎忍不住低吟。
她肩膀靠着墙壁，脑子像是正放在牛奶锅里煮，大量的公式、定理、导论、分析实验、对比参数、操作经验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我的头——啊——别这样——至少等等，让我找到疫苗……”
克萝莎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浑身冰寒。
不能这么死去——她是圣骑士和魔女的身体，这种身体如果被虚空病毒感染，那危害会远超普通的感染者。
到时候的结果很可能是整个析木林都被她的感染体污染……
而且如果现在死了，便宜了艾伦娜可就得不偿失，之前的一切也结果就白费了。
……等等，那家伙不会就是知道了现在的情况，所以才。
“疫苗——疫苗——”
克萝莎颤抖着前行，她努力辨识着四周的环境——吾主庇佑，这是机械神教的侧塔，它幸免于火灾，而且楼层应该不低。
“我刚刚出来是加工间——那么药物应该都在附近的医疗室……”
她用魔眼记录过地图，她记得侧塔这边，医疗室每层都有，都在楼道走廊的前排——
啪嗒……啪嗒……
靴子踩水的声音在楼道间回荡着。
‘这么快就——’
克萝莎瞳孔一缩，急忙撞开了一侧洗浴室的门：
坏掉的水龙头不停地喷着水，试图将地上的血迹清洗干净。
然而泥潭，是不可能被这点水冲散。
入目所及之处，密密麻麻白衣血衫的人群，正背对着她，面朝太阳，跪地匍匐。
“呼……我真笨。”
克萝莎捂着断手，头痛得更厉害。
“机械神教都在隔壁救火……很显然，这里全都被感染了……”
病人们扭过头，他们之中有男有女，目光颓唐，紧握着机械神教的护符，他们之前一定是在祈祷。
最靠近克萝莎的感染者嘴唇翕动两下，发出一个细弱得令人心疼的声音：
“快——逃……”
下一刻，他泪流如注，眼球和眼泪一起流下来，猩红的血液中携带着大量血肉，眼泪流淌过的皮肤如同化雪一般迅速溶解。
克萝莎垂下头，即便她头痛欲裂，无法忍受，也依旧坚定地用右手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迷途的，流亡的，有福了——你们终于要回归安宁了。”
“以太阳与烈焰之光，秩序的圣主，地上行走的凡物的父亲——下属之圣职者：克萝莎之名，宣告你有权享有死者之名，自此，请散落在凡间自然的尘世，作为泥土，花草，树木，与天同老，与地长存。”
祷告结束。
克萝莎举起手，这些人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候。
对她来说，确实最后的机会去帮助他们解脱。
明知道这点……这群病人还想把自己锁起来，聚在一起，不去伤害别人。
“谢谢你们。”
克萝莎低吟着，右手中亮起圣焰：
“该上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