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的，草率的，双方都各怀心思的共识暂且达成。
艾伦娜放弃争夺身体为代价，换克萝莎不再去靠近那个黑骑士。
虽然克萝莎也不知道黑骑士究竟做了什么，不过这种扯虎皮装大王的行为有效果，那对于她来说就是好效果。
克萝莎这方作出的妥协是强化权柄，接受传承。
简而言之便是……让艾伦娜这个初代的蔷薇魔女，可以凭依这传承继续存在下去。
乍一看与信仰的原则冲突，但原本就打算过河拆桥的克萝莎不在这些。
这是正儿八经的阳谋，她也不在意这些，拥有特殊体质的她，应该不止于一个魔女的‘权柄’。何况就算是普通的魔女，也能通过积累相关知识后杀死同类，以获得对方的‘权柄’。
只不过，这么一来就不得不多活一段时间了。
至于说，艾伦娜的诅咒，克萝莎也不会相信，用男人之身威胁她——克萝莎也不在意。
作为拥有坚定信仰的战士，她有这份觉悟。
克萝莎相信，比起魔女失控造成的危害来说，到了那种地步就算是放弃男人身份也没什么。
世人是什么看法——无非就是抨击她同性恋、阴阳人、男妓、**、太监、没有几把的怪物、畸形、怪胎、恶心之类。
又没有断手断脚，也没有失去生命，对于圣主教的教义来说，她忠诚不二，对得起信仰，对得起和平。
面对舆论的风暴，尤其是这个印刷术日益进步的时代，自己……应该挺得过去。
何况人们应该也会理解自己作出的牺牲吧，人民又不是傻子和瞎子，他们有自己的判断标准。
“为了加快学习的效率，我需要你提供给我一些东西，以迅速地掌握‘权柄’。”
艾伦娜，这位霜血最后的封建领主，生前享有国内两万四千平方公里的肥沃土地——蔷薇谷。克萝莎听说过那里，战后参与了革命的精灵们上书联合政府，把那块土地交由他们作为自治领，遵循共和国意志和宪章，但是司法权独立行使。依旧采用原本的王庭审讯制。
不过即便如此，那也是在艾伦娜死后的两百年后了，这位末代的女公爵举止得体，容貌迤逦，即便是克萝莎也受到影响，拘束起来，没做出些太随意的举动。
“提供东西？你想要什么？”
克萝莎皱眉。这让她想到女巫的邪恶仪式之类的东西。
昏暗的洞窟，一口魔锅：里面煮着恶臭的腐蚀性毒剂、癞蛤蟆、蜈蚣。水晶球散发着幽光，黑猫在一旁窃笑——这是大多数人对于女巫的认识。
而女巫跟魔女没啥关系，她们只是群被迫害出来的疯子。
“至少一磅以太结晶。”
艾伦娜淡淡说道：“人类用这东西当作一种可以替代黄金的等价物，却不清楚它的真实价值……承载记忆，承载数以百万单位记录的信息。找到它，利用它我才可以给你迅速灌注进知识。”
“那东西很贵！”克萝莎嘟囔：“一磅要至少几万利时，密度又太高，只有巴掌大小。很适合储值。更重要是——它有价无市。即使购买，也是买一些指甲盖大小就不错了，哪来给你一磅的东西。”
“我考虑到这种情况，所以将‘权柄’所需要的知识，分批传递。你能够拿到多少的以太结晶，就能从我这里得到多少知识。”
魔女一抬手，克萝莎的面前突然浮现出一本厚重的笔记本，她翻开查阅，密密麻麻的信息瞬间灌入脑海，好半天后才得以处理妥当。
“很客观。”
克萝莎回过神，淡淡评价道。
内容当真是极为丰富……让她有那么一瞬间，对于魔女竟然有一丝羡慕。
仅仅是她不常使用的‘权柄’能力，【绝望棘刺】为例：关于这一项能力，却演化出多个方向的晋升。
毒性晋升——【极黑之矛】；距离晋升——【末路长枪】；射速晋升——【枯萎箭雨】。
“你多少也察觉到，自己的权柄力量只是粗浅的使用，没有任何系统的研究和细致操作，以至于对比起克里斯汀娜，同样的黑刺，在你手里发挥的威力并不出色。”艾伦娜察觉到她一闪而过的表情，趁热打铁：“权柄的补齐，不光只是增强你的能力，伴随着知识越多，你的眼界越开阔，对于权柄整体的运用组合，也会比现在更灵活多变。”
克萝莎翻看着笔记：果然，这上面并不只是增强原本她已经懂得使用的能力。
【阿罗甫西亚定理】：精炼魔力，提高魔力使用效能。施展权柄后能够回收一部分魔力作为储能。
【蔷薇科植物专精培养研修】：魔女研究蔷薇科作物的进阶知识。
【核心熔铸】：培养出自己的魔女核心，用以激活真正的魔女形态。
【茁壮】：权柄范围内存在自然生长的蔷薇作物时，显著提升生命活力。
【初级魔化作物原理】：浅显入门的魔化造物理论学。
许多晋升还需要前置的知识，比如【贪婪之须】，需要【光学迷彩】和【血魔花坛】先被她学习。
还有【蔷薇心侍女进阶——蔷薇骑士团】、【折跃进阶——定向传送】、【附魔·蓝色妖姬】、【附魔·琥珀皇后】、【花冠装甲】、【温室化】、【光合作用】……琳琅满目，她试图翻到最后一页，却发现这本子压根没有结尾。
最后一页后又是新的一页。
开枝散叶，无穷无尽，如同树木一般，不断地连接下去。
克萝莎放下笔记，看向艾伦娜：
“如果是凡人，把这些全学完，要多久？”
“也就一千多年，大概一千四百、五百年吧。毕竟这只是下位魔女的权柄，不过人类的知识体系越来越丰富，对于蔷薇的研究也从未停下，所以以后也会越来越多……只不过，你们可没有权柄，随着魔潮结束，人类也不会再有魔法师存在了。”
“这些知识……有多少是从人类社会中来的？”
“几乎所有。不过你看到的是历代蔷薇的魔女们利用魔眼分析解读后再精修的产物。当你死去，你对于权柄的理解，也会刻画在权柄中，传承给下一任。”
克萝莎沉默了。
“所以……魔女，得到权柄之时起，就从来没有放弃过学习吗？”
“小鬼，你要明白长生者拥有和短命人一样的作息习惯时，我们的学习时间自然会远比你们多得多。这很公平。即使是魔君陛下，也没有多给我们这方面的偏爱，对魔女来说，空有权柄而没有力量和知识的，早就被你们审判，或者在篡权的过程中被取代了。”
“呼……”
克萝莎心浮气躁，摇摇头：“如果不用以太结晶，你能给我灌注多少技艺？”
“非进阶知识，我能给你传输大概190万字，你现在的大脑根本无法处理进阶知识的信息，那是富有魔力的文字，凡人如果试图解读，不需几秒，脑袋就会过热融化。即使是魔女，也不可能一瞬间处理太多的信息量，除非你是‘原初之维度’、‘原初之宇宙’的下属——算算看，大概有两三项的技艺吧。不会超过三项——终于心动了吗？”
权柄的能力越强，她就越不会愿意离开自己的身体，寻找下一个魔女。
但是魔女没理由拒绝：她想要的就是这么一个身体。
若有一日，如果克萝莎会真正堕落，她自然可以抛开一切问题，甚至不必再夺走身体控制权——那个时候，谁更适合作为表面的魔女，还不好说呢。
“毕竟知识能提升的力量，显而易见。”克萝莎淡淡道：“给我【茁壮】、【核心熔铸】、【温室化】。”
“超量了——我建议你把【温室化】去掉。它跟你喜欢放火没有关系只是增强了你能够赋予蔷薇们的活性。”
“如你所说。能灌多少，灌多少吧……对了。”克萝莎突然意识到一点：“我以后，该怎么联系你？怎么来到这儿？我现实中又在哪里——”
“停！一个一个解答。”艾伦娜没好气地说道：“首先，只要你想要见我，喝一杯蜂蜜花茶，然后伴随着蔷薇的花香睡觉，你就可以来到这里。然后，关于你的现实情况嘛……”
她侧过头，看向一旁。
克萝莎下意识扭过头：“你在看什么——”
紧接着，她看到了自己的手腕。
被固定在金属镣铐上的手腕。
四周不知何时变成了正常的世界，没有亚空间的低沉压抑。只是房屋变得漆黑，空气中散发着特有的机油与铁锈的味道……
“我……回来了？”
还被绑在了一张床上——不对，这是工作台。一旁还有焊枪、钻头、圆锯……这里是某个加工间？
克萝莎动了动手，四肢都被固定在平台上，还没等她使出力气，大脑猛然一阵刺痛，无数的信息如同江河决堤般迅速涌入脑中。
“呃——哼！切……开始了啊。”
脑袋在接收信息，完全腾不出来空间去操纵‘权柄’，完全使不出来力气。她咬着牙，试图抬起酸软的手腕，扯碎这段枷锁！
哒……哒……
厚跟靴子的声音由远至近，越发清晰。
“咔哒！咔哒——”
克萝莎越发加紧速度，忍受着头脑的胀痛与昏沉，不断地试图把手铐的锁链拽断。
“哈啊……”
低沉的女声响起，克萝莎动作一僵，她明显感觉到，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危险的气息。
“你……醒了啊。”
女人含糊不清地说着。
“想吃点什么吗？我这里有钨、水银、黄铜、铝……或者，来些刺激的？”
克萝莎扭过头，在她身后，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缓缓朝她走来。
她白衣、血衫，眼神浑浊。
看到克萝莎投来目光，她咧嘴一笑，黏稠的口水滑落下来，在地上拖出一路明显的水迹，靴子踩在上面，留下脚印。
“刺激的？”克萝莎迷惑地重复了一遍。
她看起来不太正常，有些像狂犬病人。
“就像这样。”
她咧开嘴，一直笑到了后脑勺，随后将整个下颚彻底分开，露出牙床、口腔、食道、喉管，以及空荡荡的胃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