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喜欢叶灵川吗？”
“……？！”
如果把我此时的内心活动转化到脸上的话，那肯定惊讶得能吞下一只苹果，不过我还是忍住了，因此我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
“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会牵扯到灵川身上？
与我开始躁动不安的内心相比，她看起来依然淡然自若，让人看得牙痒痒。
“我换个说法吧，如果叶灵川有难，你会去救她吗？”
“会。”
虽然不知道她这个问题的用意何在，但是这个答案根本不需要思考。
“如果她不希望你去救呢？”
“那当然不会。”
如果她不需要我去救，那说明她自己就能解决问题了，如果我强行出场，那估计只会使局面更糟，就好比电影里经常有的，没能力的配角因为担心主角安危闯入险地，反被捉为人质。我可不会干打乱叶灵川计划的蠢事。
“看来你很信任她嘛。”
又是一个不需要思考就能给出答案的愚问。
如果连叶灵川都不能信任，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信任的？
“那你喜欢叶灵川吗？”
“……”
“这个不也应该是不需要思考就能给出答案的‘愚问’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她只是回答：“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你是以实言为食的巫婆？
还是，你其实是擅长直投魔球的棒球选手？
“我个人比较内敛嘛，所以不擅长表达感情。直接说‘喜欢不喜欢’什么的……”
她接着问道：“那你为什么能对‘琥珀梦魇’说出喜欢她？”
“……”
她难不成还兼职月老？所以现在才会想要撮合我的感情线？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你的虚言也依然不止。”
“……好吧。真要用语言表述出来的话，只能说，她对于我来说，不是能用‘喜欢’或者‘不喜欢’，‘爱’或者‘不爱’这种词汇来描述的人。”
“你原来也会说这种暧昧不清的话的吗？你不是一直追寻着‘把想法用精准的语言表述出来’吗？”
“我看起来像是实话实说的直肠子吗？即使自我认为能够精准了解自己的想法也没法作出改变才是所谓虚言。”
就像就算明白‘这样做才是正确的’，人们也往往没法朝明朗的方向前进。别说前进了，迈出脚步都不能。
人可不是生来正确的生物。
真要说的话，人是不断迈向错误的事物。
“看来在你心中她的地位挺高的。”
那当然，有珠穆朗玛峰那么高。
她好奇地问：“那你老姐有多高？”
请别把那种能和太阳系并肩的家伙拿来比较好吗？根本没有可比性。
话说这次怎么又问到我老姐身上了？
对于我的这个疑问，她这次并没有一如既往的用直言迎击，而是少有的转移话题，说：“既然如此，在‘女鬼事件’中，你为什么要去救她？”
“因为那时候她希望我去救。”
讲到这里，我不免怀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追问那么多有关我对叶灵川的感情态度的问题，以我多年的感情经验，以及在被迫和老姐看了那么多的狗血剧的熏陶下，这种情况一般都发生在对方对自己有好感，因此才会拐弯抹角的询问自己的情感经历。
莫非……
不可能！只有这个绝对不可能。
这个巫婆就算喜欢上阿米巴原虫也绝不会喜欢上我。
“放心好了，我就算喜欢上阿米巴原虫也不会喜欢你。”
能别真的直接说出来吗？真话真的很伤人心啊。
“你不就是希望我这样说的？”
“请别搞混‘希望’和‘猜想’的区别。我才没有这种自贬的嗜好。”
“很多时候，正是因为你‘觉得应该会是这样的’，事情才会导向你‘希望’的局面，小子。”
她终于放下那只仿佛杯底通往异空间的茶杯，看着我说：“‘希望’并非全是美好的事物，通过让自己遭殃博得同情或者获得类似的好处的‘希望’也是存在的。更别说是‘希望别人遭殃’或者‘希望自己死掉’之类的常见想法。”
“你想说我内心是这样希望的？”
其实我真的是个超高校级抖M？
“我想说的是，即使是内心偶尔闪过的想法也不能忽视。因为很多时候，人的‘希望’都是和他想要的样子背道而驰的。因为一时的愤怒而诅咒别人去死的人比比皆是，但当那个人真的死在眼前时却又自咎自责的人我也看得不少了。”
“所以。”她看着我说：“当你的眼前发生了‘某些事情’时，不妨去想想，这是否是由于内心所‘希望’而导致发生的，而这，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希望’和‘想要’？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懂啊。
“能别打哑谜吗？”
“你不是就喜欢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吗？”
虽然老早就有这种感觉了，并且一直以“她是巫婆，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略过。但我还是觉得奇怪。
她对我是否太过熟悉了？
以至于熟悉得一直反拿我的维生工具“虚言”来对付我，并以此为乐。
我觉得她根本不是因为实质是实言才会使用直言，而是因为实言是除了虚言本身外对付我的最好工具，因此才会把这‘实质’赋予到自己身上。
她到底是谁？
“我只是一个因为巧合而被卷进来，然后以帮这里的‘主人’看守门口为代价，在世界尽头住了数百年，以研究‘世界核心’为乐的糖果巫婆罢了。”
她再次看穿我的想法，微笑着说出不以为意的话。
然后，她再次不以为意的说出某个惊天事情。
“而现在，这个世界将要消失了。不过反正这里也没有太多研究价值了，所以我也该走了。只不过还是有着一个谜团困扰着我，所以在走之前，我想近距离接触你，看看你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她’为你这么做。”
“……那你解开这个谜团了吗？”
“没有。”她看着我，表情复杂地感叹道：“看来‘感情’这个领域，我永远也别想解析明了。就算只是‘表面的情感’，也很难完全明白。”
“情感本来就是混沌的吧。”
她感兴趣地看着我，说：“就好像你现在一样，你看起来似乎完全不感到惊讶。”
我耸了耸肩，说：“大概是被某个自称路人甲的家伙说多了吧。”
“你说他啊……”她似乎回想起什么，说：“他也是个有趣的家伙呢。可以说，他是第一个来尝试接触我，并请求我帮助的‘记忆遗骸’。”
这次我感到诧异了，说：“你也认识他？”
那个家伙的人脉还真是广啊。
“恩，因为我管着‘门口’嘛，如果他真的想实施那些计划的话，那可必须经过我才行。而反正我也想离开了，他又说出了那么有趣的计划，所以我就在我职责范围内，稍微动点手脚，帮他把‘外界的异常点’复刻进来。”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雇你这种一点也不尽职的人还真是大错特错。”
“只能说，这也是‘她’所希望的。不然的话，我也不可能在‘她’的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
“不过，也因为是先接触了他，所以我本来是没打算接触你的。只是，那两个小姑娘看来也不太安分呢，特意把你引来这，所以，我才会顺手帮你些忙。也因此我才发现……”
她直视着我，仿佛越过我的眼睛，直达灵魂。
“你和他是不同的。”
……不同？
“所以，你、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实情？”
她露出神秘的微笑，说：“时候到了，你自会知道一切。”
“……”
如果要用行动表现出我此时的心情的话。
我想直接把茶桌掀掉。
“你现在知道再多也没用。”
“那你干嘛还说出那么多吊人胃口的话？”
看着她狡黠的笑，我突然想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你这家伙，果然只是为了逗我玩吧？”
“诶呀，别生气嘛，你从早上到现在没吃什么东西吧，来，吃颗糖吧。”
一边说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颗糖，递给我。
我下意识地接下了，撕开糖纸，顺应食欲扔进嘴里，圆润的糖果在进到口腔的瞬间就融化开来，香甜的气息立即蔓延开来。
真不愧是糖果巫婆，这糖果的味道还真是顶级的。
……恩？不对？糖果巫婆！我为什么明知道眼前是个危险的家伙还这么轻易的吃下她给的食物？
虽然我想立即把糖果吐出来，但是口腔却忍不住这香甜的味道，已经先一步把融化的糖果液体吞进胃里。
我瞪着她，沉声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不是什么有害的东西，算是我的一点小礼物吧。也顺带满足了某个自杀志愿者的愿望。”
自杀志愿者？
“不过，真的好吗？”
“什么？”
“比起纠结这些还未到来、但终将到来的事情，你不觉得首先解决眼前正在发生的危机才是要选吗？”
“还有什么比和你相处更危险的事情？”
“你就没有想过，那个‘拖把女鬼’为什么会再度出现？”
“为什么？鬼知道，我都开始怀疑我最近是不是被厄运女神眷顾了，老是遇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最先遇到‘拖把女鬼’是在什么时候？或者说，在谁身上？”
“谁身上？不就是……！？”
叶灵川！那时候，她就是被“拖把女鬼”附身了……不对，准确来说，是被“怪异模仿者”所模仿的“拖把女鬼”附身了，而那个“怪异模仿者”则已经被小留放逐到梦境深处，而由于“怪异”的存在是需要“流传”的，因此，在无法被他人观测到的梦境深处，“怪异模仿者”应该会因为不再被人需要而逐渐消失才对。
也就是说，这个“拖把女鬼”，是真正的“拖把女鬼”？
“或者，有‘新的怪异模仿者’出现，也说不定呢。毕竟，人类总是会踏进同一条河里，即使旧灾逝去了，新灾也会再度到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但是她并未回答，微笑的脸庞似乎出现了扭曲，我眼前的整个空间都仿佛被石子打破的水镜般出现暧昧模糊的涟漪。
“你要做什么！？”
“既然对话结束了，那我自然该送你回去了。擅自抢了别人的客人本来就不好了，如果再耽搁她的时间可就更不好了。不过幸好的是，我把这里的时间暂停了，所以，你不用担心你的那些后宫们会怀疑你在外面有外遇了。”
这家伙也会说这种玩笑话的吗？
不！不对！送我回去，也就是说……
“高兴吧，你会再次回到有着一头秀发的‘拖把女鬼’的怀中哦！我记得你们不是都很期待‘公主抱’吗？”
我才不会期待“被公主抱”呢！
视野变得越来越模糊，我虽然想要逃离空间转移，但是身体却仿佛是被磁铁吸住的金属一般，无法移动分毫。
“为什么你这次不用口念咒语、做施法手势啊！那颗糖果果然有问题吧！”
“我做空间转移本来就不用那么麻烦，只要默念就行了。我刚才只是在逗你玩而已。”
“你所希望的，和想要的，又是什么呢？它们之间是否又会背道而驰呢？”
在空间扭曲的极点，被完全传送之前，她最后的话语掠过我的脑海。
“在世界的终末之地，有着一切的源始，而你终将迎来比虚言更空无的纯白，并将再次遇到。而这次，你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